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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五洲

第四十章 重返沣水

洛廷芳顺声向外看去,只见渡口栈桥上,贾平早已在等候,他依旧坐在轮椅上,气色比洛廷芳上次夜里见到他时有所好转。

身后有十多个高手陪同着,正直勾勾地盯着缓缓靠岸的小船。

洛廷芳直视着贾平深邃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对凌斯楚说:

他走进船舱,心情沉重地看着昏迷的胡卿元,疼惜地坐在她身边,帮她拨开脸上的头发,每隔一段时间便勉强喂她些水,除此之外束手无策。

“把她交给贾平吧。”凌斯楚看着胡卿元虚弱的样子,皱眉说道。

“贾平残忍冷酷、阴险狡诈,谁知道他会不会对胡姑娘不利。”洛廷芳艰难地低沉着声音说。

收到讯号后,贾平一挥手,车夫便赶着马车缓缓上前,只待胡卿元上车。

终于,船底发出砰的一声闷响,触岸了。

洛廷芳闭目深吸一口气,对依旧昏迷不醒的胡卿元温柔说道:

“胡姑娘,等沣水安顿好了,我就来看你。”

说完便伸出双臂,将她轻轻抱起,生怕磕到哪里,小心翼翼地走出船舱,无视贾平凌厉谨慎的眼神,径直朝着马车走去,将她轻轻放进去后,又为其盖好被子,看着她甜蜜安详的面容,洛廷芳暗下决心,再次保证:

“等着我,我一定去找你。”

与胡卿元告别后,洛廷芳便跳下马车,不舍地目送她离开。

“你们杀了我的人,按照规矩,现在应该是死人了。”身后传来贾平沙哑渗人的声音。

“夜幕的规矩吗?”洛廷芳不舍地望着马车渐行渐远的背影,冷冷地问。

“你果然知道了。”贾平诡异地扬起嘴角,不出意外道:

“知道这个,就更不能活着了。”

凌斯楚握紧佩剑,准备随时展开恶战。

“我能站在你面前,便料定你不会杀我。何苦多此一举来试探呢?”洛廷芳丝毫不惧,面不改色地笃定道。

贾平听后,突然大笑起来:

“聪明!我喜欢聪明人!我现在还不能跟她反目。”随即顿收笑声,冷酷到可怕地警告道:

“但如果有其它人知道了,就休怪我无情。洛大人,告辞。”

说完,便招了招手,带着一行人离开了。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凌斯楚终于放松了紧握着的佩剑,总算是有惊无险。

“是胡姑娘保护了我们。”洛廷芳惭愧而失落地喃喃自语。

“贾平行将就木,不会在此时与她作对的。”凌斯楚赞同道。

“出来这么久,我们也该回去了。”自从接受赵敬元的嘱托开始,洛廷芳便与凌斯楚辗转于周山、多宝,虽历经艰险,但也结实了志同道合之人。

如今终不负所托,找到了雪母珠,他们的旅程也随之宣告结束,是时候回去复命了。

赵敬元退去左右,只留下洛凌二人,满贯期待地打开木盒,只见里面躺着一颗乌黑发亮的珠子,他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洛廷芳,本以为雪母珠会像夜明珠一样,洁白无瑕甚至闪烁微光,没承想它竟通体散发着乌润的光泽。

赵敬元小心翼翼地将它拿起,托在手上仔细端详,如此乌黑发亮的珠子着实少见,赵敬元凑近观察,几乎在雪母珠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不由赞叹:

“原来此物便是雪母珠。”

“正是。”洛廷芳答道。

“好好好!”赵敬元连连称赞,将雪母珠放回盒内,痛快地长舒一口气:

“本相派人寻找此物十余年未果,如今你把它找回来了,从此我沣水便不再怕那赤焰凤凰。说吧,想要什么赏赐,待我奏禀大王赏与你!”

洛廷芳微微一笑,反问道:

“相国真以为有了雪母珠,赤焰就不足为患了吗?”

“何意?”赵敬元心中一沉,颇感扫兴。

洛廷芳走到先王所赐的那副字前,不紧不慢地念道:

“天佑沣水,万世永昌。草民记得当时就是在这里,受相国所托寻找雪母珠,如今寻得宝物,但离万世永昌还早。”

赵敬元走上前,看了一眼墙上的字,他一直以这八个字为警言,时刻提醒自己做一个好相国。

辅佐明君,使赵氏沣水世代永昌,寻找到雪母珠便是守卫沣水中重要的一环,但洛廷芳的话显然有另一番看法。于是,他皱眉问道:

“此话怎讲?”

“如今五洲一统乃大势所趋,各国皆面临吞并或者被别国吞并的境况。敢问相国,一统之争中,首争哪三样?”

“自是土地、人口和粮食。”赵敬元答道。

“不错。”洛廷芳赞同道:

“再请问相国,这三样东西,哪一样可以靠雪母珠得到?”

赵敬元一时哑口无言,沉默半晌后摇了摇头,雪母珠虽可抵挡赤焰凤凰,但的确无法助沣水得到土地、人口和粮食。

洛廷芳继续娓娓解释道:

“雪母珠虽威力无比,但覆盖范围终归有限,防了东边便防不了西边,防了西边便防不了东边,恕在下直言,此物的作用或许没有传说中那么大。”

“照你这么说,难道当年朝日河大战的事都是假的吗?”赵敬元不悦地皱眉反驳。

“那倒不是。”洛廷芳笑着摇摇头:

“雪母珠只是一个宝物而已,一个宝物是无法决定国家命运的,只有人可以。如今人人称赞沣水虽有内忧外患,但国政清明,君主贤明,可依在下看来,内忧外患是真,国政却清而不明,君主贤而不明。”

“大胆!”赵敬元即刻打断他,毫不客气地吼道。

洛廷芳低下头,后退了几步,凌斯楚扯了扯他的衣角,示意他不要以身犯险,说大逆不道之词。

“大王乃难得一遇的明君,岂容你如此污蔑!”赵敬元怒气冲冲地训斥道。谁知洛廷芳也不甘示弱,不仅没认错,反而反问起来:

“既如此,敢问相国,沣水地大物博,当属五国之最,按理说实力也该位列五国之首,却为何总在赤焰和周山之间两头受气?”

“沣水地虽大,但西部占了三分之二,又大多是沼泽之地,无法加以利用,整个国家只能靠东部三分之一之地供给,故而实力发展受限。”赵敬元不耐烦地答道,这个问题老生常谈,说对方明知故问一点也不为过。

“正是。”相比之下,洛廷芳却显得十分耐心,他胸有成竹地笑了笑,对赵敬元的种种反应毫不意外:

“相国可知西部为何多沼泽?”

“河流众多,水患泛滥。”赵敬元不耐烦地说,不想与一个平民过于纠缠:

“你想说什么直说便是,不必让本相为你一一作答。”

“相国明鉴。”洛廷芳恭敬地行了个礼,不紧不慢地道:

“西部河流虽多,但沼泽主要是暮春江水雨季漫灌所致。这些沼泽使得西部四分五裂,几乎没有几处完整之地,只有丘泽一带幸免于难,其它地方皆受限于此,无法建造大的城池,自然也就无法与丘泽相互呼应,致使丘泽每每有难,都会陷入孤立无援之境,需从东部调兵,或是请周山相助方可解围,但此两种办法都非上策。”

“那依你之见,何为上策?”赵敬元不屑挑了挑眉。

“治水。”洛廷芳简短有力地答道。

“哈哈哈,”赵敬元大笑着摆了摆手:

“暮春江水患频发,已经治了无数次,并无效果。你是平民出身,不知此事本相不会怪你。”

“在下所说的治水与以往有所不同。”洛廷芳成竹在胸道:

“以往治水皆是治标不治本,哪里有水患,便只加高那里的河堤即可,如此一来,河水不在此处漫出,必会在别处漫出,除非把整条江的河堤都加高十丈方可管用。

若河水漫过十丈,则全线要再同时加高至二十丈,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在下所说的治水乃是江水改道,两江互通。”

“两江互通?”赵敬元饶有兴致地踱了几步,说道:

“继续说。”

“是,”洛廷芳双手抱拳行礼后,借用赵敬元的纸笔,画了幅西部水路草图,边标注边说:

“所谓江水改道是指在暮春江沿线选几个点挖出几条河道用于分洪,两江互通是指将用于分洪的河道与昆江打通,昆江水量向来较小,将暮春江分洪之水注入昆江,以两条河来抵抗一条河的水患要稳妥的多。

而且,新修河道可尽量在下游与昆江汇流,洪水沿着固定河道流走,便不会漫灌到别的地方,可省出数百万顷良田,而且这数条河道还可为良田提供灌溉用水,起到反哺之效。更妙之处,在于这里。”

洛廷芳用笔在草图上圈出了两块地方,赵敬元瞬间茅塞顿开,恍悟道:

“芜泽、莱安。”

“不错!”洛廷芳兴奋地继续说道:

“水患一旦解除,芜泽和莱安便可扩建成为西部大城,与丘泽三足鼎立,互为犄角,任他赤焰和周山都不敢再轻易来犯,到那时,则西部无忧。”

洛廷芳的一番话使得赵敬元醍醐灌顶,没想到这个平民出身之人竟有如远见,整个沣水朝廷中都无法找出第二个可以提出此法之人。

那些自诩世家大族出身的人中不乏庸碌之辈和尸位素餐之人,他们应该过来听听洛廷芳方才之言,必会羞煞了脸。

他不由感慨着问道:

“这些是你的老师明台仙人所教吗?”

洛廷芳笑了笑,答道:

“相国说笑了,老师乃半仙之躯,知晓天地间的大道,这点主意对他老人家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何为天地间的大道。”赵敬元问。

“使万民有所仰,生灵有所归。”洛廷芳回答。

“何以为之?”赵敬元追问。

“天下一统。”

“何以一统?”

洛廷芳看着目光专注的赵敬元,下定决心,双手抱拳道:

“在下有策,相国若能说服大王依此行事,三十年后,天下必一统于沣水!”

赵敬元听后,顿时两眼放光,连忙说:

“你若真有良策能助沣水一统天下,我必奏禀大王明鉴!”

见赵敬元是个通达之人,洛廷芳内心激动不已,如此一来沣水还是有救的,于是,从袖中掏出一份竹简递给过去,郑重介绍道:

“这部策论乃在下诚心所书,共十篇,说明了沣水一统天下之策。由于内容繁多,故今日摘出简录请相国过目。”

“不会的,她关系到夜幕的未来,这对贾平很重要。”凌斯楚冷静劝道:

“再说,他们事先有约,找到雪母珠后,她就要为贾平做事三年,你强行将她带走,贾平不会放过你们的。”

他喜欢胡卿元,却不能为她做些什么,在她最虚弱的时候,甚至连起码的陪伴都无法做到,这样的爱慕连他自己都觉得廉价和无能。

“我们快到多宝渡口了。你看看外面,你以为能带的走她吗?”凌斯楚用眼神示意了岸上。

凌斯楚看出了他内心的挣扎,上前拍了怕他的肩膀,安慰道:

随着周身越来越暖和,洛廷芳一行离多宝已经很近了。

“那又如何,我可以带她去没人的地方躲起来。”洛廷芳暗暗咬紧牙齿。

“躲一辈子?”凌斯楚无语地反问:

“等你研制好解药,她还有没有救都不一定了。”

“放心吧,没事的。我们处理完沣水的事,可以来找她。”

洛廷芳看着脸色惨白的胡卿元,终于艰难地点点头,做出了退让。

在妥协的一刹那,他再次感到了极为深刻的无力感,仿佛置身一片虚无之地,无法逃脱,更找不到任何可以借力的东西。

“沣水有无数珍贵药材,我一定能救她。”洛廷芳攥紧拳头,坚持道。

“沣水人精通药理,你不会看不出来自己救不了她吧?”凌斯楚挑明说道:

“我喜欢她,但不能用她的性命冒险,让贾平过来带人吧。”

后者点点头,走出船舱,示意贾平做好接人准备。

洛廷芳沉默了,他心里清楚,凌斯楚说的不无道理,胡卿元所中之毒,自己甚至都没见过,何谈解毒,若说这世上唯一有可能解毒的人,也只有贾平了。

他知道胡卿元不愿为贾平做事,所以想带她离开,但自己却无法眼睁睁看她日渐虚弱,更无法目睹她生命流逝,若说世间有什么事不能拿来做赌注,那便是胡卿元的性命,在这件事上,洛廷芳不得不低头。

“她身中剧毒,你救不了她,但贾平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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