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飞卷

赵兴堂不以为然。

“嗯，兴堂兄弟说的是。我们营中平日里操练也不松闲。这些个倒是不怕。只是我们尚在军籍，如何又能投奔王府呢？”

“武哥，我们不如宴请那小黄门一次，问问清楚，看看能否晚些时日进府。”

“俺不想让虎子去当兵了，这些年老打仗，虎子是俺家独苗，俺还指望他继承香火呢。”

“你这个老货，自古男儿功劳马上取。要是不打仗，咱这些小户人家哪有个出头的时候？我看你这脑袋都让沙子塞满了！”

“俺要去”，这是李家二房的小子。

“嗯，这倒是个好办法。你我且先去看看。”

虬髯大汉让过了众兄弟，和赵兴堂出了酒馆，直奔王府。

王府门外还是围着一大群人围着一个小黄门。小黄门站在一张桌子上，抱着个拂尘不住地解释着什么。

王府对面的小巷内停着一辆马车，车内的人挑开小帘往外看了一眼，又转过头来对另一侧的人道：“你说的就是那个？”

“是！”

“你都打探清楚了？”

“是！”

“你不能去，找些底子干净的去。”

“可是”

“你背着案子，你手底下的人也不干净，都避不过王允那老东西的眼睛。你找些底子干净的，不要他们干大活儿，能传出消息来就行。”

“是！”

与此同时，州牧府后堂传来一声惊讶，“啥~~~？！”沈大亮一脸错愕，失声大喊。

“明府稍安，明府稍安！”吴先生左右看看，又挥手把几个丫鬟赶出去，扶着沈大亮坐下。

“你是说西平王要招募亲卫？”沈大亮有些不敢相信。

“五日后城门外环城赛跑，取前三百人。再二日，南城门外越野跑，三百进一百五。”

“那我们怎么办？”

“大人过府拜见西平王，当面问清楚啊。”

“对，对，备轿，备轿，快！”

一个时辰后，沈大亮的轿子停到府门外。一个小厮扶着沈大亮踉踉跄跄地回到后堂。吴先生凑上去问：“明府，西平王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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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平王没见我，说是那日拜府，听说有西奴之后就吓病了，是王允见的我。”沈大亮颤颤巍巍地喝了一口热茶，接着说：“王允只说前次有人冲府，府中亲卫折损大半，所以要公开招募府中亲卫。我说从护城营兵中挑选精壮填补府中亲卫缺额。但是王允说西平王不敢惊扰地方，所以就不给我们添麻烦了。只是此次选拔亲卫需要我们凉州府衙派骑兵二十人维持秩序，另需甲具三百也要府衙出。还给了老夫这个。”说着，沈大亮从袖中取出一张欠条拍在桌上。“这个老东西！吴先生，您赶紧写个条陈，把这个事情报上去。”吴先生应了，转身出去。

“二叔”，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聚义厅里响起，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穿着红衫绿袄跑进来。小丫蹦到椅子上，晃悠着两条小短腿。“您给我带什么回来了？”

对面坐在下手的汉子一笑，拍了拍旁边放着的几个盒子，“你倒是眼尖，我刚进屋你就跟来了。那，这几个盒子都是带给你的。”

小丫头蹦下来，跑到盒子边上，左翻翻右翻翻。“二叔，二叔”，小姑娘仰着脸又甜甜地笑，“城里有啥稀罕事儿不？”

“嗨，能有啥稀罕事儿。哎，要这么说还真有一件。”

“哦？”

“大哥，凉州城里的西平王要招募亲卫，本月十五要举办环城赛跑，还有越野跑。到时候参加的人肯定不少。”

“那城中岂不是会很热闹？”

“是啊，是啊。大哥，老五也是这个主意。到时候城里城外一定十分热闹，我们不如下山走一趟？”

“好啊，好啊！”

正位上的中年人捋了捋颚下长须，半天吐了一个字，“好”。

董为卿牵着马往马市走，连着病了小半年，身上的盘缠早就没了。要不是店家心善，他早就命赴黄泉了。店钱欠了一大堆，如今病好些了，董为卿打算先把马卖了，换几个钱把店钱结了。路过王府，董为卿正好听到人群中的小黄门高喊每月五百钱几个字。董为卿一怔，朝人群看了看，凑上去听小黄门说话。听了一会儿，董为卿面露喜色，昂头挺胸牵着马往回走。

五日后

“注意了，注意了！此次比试，乃是绕城一圈，先回此处者，取前三百人。中途若有骑马骑驴，人背坐轿者，凡此种种，只要不是靠自己两只脚丫子跑回来的，均为作弊。作弊者一经发现，立即取消报名资格，并且通报各级府衙。待会儿啊，铜锣一响就可以跑了。”几个小黄门反反复复在人群里喊着。一条粗粗的绳子拦着在人群前面拦着。前头的杏黄旗一晃，小黄门喊着：“准备了啊，准备了啊！”撤出队伍。一声锣响，人群前面系着黄布条的绳子落下，原先熙熙攘攘的人群此时反而站着不动了。一旁的小黄门大喊：“站着干吗？跑啊！”人群才醒过神儿来，狂奔起来。

一路上，有骑兵若干，跟着跑动的队伍。一旦发现有人作弊就将其人拎出，掷于地上。附近的步卒赶上来，撕掉其人背后的号补。

跑动的人群很快分出了先后。最前面的第一集团已经表现出明显优势。第二集团与第一集团的距离越拉越大。第二集团之后的的参赛者又各有先后。因为录取的人数很多，所以这些人也没有放弃。更后面的一些参赛者，有些跑掉了鞋，有些跌破了衣服。有些跑不到一程就放弃了。最后，到达终点的三百人，一人得了二两银子，小黄门又让他们两日后到南城门外参加复试。

两日后，三百人聚集南门外。沿途围观的人更多。这日的比赛项目是越野20里，比赛从南门外开始，翻越附近的两座小山，再跑回东门。沿途设了八个站点，凡是参赛的选手途经这些站点都要领一根写着字的竹签。跑回东门，竹签齐全完整者有效。开始时间是戌时。赵焕选的路线很是艰难。两座小山不算高，但是很陡峭，上面植被还少，只有一条狭窄的栈道可以通行。上到山顶之后还要从另一侧顺着绳索下到山底继续比赛。另一座小山坡势稍缓，但是沿途只有一条坑坑洼洼的小路,极其难走。

一更鼓响，一大群人开始奔跑。

此世的夜晚没有路灯，只有一弯明月投下薄薄的月光。赵氏兄弟、虬髯大汉并十几个兄弟稳稳地占据第一集团。这些人都是夜不收，在夜晚行动并不受太大影响。他们排成并肩的两队，间距三排有人掌一只火把照亮。这些人一边快速移动，一边点燃附近枯草树枝给后面的人制造困难。这样的安排不仅让自己这一队能够快速移动，又收获了一箩筐谩骂。第一集团中另有一些是个人参赛，并没有什么袍泽同行。但是这些人目力极好，仅借着月光就能健步如飞，自然比赵氏兄弟他们的队伍要快很多。而更多的则是半途而废的。由于缺乏火把，很多人不惯走夜路。有跌落田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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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有被树枝刮破衣裤的，大都狼狈不堪。

二更鼓响，回到东门的选手刚刚过半。

王允对这一百六七十人上查三代，又剔除二十几个可疑之人。剩下一百三四十人，加上赵焕原先的亲卫和小邬堡招来的人手，共五百人。五百人分为两队，一队由赵又平为队官。另一队由原来副队官孙缘寿为队官。一开始王允建议将新招募的集结为一队，观察一段时间，以防有诈。宋平却说用人不疑。一句话震撼了在场所有人的心。

宋平说这句话不是无的放矢也不是打肿脸充胖子。军队忠诚的重要程度不言而喻。自己的亲卫此次补充人员肯定有人借机混入其中。之前赵焕所辖二百人是跟着宋平从京城过来的，信得过。小邬堡的五十人参加过之前保卫王府的战斗，也可以相信。可信的人比不可信的多，所以混编的队伍基本可控。

宋平对于自己亲卫的训练非常上心，和赵焕一起制定了训练计划。除了体能、耐力训练外，宋平执意加入了掷弹一项。得益于前次与冲府的贼兵相斗的时候用陶油罐的便利，赵焕很乐意增加这一项目。宋平的王府很大，之前修缮的只是常用的一小部分，剩下荒芜的面积很大。宋平让赵焕派兵将这些荒芜的地方收拾出来做了校场和军营。自此，每天卯时一刻，府中亲卫早起开始晨练。早食之后，不当值的一队则在府中继续操练。

这一日，宋平刚吃完早饭，一个小黄门来报事，说有个男人手持长矛立于府门外。此人只是站着，却不说话。小黄门问了半天，此人仍是闭目不言。王府门前站着这么一位，人来人往的聚集了一圈人。小黄门不知道怎么办好，只好去找王允。王允觉得此人不简单，自己出去也不能解决问题，就让小黄门直接去报给宋平。

宋平也觉得稀罕，让小黄门请那人进来。不一会儿，男人跟着小黄门进来，来到前厅外也不进门，也不行礼，只是杵着长矛站在前厅门外。此时赵焕也到了，看了这个情况火气不由得直冲脑门。

“你这厮，好生无礼！西平王在此，还不行礼！”

那男人还是不动。

赵焕看了看宋平。宋平微微一点头，赵焕也不多话，夺门而出，猛地一拳砸向男人面门。男人向右一闪，躲过这一拳。赵焕顺势变拳为肘，追着男人的心口而去。同时，赵焕右膝微曲，顶向男人腿窝。男人接着向后撤了半步，又将手中铁矛向前一推，挡住男人的肘击。赵焕左拳跟上，直击男人腰眼。男人避无可避，向外跳出半步。

赵焕一看拳脚上占不到什么便宜，手一伸，旁边跟着的士卒递上一杆马槊。赵焕压下腰马，双手持槊，摆出一个门户。男人一提手中长矛，双手紧握，也摆出一个门户。赵焕大喝一声，持槊上前当胸就刺。男人不闪不避，手中长矛一抖，弹开马槊。矛尖顺着槊杆猛地滑向赵焕。赵焕连忙撤步抽槊，挡住刺来的长矛。男人却不撤矛，只身向前，以自身为轴，将身后的矛身当做硬鞭，狠抽赵焕的腰。赵焕连忙将马槊竖在身前挡住抽来的矛身。但是这样一来，赵焕的小腹就露出来。那男人紧跟着上前一脚，踹到赵焕小腹。赵焕一个踉跄退出圈，胜负已分。

宋平道了一声好，跨步走出前厅。两边的侍卫赶紧上来拦在宋平身前。宋平摆摆手，侍卫又退下。

男人见宋平出来，撩袍跪倒，“草民董为卿，叩见王爷。”言罢，男人就要叩头。

“先生请起，请起。”宋平赶忙上前，拦住董为卿，将其扶起来。“先生真是好本事啊！”

“王爷谬赞！”

“小王开府未久，府中亲卫也是刚刚开始编练。小王有意请先生留下做五百亲卫的枪棒教头，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董为卿有些犹豫。以自己的本事怎么可能就当个枪棒教头？但是目下给西平王展示的也就是这点儿武艺，所以也不能算宋平识人不明。稍微想了想，董为卿觉得自己还是先留下，相互之间慢慢熟悉再看机会。

“小人愿为王爷肝脑涂地！”这就算应下了。宋平让赵焕带着去找王允安排住宿。

宋平深知，军队的战斗力与装备紧密相关。单兵战力再强，训练再精良，武器装备差距直接决定了双方主动与被动的地位。并且自己的亲卫大部分都是步卒。这对于以轻骑兵为主的西奴和马匪来说，是天生的劣势。但是王府没钱啊。现在王府花的钱还是王允带兵到郑家“借”的。但是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啊，据说王允“借”钱回来后，第二天郑家就举家搬出了凉州府。如今凉州府的郑宅仅剩一个老仆看家。王府的收入是燃眉之急啊。

王允就郑家“借钱”的事情问过宋平，难道就不怕薛昭仪给他下绊子，引来陛下的责罚吗？王允也不多做解释，只说：“若不是有薛昭仪，我还未必要跟郑家借钱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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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二，你说呢？”

“娃娃大咧，他自己拿主意。”

虬髯大汉用手指敲敲桌面，“这是要选一百精兵啊。”

“你我兄弟怕什么？刀山血海都杀过来了，不就是跑个步吗？”

大汉一听，微微皱了皱眉，问道：“贤弟的意思是？”

“这是王爷抬举我们啊！”李老汉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

“好咧，那算你一个。还有谁？”

赵焕得了宋平的令，去跟李老汉商量征兵的事儿。李老汉一听就乐开了花。家中子侄不少，务农在这西北着实艰难。一年到头，就是年景好得时候也就是喝一口稀粥。但是当兵也有当兵的道道。能到王府当亲兵，那自然是最好的出路，吃穿比军营的好，还不用上战场。

“管咱啥事，还是去武哥的酒席要紧，快走吧。”

“你我兄弟在军中也有不少时日了，积攒的军功也够升个队官了。只是像我等这般出身贫苦的，只怕是无望啊。不如去王府，谋个闲差也好。”

虬髯大汉想了想，“贤弟说的是，只是不知道这王府怎么个进法？贤弟可有乡党在府中？”

“听那小黄门说，五日后要进行什么环城跑的，取前三百，再两日，还有个越野跑，三百取一百五。”

“哥，啥事儿？”

“说是王府选侍卫。”

“晚些时日？”

“正是。我们兄弟几人先去参加跑步，待选过了，再去营中宴请刘校尉。刘校尉管着兵籍，这人又贪财。你我兄弟凑些银两，贿赂于他，让他找有由头使你我兄弟得以退役，此事便成了。”

赵兴山又听了一会儿，说了一个字，“走”，然后压抑着脸上的兴奋往前走去。

到了薛家老店，赵兴山走到最里面的大圆桌，先是跟一众袍泽打了招呼，就坐在一个虬髯大汉旁边。大汉先是调侃赵兴山几句，问他来晚了是不是被哪个小娘皮缠住了，然后二人两连喝了两碗。赵兴山吃了一口菜，又缓缓开口：“武哥，刚才小弟路过西平王府，看见王府门口有个小黄门。那阉人说王府要招募亲卫，一月500钱。”

赵兴堂和赵兴山是同辈的堂兄弟。二人在定边军当了五年夜不收，手底下也有不少人命。虽然二人积累了些军功，但是由于出身贫寒，所以也没啥升迁的指望。二人休沐的时候到凉州府城喝酒。偶然路过西平王府，听到了府门前小黄门的吆喝。赵兴堂本来没当回事儿。赵兴山却驻足留心听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