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巡边
“这是转向杆。将军可将此杆向左按。”
赵焕依言左按，只见前向的两个轮子微微向左偏斜了一些。接着他又向右按了按，那两个轮子就偏向右边。
赶车的唐大有乐了，“这可真不错！来来来，咱们套上马试试。”
等了一刻钟，王允的徒弟钱适出来，叉手行礼，“黄掌柜，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黄鉴忙摆手，“王总管不在啊？”
“呵呵”，钱适并不答话，只是笑笑。
赵焕命人往车上装沙土，大概装了不到四石。唐大有一扬马鞭，啪地打出一个鞭花，拉车的马开始缓缓拉动马车。到了转弯的地方，由于有了转向杆，唐大有操纵马车还算顺利，但是四轮马车的劣势马上就显现出来了。由于四轮马车可以装载更多的货物，相对于两轮马车也可以解放部分畜力，但是在起步、加速、转弯的时候还是很吃力的，需要唐大有下来帮忙推。而且由于车辆载重加大，此世的道路还没有硬化，所以车辙更深，道路损坏更快。履带可以减轻车辆对道路的压强，就目前的技术水平而言，有些不大可能。
“不错，不错！”唐大有大笑着拍着车架子，“有了这家伙，载人拉货，行军打仗可方便多了。”www.vmatch.net 时空小说网
打仗拼的不仅是士卒的悍勇，将领的勇武，统帅的谋略，拼的更是国力。但是即便国家富庶百姓殷实，缺乏长距离的投送能力也是白搭。说白了就是兵马、粮草运不到前线对战局也难以产生影响。同样的畜力，一匹马、一匹骡子或一头牛，四轮马车负载比常见的两轮马车大的多。而带有转向功能的四轮马车更是将驾驶难度降低，车辆速度也可以提升。如果能够大规模装备这种车辆，那么战略投送能力将大幅度提升。这必然将深远的影响战争。
赵焕常年征战，对于这种事情格外敏感。听到唐大有这么说，赵焕立马激动起来，“殿下，此物可使我军不再有断粮之忧。请问殿下，可将此物献与朝廷，以便用于军中？”
宋平听罢露出一丝苦笑。一个发配的皇子，过了年才十二虚岁，纵然将马车献出去，那些朝中大佬会如何呢？他们好不容易才将宋平打发到凉州，会因为前线将士多吃一口饭就给宋平记一功，让他翻身吗？再说，他一个落魄藩王，私造军车，这不是要把把柄送给那些幕后黑手吗？
“赵将军，别说这种孩子话了，哪有那么容易？”唐大有来来回回抚摸着大车，头也不抬扔出这么一句。赵焕一噎，憋住一口气，不再说了。这里面的道理他怎么会不知道，多年前那满眼的鲜血每晚都在他梦中流淌，只是激动之下，那赤子之心又冒出来，忍不住要说，刚刚被唐大有当头棒喝，猛地就醒了。
“赵将军，让亲卫驾着这辆车在城外转转，看看有什么问题没有。”
“喏！”
五天之后钱适飞马而回，一进王府，兴高采烈地向宋平报告：“启禀殿下，殿下交给总管的期票已经全部售出，换的黄金两千两，可兑银四万两。陛下为了省去金银转运的麻烦，特命人传旨凉州府衙，王爷一应用度由府衙垫付，再凭王府印章年底到少府支领。这些咱们王府就不愁花销了。”
少府令一拿出香水期票，立马被瓜分一空。好些勋贵因为没能买到期票还和少府令大闹。少府令也是一肚子委屈，之前怕这些期票条件苛刻没人买，如今又埋怨王允拿出来的太少。吃饭的时候少府家家令向老婆吐苦水。家令夫人一听就急了，把碗筷往桌子上一摔骂起来，“你个老糊涂！有这好事不想着自己家，怎么全便宜了外人，你这胳膊肘到底往哪儿拐？”少府家令惊地碗筷都停住了，一口米饭没来得及咽下去，呛地咳嗽起来。
“你这个人，有话好好说吗，喊什么？”
“你这个呆子！如今一两香水八两黄金，有价无市，这满城勋贵哪个不知？这香水期票半年后兑现，认票不认人是不是？”
“对啊”。
“那你说，半年之后这期票价值几何？”
“期票就是期票嘛，自然还是……”少府家令自然不傻，马上明白老婆在说什么。“坏了，坏了！我得赶紧进宫，禀报此事。”
“快，快跟上，有什么消息赶紧报回来”，家令夫人派了自己身边的嬷嬷跟了上去。
当真是好消息，大厅里的人都兴奋起来，宋平微微点头。
“启禀殿下，这是王总管让小的带回来的。”
宋平一看是一个长方形的盒子。金宝接过来，捧到宋平面前。宋平打开一看就乐了。盒子里是一根透明的水晶管。水晶管做的笔直，薄厚均匀，可见做这个的匠人是个老手艺人。更令宋平兴奋的是，这根管子的一头用黄铜做了底，另一头是一个木头的盖子。宋平。小心翼翼地带着水晶管回到栖慧阁，宋平取出酒精，又让金钏取了些朱砂，融在酒精里，然后将液体倒入水晶管大概六分之一的位置。银宝拿来了漂浮着冰块的水。宋平将水晶管放入水盆。搁了大概一刻钟，宋平让钱适拉着绳锯在水晶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然后宋平又将管子放入红泥小火炉上滚开的纯净水里。很快，管子里红色的液体开始不住往上蹿。几个人中，除了宋平，其他人都啊出声来。这种奇景真没见过啊！
“王爷，你啥时候会法术了？”银钏好奇的问。
等到液面稳定了，宋平又让钱适拉动绳锯，再留下一个浅浅的痕迹。如此一来，宋平在水晶管上标出了零摄氏度和一百摄氏度。宋平倒出朱砂酒**体，将水晶管子重新放回盒子，又将盒子递给钱适。
“钱适，你打发人把这个给王允送回去，让他找匠人，在这两道之间再分出九份儿。还有，待会儿你和赵丹平去趟黄三的宅子，问问他，商队什么时候动身，你们也该出去走走了。”
午饭时分，钱适二人从黄宅回来回宋平的话。黄三的商队五天后出发。
“好！”宋平轻轻一拍桌子，“赵将军，传我的令，五日后随本王巡视封地，送他们一程。”
手头有钱的赵焕底气十足，跑去马市订了三百套皮全甲，两百杆铁矛。这样一来，王府亲卫就算是全员披甲执矛，比起沈大亮的左右护城营强了不少。
“没有弓弩吗？”宋平问赵焕。
“那些马市没卖的，而且朝廷也不允许民间私造。”王府亲卫携带出京的弓弩本就不多，路上遇到两波马匪，丢的丢坏的坏，早都没了。
“你拿着孤的手札，去找沈大亮借。”
“啥？”沈大亮如火燎屁股一般从榻上蹦起来，“如今西奴兵尚不知在何处，王爷怎么就要出去巡视呢？”赵焕站在一旁，也不答他的话。这简直就是火上浇油，沈大亮更气了，如同一条老狗，在榻前走来走去。“备轿，备轿，老夫要去王府，当面进谏，若是不答应老夫，老夫我，我，我就跪死在府门前！”吴先生上来拦阻，却被带着一同往出走。
王府中
宋平亲自接待了气哼哼的沈大亮。
“王爷，王爷，如今西奴兵未退，不知在何处藏匿，所谓千金之子不坐垂堂，王爷千金之躯不可轻赴险地啊！”
宋平垂头不语。一刻后，宋平缓缓抬头，满眼泪水。沈大亮看到这般情形也吓的手足无措。“明府啊！”宋平突然就哭起来，脆生生的童音直击沈大亮的心。“这世间恐怕只有明府还担心小王的死活啊！”沈大亮一下子愣住了。这是几个意思？
“王王爷，这是怎么说的。照顾小王爷也是卑职分内之事啊！”
“明府啊！”宋平哭的更厉害了。沈大亮更局促了，想要上前抱抱这个一脸眼泪的孩子吧，觉得有些僭越不合礼数，就这么看着吧，实在于心不忍，于是心中的不忍化为对京中诸位大人的不满。真是可怜的孩子，真不知道京中的大人们怎么想的，让这么小的孩子到凉州来。
哭了一会儿，宋平好不容易抑制住哭泣，一抽一抽的说：“小王来到封地已两年有余，尚且没有巡视过封地。如今快到年底了，若再不去封地，大人请想，京中的大人们又会如何？我大晋太祖留有祖训，各地藩王至少两年要巡视封地一次，了解封地内民生疾苦。小王也知道西奴兵未退，可也不敢有违祖训啊。”
“可是王爷来封地后一直病着，不能算啊！”
“明府的好意小王心领了。只是巡视封地一事小王心意已决，还请明府成全！”
“可是……”
“莫非明府也要逼死小王吗？”宋平猛地回身盯着沈大亮。
沈大亮结舌。是啊，这个孩子是被发配到此的皇子，行事稍有差池，京中的那些大人还不知道要如何落井下石。自打这个孩子醒来，行事或有张扬，但是从未有违律法，甚至可以说是安守本分，就连贼兵冲府这种命悬一线的事情也不逾矩半步。这么好的孩子还要提防别人害他，真真气煞人也！
“也罢！”沈大亮下了很大的决心，“殿下，卑职所辖东西两营借给府中亲卫弓二百具，每弓配箭十，不，十五支。另外再派五百精骑兵随您出行。您看如何？”
宋平眼中又噙满泪花，上前几步，双手握住沈大亮的手，“多谢明府，多谢明府！”
沈大亮也感动的老泪纵横，一老一小洒泪而别。
看着沈大亮出门了，一抽一抽的金钏走过来，递了一条手帕给宋平，“你这张嘴啊，能把死的说活喽！”
“哦，这是之前王总管订的货物，请公公点收吧。”黄鉴忙向后一指。
小黄门一伸手，黄鉴忙递上一锭银子。可是小黄门将手移开了。黄鉴有点儿不知所措，这是什么意思？
“赵将军不妨上车一试。”
赵焕也不推辞，一拉扶手就上了车。车前马夫的位置多了一根杆子。赵焕有些不解，望向宋平。
“普通的两轮马车能拉多少粮食？”
宋平在黄家的车马行定做是带有转向器的四轮马车。为了技术保密，宋平故意将整车拆散为零件去定做。来送零件的是黄鉴。黄鉴袖着手站在王府外面，一会儿看看车，一会儿看看王府侧门。跟着来的小厮从车上拿来水囊捧给黄鉴。黄鉴喝了一口又把水囊递给小厮，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图纸”，小黄门提醒。
“哦，哦。”
钱适直接将零件抬入栖慧阁。宋平指挥军士将零件拼合成四轮马车。
“大概两石（dàn）吧。”
“这车是四轮的，一车一马可装四石”。
“军中也有四轮的太平车，所装粮食差不多也是四石。只是不能转向，用起来多有不便。”
小黄门也不答话，只是笑着接过，清点了书目，然后来到车前，对着图查看那些零件。检查了两刻，小黄门笑着对黄鉴说：“有劳黄掌柜了”，然后就招手让人抬进府。
黄鉴盯着缓缓闭上的侧门稍稍一愣，然后回头上车，对车夫小声说：“去黄三爷家。”
赵焕帮着唐大有将大车拉出栖慧阁，套上了一匹马。唐大有上了车，缓缓赶着马，来到后花园跑了几圈。一开始唐大有还不太熟悉利用转向杆操纵马车转向，时走时停的。几圈下来，唐大有适应了，驾着车越跑越快。
“赵将军，让将士们帮忙装些沙土，咱们试试。”
四轮马车最早罗马人从凯尔特人那里学来，而后随着罗马帝国版图的扩大而传播的。在北宋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中就出现了由骡子拉的四轮车。这种称为太平车的四轮车在近现代的生产生活中还能看到。区别在于，太平车缺乏转向转向系统，因此转向不便。而四轮马车之所以没有在中华大地上普及原因只有一个，就是没有足够强的需求。中华帝国是一直以来是农业社会，从上到下，社会整体趋向于稳定，而不是流动，也就没有大规模运输物资的需求。得益于中国成熟的官僚体系和工程技术让中国的漕运远比同时期其他地域其他文明更发达。而南北大宗货物通过漕运也十分便利。至于陆路运输，三国时期由诸葛亮发明的独轮车、常见的两轮马车都是很好的替代品。由于造价昂贵，并且所需要的畜力也比两轮马车多，所以除了皇室豪商，州府大族，像太平车这种四轮车，小户人家是用不起的。
赵焕看着这个怪模怪样的车也忍不住开口，“殿下，这是个什么车啊？”。
黄鉴又从怀中掏出一叠绢布。“敢问公公，这画的是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