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暗

顾昭昭伴随着上课铃声灰头丧气的回到教室，旁边人都来安慰的说一句：“没事吧？”

顾昭昭委屈的眼泪还在眼眶打转就笑着跟别人说：“没事没事，上课吧！”

说完就把脸埋在同桌李慧的肩膀上，擦过眼角的泪，小声说：“为什么总是我啊？”

顾昭昭想主动缓和一下和陈海的关系，每次发英语试卷的时候都是亲手递到他面前，本想等他一句谢谢，但陈海想看待空气一样头也不抬一下接过来。顾昭昭本来胆儿就小，更怕让别人误会，什么都不说直接就离开了。

还有一次，顾昭昭故意和后桌说话聊天，眼神不断漂向陈海，好不容易等他抬头看了一眼顾昭昭，顾昭昭微微一笑，陈海又看向了别处，冷漠且不在意这样主动求和的眼神。

还没想通要怎么样去缓解这样的关系，顾昭昭倒霉的一天便到来了。

东边楼梯是冀屹吃午饭会走的一条路，东边楼梯前面靠近医务室的一条路是他晚自习下课回宿舍会走的路，西边楼梯是他早上和下午去操场打球会走的一条路。餐厅二楼中间是他经常去吃的土豆粉。操场旁边的小卖部是冀屹打完球要去买食物和饮料的地方，时间允许的话，他可能转个弯去电话亭给家里打个电话。周五的时候上午第二节大课间冀屹会去书店看一会儿漫画书。周末的那天大家都出校玩耍，他依旧会去操场打球，然后去校门口买饭回教室。

这些所有他必经之路顾昭昭都知道，她会沿着他走的路都走一遍，她会在下午买饭回来的路上故意路过操场看一眼他打球的样子。她会算好时间下午六点二十分左右，冀屹打球结束回教室会走东边楼梯，她可以从三楼看到他走进楼梯口，然后又急匆匆假装接热水在楼梯的转角偶遇他。但自始至终他们没说过一句话，尽管偶遇的那一瞬间冀屹会有些惊讶，但也只是瞥了她一眼就若无其事的离开，仿佛他们依旧是陌生人。

期末考试前一晚，顾昭昭最后一次去语文老师的办公室，语文老师突然破天荒的让她把陈海叫过去。内心挣扎了好久都不知道怎么开口，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站起来，陈海又低头看着他面前的漫画书，顾昭昭又坐了下去。

磨磨蹭蹭的十几分钟，顾昭昭终于战胜了自己，走到陈海面前说：“那个，语文老师喊你去办公室！”

过了好久陈海没有回应，顾昭昭以为他没听到，想再说一遍的时候，陈海突然说：“就这么个小事儿，你在那犹豫半天？”

直接被点醒的顾昭昭涨红着脸说：“我…我不知道怎么说…”

陈海伶俐的起身走在她前面说：“走吧！”

一路上陈海没有说一句话，顾昭昭想打破沉默率先开口说：“谢谢你总是给我……”

还没有说完又被打断了，陈海丝毫不关心顾昭昭说的是什么，依旧和她保持两米的距离走在前面，漫不经心的说：“开心点，别想别的！”

顾昭昭愣了一下神，心里想：他并不在意他们的事了，他们可以做回正常的同学关系了，他们回到最初的模样了？

顾昭昭开心的走上前将口袋准备好久的橙子味不二家棒棒糖送给陈海说：“这次算我请你的！”

陈海也热情的笑着接过说：“那下次我再请你！”

“不用啦，你不是已经都……”再次被打断，该说出的话戛然而止，语文老师刚好上楼看着两个人用怀疑的眼神说：“一起过来的？！”

“对，一起来的！”陈海回应她说。

语文老师推了一下她厚重的眼眶，右手拖着保温杯：“进来吧！”

学校最近在抓早恋的学生，班上很多情侣都不敢私下见面了，办公室里的老师也都议论过这些学生的心理，也将重点培养对象一一列举排除，老师们自动将班级前二十的学生列举为关注对象，因为这些人成绩是有可能进名校的，最低也得是个一本。但他们唯一放心的是顾昭昭不会谈恋爱，在他们眼中虽然顾昭昭学习不算拔尖，但是个认真的好孩子，只是上课爱犯困和说话而已，构不成大的威胁。只有语文老师不这么认为，看着顾昭昭的语文成绩叹了口气：“这要是没谈恋爱，能学成这样？”

周围一起开会的老师也都哑口不言，证实了旱的旱死，涝的涝死这句古言。

接下来就是各种考前的注意事项，语文老师把卷子分析都给他们过了一遍，讲了一下做题要素。

那天晚自习过得很快，顾昭昭想可能是她最近真的在埋头学习吧，时间突然变得紧凑。

最后她还是掏出了日记本，算好了时间，整整二十分钟，她认真的在本子上画了冀屹打篮球的画面，双脚离地，纵身一跃，球刚好进框，少年露出狂妄不羁的笑容，狠狠的揪住了女孩的心。女孩在下面写道：不熟悉也没关系，见到你我便足以。那天是2008年7月4号。

······

······

兜兜转转暑假回来了，夏日的蝉鸣已经在催促了，凉爽的雪糕已经塞进了冰箱，随风摇摆的裙子已经摆放在面前，属于夏天的乐趣开始啦！

“昭昭，起床吃饭！”顾妈站在门口敲了几秒声就走了。

这几秒的声音根本都吵不醒顾昭昭，顾昭昭只是翻了个身又睡着了。“呼…呼……”

钟表嘀嗒嘀嗒的走着…阳光晒得刺眼，卧室里弥漫着昨晚吃剩下的薯片味儿，手机一直在“嗡嗡……”响着，顾昭昭终于坐了起来，打开手机全部都是申赫和李慧发过来的qq消息。

“明天出去玩，我去你家接你！”申赫每次做决定都是坚定不留情面的，顾昭昭每次都宠溺着她所有的要求。

“拉你进个群，可以看到冀屹。”顾昭昭懵懵的看着这个群，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群名称：清苏市一中表白墙。

果然长得好看的在哪里都是焦点，顾昭昭眯着眼都看到了有人在那表白冀屹！！！心里坏坏的想法：冀屹人品不好，别喜欢他！

表里不一的女孩一边抱怨一边打开群成员搜索那个名字，从上到下滑动不停，一千多人的群成员要找到什么时候？！

“顾昭昭！中午啦！”

顾妈推门就进来，吓得顾昭昭赶紧关掉手机冲着妈妈傻笑，顾昭昭白了她一眼没耐心的说：“一天天伺候你跟个公主一样还不好好学习！”

“哎呀，妈，这不是已经在努力吗？！”顾昭昭反驳道。

“你这叫努力？都高二啦还睡到中午？怎么一天天的睡不醒！”顾昭昭站在门口忘卧室呵斥的声音像极了白雪公主里的皇后，眼神冰冷还铿锵有力。

“我又不是一个机器，不可能全面都会学得很好啊，况且我语文一直不好你是知道的，还不能容忍谁没个小缺陷啦？”顾昭昭在家里被称为嘴强王者，没有人讲道理能讲得过她的，虽然她的话毫无逻辑，但赢在了气势上！

“那你还不起来！人家申赫都给我打电话了，下午约你出去玩！”顾妈砰的一声关住门就走了。

顾昭昭察觉到妈妈生气了，一点都不磨蹭起来洗漱收拾房间，就到厨房帮顾妈端菜拿碗了，还不忘抱着顾妈说：“妈妈，辛苦啦！”

“少气我就行啦！”

在家每天中午的饭都是丰盛的，荤素搭配，样样俱到，所以一开学顾昭昭就会胖几斤，等到再放假就又瘦了回去。循环往复，周而复始，不胖不瘦，实属难搞。

下午一点半申赫就发消息说：“我到你们小区门口啦！”

顾昭昭背上小包包就精致的出门了，两个人从商场逛到精品街，又回到美食街，买了烤冷面和寿司坐在外面的候客室，闲起来聊天，随口便聊到那个人！

“我们生物老师一上课就提问他，你猜为什么？”申赫边吃边问顾昭昭，其实她心里知道顾昭昭很关心这个问题的。

“因为好看？”顾昭昭随便说了一个理由。

“对，真的因为好看！”申赫笑呵呵的试探看着顾昭昭。

“生物老师总说，冀屹你长这么帅一天天不学习，都浪费了！”

“那个…你说在群里面怎么快速找到一个人呢？”顾昭昭都不敢抬头看她，低着头吃最后一口烤冷面的时候，假装随口一问。

“想找冀屹啊？！”

“没…没有，没有吧……哈哈哈哈哈”顾昭昭害羞的笑了笑。

“都给你说了他人不怎么好，你还真喜欢他？！你直接在群成员那搜他名字不行了。”申赫一语惊醒梦中人，点透了顾昭昭无知的模样。

“不喜欢，就感觉他好看，想关注一下呗！”顾昭昭否认，她好像从来没有承认过真的喜欢他，只说他好看，想关注他。

短暂的小相聚结束啦，顾昭昭回到家里就开始心神不安，她不知道做这个决定是不是对的，她更害怕这样他会怎么看她。

挣扎了好久她还是想给自己一个机会，拿出手机，撑着发抖的手指打出：“JY”，便出现了一个人的头像。顾昭昭点开发现他真的很单调，他qq的封面什么都没有，个性签名也只是冀屹两个字，简单的个人介绍也就只有生日和学生，空空如也。

顾昭昭点击：加为好友！

坐在沙发上喘着气，不敢错过任何一个消息，凝视着手机好久好久，心里想会不会很多人都加他，然后他一个都不加？！

突然，官方提示音：你们已通过好友验证现在开始聊天吧！

顾昭昭心跳加速红润的脸在阳光下显得更是可爱，这让她自己都忍不住捏了几下，开心的笑出了声。

还没想好怎么打招呼的时候，顾昭昭都不敢相信冀屹在五分钟之内就通过她的好友验证，内心的激动和兴奋感藏不住的外露，在客厅来回走动的脚步上加戏，幻想着冀屹跟他讲话的场景。

美好的样子停留在想象里，顾昭昭先是确认的问一下：“你好，你是冀屹吗？”

回复的时间很短，五秒钟，这说明他正在看着手机，说不定在看她的消息，顾昭昭心里想。

对方回应：“是，怎么了？”

“没事没事，我是顾昭昭，你应该认识吧。”顾昭昭鼓起好大勇气发过去的消息，感觉自己要累瘫了，回到自己的卧室用被子捂住脑袋。这次不敢再看了，害怕他再次说：“不认识”。

过了很长很长时间，顾昭昭不停的刷新手机，什么消息都没，焦急的等待下顾昭昭沉不住气了，自己开始胡思乱想了。

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心里冰冷到极点，顾昭昭重新发送了一条消息：“我们班有个女生想问你的联系方式，不好意思啊，打扰了！”

发送成功！

点击头像，删除好友，确认删除好友？

这一瞬间顾昭昭开始犹豫了，“他可能去干别的事了，他没收到？或者他……但我发这条消息和上条不到一分钟，他不会没看到的吧，他是不知道怎么回应我吧！我是不是太主动了？不是，他是不是有女朋友？那个女孩真的是他女朋友？！”

“刚才不会是她女朋友登录的账号吧？”

“我去！我刚才怎么脑子短路了，把自己名字报了出来，我在学校怎么见人啊······”

想到这顾昭昭果断的点击确认！结束了，他们之间结束啦！

2008年7月14号晚：空欢喜一场，什么都没有，他好像很难拒绝我，又好像不太想认识我！我第一次主动和异性联系啊，怎么这么失败啊！要不要再试一次？算了算了，他应该不是很喜欢我，不然的话，我们见过这么次，他怎么看都不看啊？

那天晚上顾昭昭失眠了，她幻想着开学那天，冀屹突然出现在班门口堵住她的去路，盘问她：“你加我好友干嘛？”

顾昭昭害怕得缩了缩脑袋说：“好像点错了······”

“那又删掉干嘛？”冀屹垂眼看着着，还是看不出任何情绪，顾昭昭很难想象她眼里的冀屹到底是什么样子？为什么总是冷冰冰的，可在别人那里，他是这么爱笑，虽然很捣乱，可又很迷人，总是能捕获女孩子们欢心。

最令人心灰意冷的事实是：这些根本不会发生，就连想象她都看不出冀屹神情，是厌烦？还是根本不关注？又或者用他的话来说“不是我的菜。”

下午第二节语文课上，语文老师带着黑色的眼镜，低头认真的看着座位表，随机点名的嗓音洪亮起来：“顾昭昭！”

“背一下《逍遥游》吧！”

“不是不是，老师你误会啦……”

几次辗转来回过招后，语文老师给顾昭昭安排了任务：每天做一套语文试卷！每天找语文老师谈话！每天练一篇作文！

顾昭昭红着脸软软的回应说：“嗯，知道！”

运动会结束一段好长时间后，大家又开始了纷纷忙忙的期末考试了，所有老师为了赶进度，教课内容不断推进，文科生背不完的知识点每天在脑海徘徊，剩下仅有的时间就是吃饭啦。

这个刚学一天的文言文，顾昭昭满脑子只有第一段的内容，怎么蒙混过关，着急忙慌之下前桌把小手册打开放在桌角下，让顾昭昭看着念。

开头还是自信从容的样子：“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

终于等到了下课，顾昭昭跟着语文老师走进办公室，大课间正是老师同学都在的时间段，顾昭昭站在老师的背后轻轻的说：“老师，对不起，我知道我错了！我重新给你背一遍，好吗？”

“文科生语文不好？！说出去让人笑话吗！”

“但我从小到大语文都不好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顾昭昭心里委屈的说。

“那你数学这么难都能考130？就语文不及格？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语文老师又来质问她。

语文老师伸手抢过那本小手册，举过她自己的头顶，大声呵斥说：“都高中啦，还搞这些小聪明？！别以为我看不到，我只是不想搭理你们！不会就是不会，我又不会让你们怎么着，现在欺骗老师还是欺骗自己？你自己掂量吧！”

一句句批评的话顾昭昭都听到了耳朵里，她沉默的低下头，眼泪在眼眶中不停打转，她悄悄别过脑袋看向窗外，想屏蔽课堂上嘈杂声，但不听使唤的说话声让她难受至极。她假装背起书来屏蔽语文老师这节课，但这段内容一个字都进不去她的脑子。

其实真正难过的不是当众的揭穿，是顾昭昭认识到她自己缺陷在哪里，并且没有想办法去弥补这个缺陷。是她不知道怎么跟送她棒棒糖的陈海相处，是她难过的时候更加难过造成的。

在接下来的段时间里，顾昭昭每天往返于办公室于教室之间，只会在中午和晚上吃饭的时候尽力跑到接近冀屹的楼道里，在他的背后跟随他的脚步进入餐厅；有的时候她看不见他，连背影都没有。

语文老师都不顾她认错的样子，严厉的说：“顾昭昭！你自己看看你的成绩！哪有语文考不及格的？！”

“你知不知道你语文成绩和别人差三十分左右！加上这三十分你都进前十啦！”

在第二段的时候戛然而止，还没带上眼镜的她使劲瞅着前排的小手册，顾昭昭磕磕绊绊的背出了几句，谁能料到语文老师踩着她黑色的高跟鞋径直朝她走过来，停在前桌那一瞬间，顾昭昭心脏骤停，她知道她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