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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庆朝歌

第四十七章 控制不住

“是啊,他不提,谁还记得穆王也曾是个骑马射箭的好手?”赵桓跟着疑惑道:“这家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这是个好问题,叶伟提起精神道:“你先别管他卖什么药,我只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丛律又客套一番,二人便各自上了自家马车,并驾齐驱。

剩下的人都无心继续逗留,相互简单告别两句,陆续乘车离开。

眼见上品大官几乎走尽,闷头不敢喘大气的下品小官方正正衣帽,或骑马或坐车悉数散去。

这位刚刚激动得有点生气的中年男子,只不过是喘了口气,人又蔫得像一只霜打的茄子。

叶伟盯着这只蔫茄子,眼神突然狠了起来:“从前,穆王病得今日不知明日,再独得的优势,那也跟银子似的,有命挣没命花。可现在,他康健了,赵尚书细想一下,若这个认知不断被人提起,穆王的命运会如何?朝中局势又将如何?”

赵桓倒吸一口凉气:“穆王不再孱弱,而是唯一一个拥有军方支持的皇子。太子人选迟迟不定,这样的皇子足以消灭任何一个与之争夺皇位的人。于是乎,不甘被歼的人,就会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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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中除掉穆王。”

叶伟第三次将屁股往上挪了挪,后脑勺仰靠在马车上,双目微闭,双手叠加在肚子上,一副悠然自得之态。

“我听深山里的猎户说,”他在自得之间,很悠然道:“凶猛的走兽遇到威胁时,通常都会选择搏命一击。动物尚且如此,比动物狡诈百倍千倍的人又会怎样呢?”

明明是一个瘆人心寒的发问,却问得格外轻飘。赵桓对眼前这个圆得慈眉善目的人顿生几分怯意。

这几分无人洞悉的怯,让他那副有气无力的身子似乎又萎缩了一截。好在他的心智还是坚定且清醒的。

“心存狼性的人,不会让自己坐以待毙,主动出击才符合他们的性格。如果真要主动出击,必不会等到威胁壮大,而应在其羽翼未丰时下手,所以郑闵直……不,是诚王,他要对穆王下手!”

“错了。”叶伟摆摆手。

“哪错了?”赵桓不明其意。

叶伟笑了:“全错。”他回正头,盯着赵桓,加重语气:“郑闵直提醒大家注意穆王,只是提醒,不会动手,不仅他不会,他还不会让诚王动手。”

“这……这……”

赵桓结巴到不知怎么回答。

“有些事呀,”叶伟拍拍滚圆的肚子:“谁先不安,谁先动手,谁就输了。”

“说得不错,谁先动手谁就输了。”赵桓想了想,终于是把这层意思参悟透了:“因为不管谁动手除掉了穆王,事后,都会有人站出来替穆王主持公道,将一切捅到陛下面前,捅到天下人面前。到了那个时候,罪名是否坐实不重要,重要的是,因此受牵连的人,在陛下以及天下人心里都将留下一个疑点。有了这个疑点,太子之位与此人便是再无可能了。如今,”说回眼前,不禁眉头一皱:“康王禁足府中,不管有无人提醒,他都趟不了这滩浑水,所以……”赵桓一下子反应过来:“郑闵直是想让奕王和我们去做这个先不安先动手的人?!”

“赵尚书,稍安勿躁。”叶伟倒是一团和气。

“都被人算计上了,你让我怎么稍安勿躁?”

“他能算计,咱们就不能让他算计落空?”叶伟自信满满道:“赵尚书,听我一句劝,你我只要拉住奕王殿下按兵不动即可,至于他郑闵直想卖药,咱们就让他卖去吧。”

赵桓想想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便忙不迭道:“理当如此,理当如此。”

对话结束后,叶府的马车也停住在街边,一个无精打采的人从里面走了下来,直接上了后面那辆挂着赵府名牌的四轮马车。

没做多久停留,两辆马车自顾自的离去。

与此同时,骑马赶回宫的盛子萧已穿过最后一道回廊,正要入晨祈殿,却见一人从殿内风风火火冲了出来:“哥,你总算来了。快,陪我走一趟。”

盛子萧不得不临门退后几脚,正要出言斥责,却被对方洞察先机,抢先一步:“哥,我是得了陛下口谕的。不信,你问魏公公。”

戚平一改城门前的稳重,顽皮的眼神,明快的面容,浑身上下散发着不该有的活泼,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是,这位小将军说着说着竟将手搭在了魏公公肩膀上,重重问了句:“是吧,魏公公?”

魏公公打了个哆嗦,当差五十载,这还是头一回被人勾肩搭背,且还是在宫里,太难为情了。

借着给盛子萧行礼的便利,这老滑头顺势就让肩膀上那只手自己滑了下去。

“戚小将军不愧为热血男儿,行事做派……呃,豪放。”眼见那只手又贼心不死的卷土重来,魏公公赶紧快步走到盛子萧身侧,笑眯眯道:“穆王殿下,陛下的确让老奴给戚小将军带了份口谕。陛下说,时辰尚早,让戚小将军先去听雨轩给霓嫔娘娘请个安,再回晨祈殿用膳。呃,陛下还说,如果穆王殿下到了,就劳殿下陪戚小将军走这一趟。”

“既是父皇口谕,公公这个‘劳’字,我如何担得起?”盛子萧谦逊的笑道。

魏公公仍不改笑眯眯本色:“殿下客气。”转而望向戚平:“戚小将军,老奴就送您到这啦。”

“你可以不随我们去听雨轩?”

“哎呦呦,戚小将军您说的这是什么话?什么叫可以不可以?”魏公公语调陡生急变,盛子萧听出话中夹藏着些许埋怨,赶紧示意戚平闭嘴,出言解释:“平儿十四岁离开洛城,成长于战场,光顾着学习怎样杀人保命,礼学修养尚有欠缺,还望魏公公莫要把平儿的无心之语放在心上。”

“殿下都说是无心之语,老奴岂会惦念?”魏公公乐呵呵的朝四下望了望,笑意略收,又道:“只不过老奴多一句嘴,宫里人多口杂,戚小将军这口误的毛病还是要改改。”

盛子萧投去感激的一眼,魏公公拱手相送:“穆王殿下,戚小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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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奴先行告退。”

“公公好走。”盛子萧点头示意。

戚平抱了抱拳:“多谢公公教诲。”

魏公公放下一句“不敢”,便原路折返。

戚平拉起盛子萧就要走,却被盛子萧轻轻制止,戚平略感奇怪的等在原地,盛子萧别过脸,冲着身后两个引路太监道:“你们都听到了,父皇命本王带戚小将军去听雨轩给霓嫔娘娘请安。”

其中一个比较会看眼色的太监向前一步,恭敬道:“霓嫔娘娘是这宫里最喜清净的主子,恕奴才二人不便前去打扰,还请殿下允许奴才在此恭候殿下回来。”

“宫里主子多,又各有各的秉性与脾气,你二人辛苦了。”

盛子萧留下这句漂亮话,与戚平改道去往后宫。

一开始,隔三差五总能碰到不少太监和宫女来回穿梭的身影,等过了御花园,又走了一段路,莫说太监和宫女,便是连只鸟都罕见。

戚平左右张望,突然失声一笑:“若不是从前到听雨轩给姑姑请过安,我都要以为,这里就是传说中的冷宫。”

话未消音,盛子萧猛一站住,侧头盯住这个活泼多动的青年。

“呃……你这样看我做什么?”戚平轻松愉悦的心情被盛子萧盯得一扫而空,心虚道:“我……我又说错话啦?”

“又?”盛子萧重复这个字时,略有一丝玩味:“难得我们戚小将军还知道自己说错话不止一次。”

戚平嘿嘿一笑:“不就是在城门口时,不该下马同你打招呼嘛。”

“你我乃至亲,十年未见,有如骨肉分离之痛。一朝见到,你我若相对冷眼,视彼此为路人,那才叫大错特错。”

“那你为何……”

“平儿,”盛子萧缓缓抬起一手,搭在戚平结实的肩膀上,语气淡然:“你当要明白,父皇摆出如此大的阵仗迎你,不是感念戚家军劳苦功高,也不是对舅父有爱重之心,他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力证我北庆君臣关系和睦,不给他人有可乘之机。”

“我明白,所以父帅才让我带家臣回洛城。”

让一个性格粗犷,做事不拘小节的人,小心谨慎到这个地步,究竟该说帝王之心太狠,还是怪这个盛世太狰狞?

听到这句话,盛子萧心头微微发涩,他收回手,慢慢往前走,戚平没有注意到表兄情绪上的变化,而是像个生闷气的孩子,委屈不已:“这一路上我都谨遵父帅之命,日夜兼程,不敢有丝毫耽搁。被人突袭,牢记你的嘱咐,没有对那些混蛋,穷追不舍,厮杀到底。到了洛城,对前来相迎的奕王和诚王更是客客气气,规规矩矩,你怎还怪我不懂事?”

“你若真懂事,”盛子萧的语气果然温柔不少:“就不应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奕王和诚王那般冷淡。”

“奕王和诚王岂能与你相比?”戚平不屑的哼了一下。

盛子萧喟叹一声:“平儿,此一时彼一时。眼下,洛城住有五国外使,这些外使为达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不知散落了多少眼线,在暗处观察着我们的一举一动。任何一个小不忍,都可能导致一场大祸的降临。你战场杀敌这么多年,理应比谁都清楚,保家卫国,护百姓安宁才是男儿本色。怎还能如此不分轻重,只顾自己感受?”

戚平没有做声。

“父皇体力早不似从前,许多事无法亲力亲为。如今康王被禁,奕王和诚王同为五珠亲王,父皇不想人前落下一个有失偏颇的说法,所以才同等倚重奕王和诚王,才让他们一同代天子迎你。基于此,你对奕王诚王冷淡,不就是对父皇冷淡吗?进而言之,也可说是舅父对父皇对朝廷不满。这个结果,与父皇努力想要营造的君臣和睦已然是背道而驰的。违背圣心,其后果是什么,你不会不清楚吧?”

“我,我……”

戚平没想到,一个简单的事情,却藏着这么多弯弯绕绕的是非曲直,比起打仗,这种文绉绉费脑子的事果然不适合自己。他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一般,急得舌头怎么捋都捋不直,一脸焦急:“他,他们都……”

“都是你讨厌憎恶之人。”

“嗯。”被盛子萧说中了心事,戚平越发委屈:“我控制不住。”

看着那张难受的脸,盛子萧笑了笑,赶紧安慰道:“你性格直率且不善伪装,逢场作戏,一时尚可,若要你时时刻刻绷住这根弦,确有些过分。是我太苛刻了。”

说完,沉吟片刻,又稍作变通道:“如果你做不到与他们亲善,那你见我时,也客客气气的端着,同见他们一样。这样总行吧?”

“吖?”戚平更委屈了:“我控制不住。”

“控制不住对我好吗?”

戚平扬起眉头,得意的“嗯”了一下。

(未完待续)

(本章完)

.

东城门守城士兵长一声令下,被移除的路障重新摆放在了城门中央,两列精神抖擞的士兵分别向着城门两端走去,等着出城或进城的百姓见了,纷纷从不远处跑了过来。

随着进出队伍的逐渐拉长,东城门往日的繁荣与拥堵又回来了。

赵桓用力撑着那双无精打采的眼睛,明明是惊讶的在问,可听起来却总差那么点意思,就像“惊讶”里没有“惊”只有“讶”,火候远远的不到位。

盟友情绪表达障碍的毛病,叶伟已然是见怪不怪了,他依旧舒舒服服的道:“你刚刚不也说了吗?郑闵直不提那一句,你仍只当穆王是个病秧子。这种感觉,大家又何尝不是呢?你细想一下,在郑闵直没说这句话前,我们有谁真正相信穆王已经痊愈了?但被他那么一提醒,大家眼里看到的,心里想到的就都是一个生龙活虎的穆王。”

叶伟瞄了他一眼:“你过分焦虑可是因郑闵直说的那番话?”

焦虎也已意识到了陆斯哲的存在,也知人前不宜说人,折了目光回来,拱手与丛律阴沉沉一笑:“丛尚书,那就叨扰了。”

“叶尚书怎么看今日这事?”赵桓弃自家马车不坐,上了刑部尚书叶伟的车。二人才刚坐下,赵桓就一改萎顿,迫不及待的问道。

刑部尚书叶伟是个手短腿短脖子短的矮胖子,通常集胖和矮两个特点于一身的人,都不会好看,但此人却因短得均匀胖得匀称,意外的不难看,反倒圆出了几分英俊。

“我问的不是他们,”对这位老兄的拿手好戏,赵桓早因彼此相交甚深的缘故,没有了初见时的惊为天人,一言不合就打断道:“我指的是穆王。陛下在禁足康王的这个敏感时期抬举穆王,你不觉得,这跟当初陛下提携诚王的手法如出一辙吗?”

赵桓懒懒的点点头:“穆王殿下病了这么多年,谁还记得他康健时的样子?骑马的样子?郑闵直不提那一句,我仍只当他是个病秧子,不足为患也不足为惧。”

“这就是郑尚书的厉害之处呀。”

“你这话什么意思?”

听到赵桓的问题,才慢悠悠的睁开眯成一线的眼睛。

“焦尚书因康王被禁,言语中多有迁怒旁人之嗔,此人能避则避。”没有一个多余的废字,用简洁的字和词说出最具说服力的话,一直是这位尚书的拿手好戏:“丛尚书心思缜密,善察言观色,想看他人前出错,难于登天,不与他攀交争论即可。至于其他两位尚书……”

“如今,奕王殿下已贵为亲王,后宫有贵妃娘娘,前朝有你我,但要是真斗起来,你觉得他能斗赢一个健康的穆王吗?”

“你指的是……戚威父子……”赵桓悟性虽不及眼前人,但点拨点拨还是能将利害关系想通的,只见他一拳砸在大腿上:“是呀,前朝后宫再得力,也拼不过一个手握兵权的大将军。在这一点上,纵观朝中诸位皇子,穆王是独得优势。”

叶伟似乎真没觉得。他挪了挪屁股,想把身子坐直,好让自己显得高挑一点,但他吨位实在过于圆润,收效甚微。他只好又往上挪了挪,这一次,他自我感觉良好,舒舒服服道:“陛下想在天下人面前扮演一个仁孝之君。仁,宽仁待下,指的是六部官吏;孝,承欢膝下,指的是太后。如果六部官吏和太后都不乐于见到北庆出现第四位亲王,你觉得陛下还会一意孤行吗?”

“言之有理,看来真是我过分焦虑了。”赵桓轻而易举的被说服道。

城门迎接时,他冷眼旁观得让人几乎忘了他的存在。此刻他也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准备闭目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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