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向踏足神之旅

她回忆着自己作为人活着的短暂岁月，不断地在心中询问自己——我是谁？同时，她马上给出肯定的答案，告诉自己：我是巫毓荫。

轰！

她的手锤击地面，地面便龟裂让湖水倒灌其中；她的手捶打湖面，便要溅起数十米高的水花，仿佛巨手从湖中跃出。当她捂着头咆哮时，没有任何生灵胆敢接近，飞鸟腾跃于空中，也要避开有她在的路径。

一头洁白的鹿。

通体如玉，目中朱红。祂庞大而夸张的角，快有祂自己的一半高，宛如茂盛的树冠相交织。祂与平常的鹿没有什么体型上的区别，站在湖边的样子就仿佛洁白的雕塑。而祂行进时，前蹄优雅地点滴，泛起某种不存在于现实的波纹，扭曲了来者的视线。

仰望，祂上空的乌云最是密集，闪电最是频繁。

湖面便凝结出一条冒着寒气的道路，从祂的脚下，指向巫毓荫的躯体。

祂缓缓迈步，从容不迫，就好像俯视自己的瞻仰者。看似疯狂的少女，看似高洁的神明——一个通体发白而唯有双眼是红色，一个浑身上下皆被染红，唯有长发依然洁白。

祂缓步到了巫毓荫跟前，稍稍低下了头颅，在她的脑袋顶上蹭了两下。

然而巫毓荫的口中依然是哀嚎，她的双手已经紧紧掐着自己的脖颈，企图用窒息来稍稍带来一些清醒。

白色的鹿见状，只是稍稍摇了摇那颗美丽的头，像是她不存在一般，迈开了步子。

“巫毓荫——”簇儒府刚刚赶到，便看到了自己最不希望看到的一幕：巫毓荫匍匐在密利的脚边，捂着脑袋哭嚎；而梅林则迈开步子，即将离开此地。

他没有敢轻举妄动，而是乖乖站在原地，等待这位悠闲的神明从自己身边经过，甚至远去。带到那股夹杂着湿润、干燥、寒冷和温暖的古怪气息彻底消失之后，簇儒府才敢飞奔上前，扶起巫毓荫的身体。

此时的她，脸上已经长满了疙瘩和畸变的肿瘤，很快就要抑制不住那股肆意挥洒愤怒的冲动。而她始终张着嘴，再也没法忍受脑海中的疼痛。

她的哀嚎震颤簇儒府的耳膜，像懊恼冲击他的心脏。他先是右手指天、指尖发射出了一枚橙色的光球，随后开始检查巫毓荫的状况——

然而，那双亮着光的金色眸子，在见到他之后，却明亮了不少。她那已经难以看见的眉头，以一种十分抽象的方式拧在一起，也说不出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那双原本已经瘫软无力的手，居然渐渐抬起，按在簇儒府的胸膛，而后轻轻一推……

簇儒府愣住了，这股力所表达的意思实在是太简单，但是又太过于匪夷所思，让他愣在了那里。而已经浑身肿胀、快要失去神智的巫毓荫，见他毫无反应之后，手上的劲居然还加大了！

她一把将簇儒府推开，自己落在了地上滚了一圈，猛烈地咳嗽。而簇儒府的手还僵在那里，保持着捧着她的姿势。

“咳……我……自己来——”她的声带恐怕已经肿胀不堪，发出来的生硬干涩又僵硬。

奇迹般地，上一秒还软趴趴的她，现在居然撑起了手，将自己从地上支起来。原本已经失去劲力的触手们，现在又开始缓缓挪动，随后腾空而起，像原先那样将巫毓荫架在空中——

簇儒府看到了直立着的她，看到了她浑身上下长满了疙瘩与畸变瘤的身躯，看到了她已经覆盖上暗红色的肌肤，看到了她只剩下半张完好的脸，看到了她脸上无比倔强却又平静的眼睛：

“我们……走……去追……那个东西。我们……一起！”

簇儒府完全说不出话，他的嘴巴和手指一样僵硬，他的舌头仿佛被风干。而他那平日里冷淡十分的眼睛，此刻竟然染上了湿润的光泽。

他没有劝阻，没有责备，他站在原地，默默流泪。

但巫毓荫没有等待回应，她操控着粗大的触手，带着她一步一步地往森林的出口走去。

而簇儒府的目光注视着她的身躯，眼角划过泪水，嘴角却不自觉地开始上扬。他的心在疼，却也在砰砰作响。被愧疚划出的伤口，在此刻结痂。

哪怕巫毓荫身上的增生看上去没有好转，簇儒府不再害怕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

他知道，她已经做好了觉悟。

祂的周身，湖水尽数凝结、树木凋零落叶。原本深绿与深褐的草地与土壤，飞快地褪去一切外在的表皮，变成黄沙一般的旱地。

到目前为止，祂只不过是在行走，便为无数的林中生命带去了死亡，而这与祂所代表的意象恰相反。而祂前进的脚步，停滞于即将离开冻结之森的前一刻。

更多肉芽在她的手臂上、身上甚至脸上冒出，仿佛冒头的蠕虫一般恶心。她不由得捂住自己的脸，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嚎叫——这意味着她的思考能力已经到达极限了。

但她的脑海中，还残留着最后一丝的理智，压制着所有有可能失控的能力。她依旧维持着自我，用记忆中的点点滴滴来保证不会走向迷失。

在解决了第一波的魔物之后，巫毓荫以最快的速度直接冲入了密林深处，最后却因为精神过度集中导致脱力，摔在了这湖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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祂看见了跪倒在湖边的白发少女，祂用最平静的目光，看这突然到访的存在。

这本不能让祂停滞不前，可祂偏偏是停了那么一小会，凝视那看似痛苦不堪的身影。祂会思考吗？会思考些什么呢？

但可惜，她现在没什么下论断的心情，她需要集中自己的一切精力，抵御自己失控的冲动。

魔力充盈的湖水呈现出诡异的冰蓝。

她匍匐在地，四肢无力想要撑起——她背后生长出的触手，仿佛上了岸的鱼一般，疯狂拍击地面形如挣扎，却始终没有再整齐地执行过什么指令。

巫毓荫只能勉强地爬行，颤抖地来到湖边，在其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数分钟前，巫毓荫在何自己作斗争。

同之前一样，使用异能，脑海中便会有数不尽的记忆涌入，伴随着炸裂一般的疼痛。不，哪怕脑袋真的炸裂了，也不会比这个感觉更可怕——作为一个真实体验过的人，巫毓荫有资格下这个论断。

而一只鹿，无声无息地来到了湖的对岸。

祂静静地站立，而后踏在湖面上。

换句话说，维持自我，保持自己对身体的控制权。

她可不想在有任何惨剧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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