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江湖

陈襄一时手足无措，只抱了拳，想不起该如何应对，急忙中顺口便道：“大哥，不客气。”

“哈哈哈，你们看小师叔那个傻样，真是个乡巴佬。”文文指着陈襄在一旁笑的前仰后合，“你是不是小师叔啊，差——辈儿——啦。”

“文文，别胡闹，没大没小的。”霍文兰斥责道，不过从眼神儿里能看出他对文文十分宠爱。

看面前不过是个女孩儿，大约与多多年龄相当，圆脸娥眉，凤眼俏鼻，一身红衣胜火，手握长剑，只眼中多了一丝顽皮和狡黠。

陈襄知她定是屋内某人带来的家眷，不愿与她多作纠缠，笑笑道：“你是谁家的，去前面玩去吧。”

不料这丫头想是家中娇宠惯了的，并不受人驱使，以一柄细剑抵住陈襄咽喉，说道：“看你就不像个好人，别想耍花招，跟了我见爹爹去。”

自容，简直要寻个地缝好钻进去。

正尴尬之时，谢宗人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唤道：“文兰啊，这半天还不回来，都等着你敬酒呢，怎么跟小孩子玩上了？”

霍文兰剑眉一挑，道：“跟小师叔头次相见，聊了几句，这就回去了。”

“你们已经认识啦？”谢宗人眼珠转了几转，走过来揽住陈襄的肩膀，热络地紧了几下，道：“刚才着人去找你，却不知你去哪儿了。来，进来给你见见几位师兄。”

“坏了坏了坏了。”陈襄暗叫大事不妙，巫天白在这里，岂不是要露馅？此时哪里还顾得上瑶姐姐，他缩头想溜，无奈被揽得紧紧的，不容他脱身。

屋内席上众人见谢宗人拥进来个脏兮兮的小子，俱觉诧异，一齐看过来。

陈襄偷眼瞄见巫天白一个愣怔，手按桌面将要起身，复又靠回椅背，知道他认出了自己。但看他又现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不明白他搞什么鬼。

紧挨他坐的巫方振紧蹙眉头，忽然眼露精光认出了陈襄，腾地站起来，刚要发声，被巫天白使力扯住坐回到椅子上。

不禁巫方振不解，陈襄也是暗暗纳闷儿，“他怎么沉得住气不来找自己算账？”

巫天白当然自有盘算。自家的阙阳丹可不能露出半点口风。再者，他私下寻访医三界的事情也多有隐情，眼下闹将起来可不好收场。另外，据席间有人说起，这小子是鬼麻婆最后相处之人，好多疑问必然着落在他身上。因此他不动声色，想好了待离开此地，庄外也好，路上也好，总能等到机会逮住这个臭小子。

这一切都在一过之间，并未引起旁人注意。

“诸位，刚才提到乌有师叔新近收的弟子就是这个大牛师弟。”谢宗人将陈襄推到前面，“以后还望各位多多看顾。”

“哈哈，都道乌有师叔淘气，这不是摆明了想让他这些老师侄们难堪嘛。”那声如洪钟之人笑道。

陈襄刚才听过这嗓音，再难忘记。他此时已镇定下来，不耐理会这人的辱慢之意，抱拳为礼，道：“各位师兄师侄请慢用，日后当多有讨教。今日大牛有要事在身，告辞。”

众人见他一本正经的，与年纪和装束实在不搭，禁不住长长短短地笑开了。有人便劝道：“小师弟别忙着走啊，坐下来陪师兄喝几盅。”

谢宗人深知陈襄的拗脾气，赶紧拦了他止住众人，对那声如洪钟之人道：“师兄，乌有师叔的眼力到底不凡，前日与大牛师弟对了一掌，惭愧，却是宗人吃了些小亏。”

此言一出，众人皆以为谢宗人在说笑，只那声如洪钟之人似乎听出话外有音。

“以你的奔雷一掌？”

“我用足了三成掌力。”

“邪魔外道？”

“绝对纯正，确是本门功夫，但不像是乌有师叔亲授。”

那声如洪钟之人沉下脸，缓缓起身离席面对陈襄，鹰隼般盯住他，心下猜疑：以谢宗人几十年的修为，却在这少年手底下吃了亏，里面可大有文章。

谢宗人拍拍陈襄道：“大牛师弟，给你介绍，这位是本门的大师兄，霍阳霍大侠。”

陈襄已想明白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学了霍文兰的样子，从从容容施礼道：“大牛见过霍师兄。”

霍阳微微蓄势，探出双掌，道：“小师弟，只管放开来攻，与师兄对一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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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襄装模作样运气吐纳一番，喝到：“师兄小心。”双掌齐出，与他双掌相交。

在外人看来，以为陈襄正全力进攻，殊不知他并未使出半点内力。

霍阳亦是大惑不解，遂将内力收收放放引他来攻。

陈襄知他要试探自己的武功路数，铆足了劲儿让自己的小脸憋的通红，趁他再次催动之时，“啊”地大叫一声，借力向后便摔，撞到墙角委顿下来。

众人见乌有居士的徒弟不过放个屁的工夫便落败，实在不堪一击，纷纷叫好。只霍阳气的七荤八素半发昏，暗骂道：小王八羔子，敢拿老夫开涮，等着。

谢宗人一旁多少看出点门道，憋住笑走过去扶起陈襄道：“大牛师弟，伤到了吗？”

陈襄“哎哎呀呀”地哼着，“不要紧，霍师兄神力，大牛回屋去歇了。”

他推开谢宗人，让多多掺了，再不看众人一眼，手按腰眼，躬身塌背地回来自己的住处。

“大牛哥，很疼吗？”

陈襄看多多心疼得含泪欲滴的样子，拉过她背着跟来的文文，耳语道：“大牛哥可不愿跟那些人打交道，就是装个相骗他们的啦，不信你看。”

他跳下地，一口气连翻了十七八个跟头，虎虎生风。

多多破涕为笑，泪眼还不及擦，自豪地对文文夸道：“怎么样？你的小师叔不简单吧。”

文文却撇着嘴，哼道：“装神弄鬼呗，乌有爷爷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多多有了新玩伴，十分欢喜，一手拉了陈襄，一手牵了文文，嚷着要去摸蝲蛄。

当地有种淡水小龙虾，土名叫蝲蛄，个大肉肥，味极鲜美。

陈襄熟悉其习性，不大工夫就捉了半篓。那边多多和文文却不得其法，叽叽喳喳地半天也找不到一个。文文更是一无收获，渐渐没了兴趣，自去岸边坐了。

陈襄又摸了一个大个的，足有半尺长，他高高地举着朝文文喊道：“哎，给你看看这个是祖宗辈的。”扬手扔到岸上。文文顺手去捡，不料却被钳住手指，痛的“吱哇”乱叫，待甩脱了，手指已见了血。

陈襄和多多赶忙过去哄她，谁想她反而高兴起来，跟在陈襄身后直嚷嚷，要他再捉一个更大的。陈襄渐渐下到水深处，不防文文在身后用力推了一把，一个不稳跌入水中。他窜出水面将要报复，转念间童心大起，扑腾了几下复又沉入水底，半晌才伸直了四肢从下游漂出来，一动不动，唬得多多和文文手忙脚乱地把他拽上了岸。

多多抱着他的头又是摇晃又是吹气的，小手冰凉，而文文则用脚踩了陈襄的胸脯一下一下地用力，边叫道：“快醒醒，快起来。”

陈襄憋住气只是不动，紧闭双眼任她们折腾。

就在陈襄快憋不住的当口，远远传来谢瑶的喊声：“文文，在哪儿呢，快回来，你哥哥到处找你呢。”

文文拍拍手上的泥沙：“你看着他吧，我先走啦。”扔下句话，颠颠地跑回去了。

陈襄泄了气，装模作样地喷出一口水睁开眼睛，就见多多眼圈含泪，脸色煞白。看他醒转了，小手擂鼓似的在他身上一阵乱敲，“死大牛，笨大牛。”搂着他竟嚎啕大哭。

有时候是一件事，有时候是一句话，有时候只是一点模糊的印象，也许就是一辈子的牵挂。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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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襄哭笑不得，还是多多连蹦带跳地跑过来替他解了围。

“文文姐，到处找你呢，怎么跑到这里了？”继而看到陈襄，又道：“你们早就认识么？大牛哥哥，你们在玩什么啊？也不想着喊我一声。”

这一切全被那书生看在眼里。

他好奇地重新打量陈襄一番，像在研究一道美食，俊美的脸上渐渐浮出笑意，对陈襄抱拳施礼道：“霍文兰见过小师叔。”

文文小脸憋的通红，扬头却对着谢瑶身后嚷道：“大哥，我要回家，这破地方我可呆够了。”

今日陈襄已非昨日陈襄，以他此时的武功修为，身后来袭不及沾衣，他既可轻松地闪身脱出。但因怕惊动了巫天百等人，他不敢放声，乖乖地把双手举高了，慢慢转过身，立时气得他火冒三丈。

被唤作文文的姑娘凤眼轻挑：“是你哥哥么？我看他贼眉鼠眼的扒窗缝，像要偷东西似的。”

多多眼珠一转道：“对呀，他是乌有爷爷的徒弟嘛，不经常练练怎么行。哎，你认得乌有爷爷么？”

“骗你是小狗。就在我家磕的头，不信你去问我爹。”多多一脸严肃，“我是在大牛哥哥拜乌有爷爷为师前就认识的，所以我可以叫大牛哥哥，你不行，快叫小师叔。”

陈襄的眼耳鼻舌心全在谢瑶这边，没注意谢瑶身后，正是那文儒书生。看他长身玉立，眉目清隽，陈襄不免自惭形秽，脸上青青白白的难过至极。

那书生察觉陈襄在端详自己，便也朝向他，却对谢瑶道：“瑶妹，这位小哥是……”

“哦，他是乌有爷爷新收的弟子，寄放在我家的。”谢瑶故作轻松地说道，却难掩漫天红霞。

多多道：“那我大牛哥哥就是你爹爹的师弟啦，你要叫小师叔呢。”

“骗人。”文文嚷道，“我可没听说乌有爷爷有徒弟，还，还这么小。”

陈襄更臊的无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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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文眼睛眨巴眨巴撅了嘴，极不情愿地收剑入鞘，福了一福叫了声“小师叔。”憋屈得眼泪都要掉下来。

大概是听到了窗下的吵闹声，谢瑶急匆匆跑出来，却当陈襄不存在一般，扯着多多的衣领道：“去，一边玩去，别让客人看咱们家没规矩。”转头再对文文道：“文文啊，大人在这边说话，你们去外边玩，啊。”

文文放低了剑：“当然认得啦，常去我家，是爹爹的师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