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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江湖

第十四章 哀莫大于心死

“一定有,看他的眼神儿躲躲闪闪的,就是他藏起来的,信爹爹的,肯定没错。”说话的竟是谢宗人。

陈襄心往下沉,手心里全是冷汗。

“瑶儿,趁着,嗯,趁着这几天跟他再亲近些,看他快松口了。”

待回到住处,却看见多多一个人坐在他门前默默流泪。

他心里隐隐感到一阵刺痛,忙过去坐在她身边,拉住她的小手关切地问道:“怎么啦多多,是谁又欺负你了?告诉你大牛哥。”

多多仰起小脸,更咽着道:“大牛哥,你怎么才回来。你看我的,铁头将军,死了……”

“那东西真的有多要紧么?不如,就让他走吧,是他藏了他就会去取,那时爹爹向他讨要不是更好?”

“你知道外面有多少人在等他出去?爹爹一直暗中跟着他,打发了有五六拨无赖了,只没让你们看到而已。再说那个犟小子吃软不吃硬,还需你慢慢套出他的话来。”

停了停,谢宗人又道:“瑶儿,不是爹爹逼你。唉,你生在山沟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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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没见过外面的天地。想当年爹爹何等的风光,却不得不躲在这兔子不拉屎的穷乡僻壤。若得到鬼麻婆的秘密,那就完全不同了。”

“一剑杀了他,一了百了,没有这个人,没有什么秘密。”谢瑶幽幽叹道,语气梦幻迷离。

“瑶儿,好瑶儿,再忍一忍,却是着急不得的。早晚叫他说出来,那时要杀要剐,随你。”

陈襄几乎是手脚并用逃开了。

他躺在草丛之中,心如寒冰,忽悠一下向无底的深渊沉下去。虽然他早就想到谢瑶、谢宗人另有所图,只是他自己一直不愿意承认。而这下打击来得太突然,也太沉重,是他小小年纪无法承受的。

他静静地躺着,耳边草虫啾啾唧唧吵得他脑袋里嗡嗡乱响,思前想后地也捋不清酸甜苦辣的滋味。

直到月已西沉,清冷的辉光扯开一层薄雾铺到他的身上,他才抹了抹眼角的雾珠,聚起全身功力挥拳把所有的酸楚砸在短墙的青石上。

哀莫大于心死,而死过重生,自有一番大不同的风景。

天刚冒亮,陈襄强忍心中的酸楚,银牙相错打定了主意,来到院中认认真真把全部所学过了一遍,,然后快步拐到谢瑶门前喊道:“瑶姐姐,快起来,看我又有心得啦。”

谢瑶推开窗子,睡眼惺忪地问道:“什么事大呼小叫的坏了人家的好梦?”

陈襄道:“我又想通了一节,想跟姐姐切磋呢。”

等了好半天,谢瑶才梳妆打扮好了走出房门,陈襄面露惊诧之色,啧啧赞道:“这是我瑶姐姐吗?哈,好一位英雄女侠,要是那天在众人面前也这样打扮了,可不把上千英雄都比下去了。”

头一次见谢瑶劲衣短打,一袭白衣被一条红绫在腰间束了,显出凸凹有致的身段,黑色的小领紧袖,隔开了肌肤与衣装不同的白色。头上,系了条白缎丝绦,斜簪的珠花衬得秀发乌黑光润。脚下,蹬一双红色短靴,小巧轻快,一股逼人英气更比着裙装时多了几分风韵。

听陈襄称赞,谢瑶亦是脸漾春风:“你这个跳功天下第一的独角牛,急皮猴似的,什么事不能等吃过饭再说。”

陈襄道:“我昨个儿一夜没睡呢。想啊想的,一下子弄明白了,师父的武功可不是一招一招使出来的,要一气贯通了才有威力呢。”说着拉了谢瑶又奔去黑松林中那块空地。

这次陈襄却使出全力,只是手下留情,沾衣即走,谢瑶已不知如何招架。几个回合下来,晕头转向地花容失色,不敢相信陈襄的进境怎会如此之速。

陈襄打得兴起,索性将谢瑶推出圈去。

此刻,他只觉体内一股罡气绵绵不绝,滚滚不息,举手投足疾如电掣,直搅得空地间气流晨雾翻腾碰撞“呜呜”发响。谢瑶连退了几步方避过迫人的压力。

直到陈襄收势,回旋飘摇在空中的松针簌簌落下,谢瑶才迟疑地走到他身边,脸色惨青,难看之极。

谢瑶双手揽住陈襄手臂,显是惊魂未定,语音发颤:“大牛,你的手臂还未大好呢,这般使力若再伤了,不是让姐姐担心?”

陈襄与她贴在一起,只是从脚底升上一股凉气,直刺向心头。但他笑容依旧,嘴甜依旧,胸脯一拍道:“没关系的,独角大牛还留了几分气力。瑶姐姐,你看还过得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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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瑶侧身俯在陈襄肩上:“你是吃了啥灵丹妙药,还是梦里得仙人指点?告诉姐姐,怎么脱胎换骨似的,一夜之间就突飞猛进,姐姐已不是你的对手了。”

陈襄摇头晃脑地得意非常:“不瞒姐姐,之前一直不敢说实话,姐姐可别生气。我曾偷偷看过那鬼麻婆的秘籍,这回拿来跟师父的武功糅合到一起练了,不知怎么着就一通百通了。”

谢瑶不由得把陈襄搂得紧紧的:“你是说,真是你,藏了,鬼麻婆的东西?”

陈襄道:“我把它藏在那边山上。当初以为自己也没有习武的天分,一直不敢说出来,怕徒招杀身之祸。这回行了,等哪天与姐姐一起去掘出来。”

谢瑶急道:“还等什么哪天,现在就去。”

陈襄道:“可姐姐连早饭还没吃呢。”

谢瑶道:“你不觉得姐姐太胖了些么,一顿两顿不吃也饿不死。”说罢拉着陈襄急三火四地向山上攀去。

陈襄被她拉扯的磕磕绊绊地跟不上,连连叫道:“瑶姐姐,不着急,慢慢走吧,路还长着呢。”一边给她拉起了闲话,什么魏伯贤怎么样怎么样贪生怕死,什么薛寿怎么样怎么样乐极生悲,文文怎么样怎么样戳死了多多的铁头将军……

再向前走,已是渺无人迹的原始森林。再看谢瑶白衣变色,鬓发凌乱,气喘吁吁地十分狼狈。陈襄则越行越快,远远地将谢瑶落在后面。

他不再理会谢瑶,任她如何呼唤,他只向高处发足狂奔,乌有居士的轻功施展开来,当真疾如清风。

忽然间,那个芒刺在背的感觉再度袭来,唬得他心头一紧,血也是凝住了一般一直凉到指尖。他慌忙回头四下里看去,除了森林,一棵一棵的大树,一片一片的浓荫,一声一声的鸟叫,剩下的怕只有鬼魅了。

他三步一回头,五步一转身,只怕有人跟在后面。眼见已快到山脊,就听身后有人悠悠唤道:“大牛师弟,前面已无路可走,就停下吧。”

陈襄应声止步回身,就见谢宗人笑容可掬地在下坡处向他招手示意,

预感变为真实,多少天来加之于背的寒意恍然消解。

他其实早就该想到是谢宗人一直在暗中监视着他,只是沉溺于瑶姐姐的虚情假意之中,不愿去想,不敢去想,或是根本无法想象这个陌生的江湖竟有如此之多的丑陋。

此时,他反而安定下来,朝谢宗人深深一鞠,拿腔作调地笑道:“多谢谢堡主每日里鱼肉相待,又以令嫒相赠,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小生无以为报,此番进京定当考取功名,以全堡主的美意,不送,不送。”

这两句戏文是他经常在梦里背了的,想不到竟被他用上了。但他心知此时此地却不是耍嘴的时候,一咬牙,箭打一般飞身便逃。

谢宗人勃然大怒,情知所谋之事败露,不需再装作和蔼可亲的样子,吼道:“小王八羔子自寻死路,休怪老夫手下无情。”

也不见他如何发力,转瞬间即已赶上,搓动双掌齐齐推出,陈襄顿时如遭巨石重击,脊背几要断裂,摇摇晃晃跌出去数丈开外。

待他勉强站住脚再看,立时倒吸一口凉气,他正站在一块危崖之上,山风吹来,脚下一阵晃动,令他头晕目眩。

前面是悬崖绝壁已无路可走,下面是云雾蒸腾,深不可测。

(本章完)

.

陈襄这才看见多多手边的葫芦罐里,有个蛐蛐儿只剩一条腿,仰面朝天已没救了。

多多又道:“是文文的铜头大王斗不过我的铁头将军,她就把我的铁头将军戳死了。”

陈襄心头惴惴。明知大为不妥,被人看见可不得了,只想赶快回去,但迟迟迈不动脚。

不知谢瑶跟什么人正说道:“……也许真没有,也许他真不知道呢。”

从小在山里长大,对掏鸟窝逮蛤蟆等这些乡下孩子的勾当本是轻车熟路。

傍晚,陈襄自在黑松林中施展了一番拳脚,心里多少轻松些了。

陈襄气道:“这个死文文,我去教训她。”

多多道:“她跟她爹爹都走了。”

“好。”陈襄重新来过,“呔,你个欺君罔上的文文,竟敢对我谢莹爱卿如此不敬,心狠手辣,贪生怕死,临阵脱逃,朕要你何用?死不足惜,众将士,拖出去斩了。”

顺着蛐蛐的叫声,他蹑手蹑脚地摸到墙根。等叫声再起,他猛地以双手拢住,凭手下的跳动,知道个头不小,定能哄得多多开心。

他小心将蛐蛐装进随身带来的瓶子里。忽然,听屋内有人在说话,他心头一热,这声音太熟悉了,正是他朝思暮想的瑶姐姐。

他竟然跑到谢瑶的窗下来了。

“哎,你的大名叫什么啦?”陈襄一时想不起她的名字,问道。

“你就没把我放在心上,谢莹啊,你又给忘记了。”多多怨道。

“可,可我,可我不想再见到他了。”谢瑶声音低的几乎听不见,“要是想说他早就说出来了吧,他不像能藏住话的人。”

“瑶儿,那小子看是憨头憨脑傻乎乎的,其实精灵古怪一肚子心眼儿,你千万要忍耐些,别让他起了疑心,不然爹爹的一片苦心和你这些天的委屈就全都白费了。”

几句戏文念过,见多多露出笑意,他赶忙抚慰道:“没关系,等大牛哥给你捉一个金头大王,保你百战百胜。”

陈襄记着这事,待月上中天,他悄悄出了房门,静静地分辨着哪边的蛐蛐儿叫声更洪亮些。

陈襄要逗她高兴,拿手虚空一指道:“呔,你个欺君罔上的文文,竟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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