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上寻仙

——奉主之令……择日便前往京都……

尚可孤注一掷，入之龙潭虎穴，现顺天府执掌权位……

……此去凶险极恶，却实乃命数……

京都内，是严寒的冰天雪地，而偏偏这水云村，还是炎热的夏日。

靠近村后的一座僻壤之地，只有几间用木桩搭起来的屋子，前方有座寂静小院，木屋中也是极其简陋，除了两个席子和茶碗之外，便再也没有什么。

这里已经靠近村子的后山了，平常极少有人来打扰，可以算是清净之地，若非竹林外有条曲尽通幽的小道，会让人觉得彷如有什么世外高人隐居于此。

……

一度冥想过后，老者缓缓睁开了双眼，浮现的青光瞬间变为一个细小的东西，就那样重新系在了仙鹤的右脚上。

“老朋友，又要劳烦你跑一趟了，将此信带给京都秘门，神风堂堂主……”老者轻抚着仙鹤上的羽翼，笑意中带了些许沉重之色。

仙鹤仿佛听懂了的一般点点头，又轻度拍打着身上的羽翼，突然有几片凝结的雪花飘落了下来。

老者开口问道：“你是要告诉我，京都内下了一场很大的雪？”

仙鹤默许点头。

老者微笑道：“你放心吧，我昨夜便已推算出，那里下了一场惊天大雪，而且是三千年来仅有一次……”

仙鹤却慢慢低下头来，朝着山崖下的那一座木屋看去，灵动的双眼转动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又发起一道轻微的嘶鸣声。

“你在找他？老朋友……你还记得当年的事？不过……那时候他只是襁褓中的一个婴儿吧？”仙鹤的这般细切动作，让得老者有些诧异。

然而，仙鹤还是那般默认地点点头，灵动的双眼很专注地看着老者，似乎想要告诉老者些什么。

老者恍然悟了起来，笑道：“是啊，我们离开那里有十三年了吧，我几乎快忘记，当年就是你叼着一个竹篮子，把他带到这里来的……”

仙鹤渐渐拍打起巨大的翅膀，锋利的爪牙离开了山崖，飞旋在老者的上空，仰天之际，又传来那空旷的几道嘶鸣之声。

“去吧，以后还会再见面的。”老者道完这一番话，那仙鹤便是直冲云霄，巨大的身影很快就被云雾给遮挡了起来。

老者仍然是盘腿坐在山崖之上，那山间原本从一天到晚聚集的灵气，也仿佛被老者渐渐吸纳入体内，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身形看起来还是有些苍老。

“阿公！”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从山崖下突然传来一道稚嫩的叫唤声，渐渐的有道身影从下面攀爬了上来。

“一凡。”听闻到声音后，老者摇头笑笑，自己从山崖上走了下去。

此时夜色已经降临了下来，虽然有些看不清，但徐一凡还是勇敢地攀爬着，最后在山崖的中间和老者碰了面。

“阿公，我在木屋里见不到你，就知道你一定是在这后山。”见到阿公后，徐一凡高兴不已，有些古灵精怪地说道。

他自小便是被阿公抚养长大，无父无母，这也是阿公要求他这般叫自己的，其实这也是徐一凡一直不明白的地方，因为村里都没人这么叫。

“一凡，你今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老者面上堆满笑容，摸了摸徐一凡的头。

徐一凡想到今天私塾之事，便觉得心中惭愧，有愧对于阿公这十多年来的教诲，自己承认道：“阿公，是我不好，在课上又惹夫子不高兴了，于是被罚跪了一个时辰。”

老者看向他，眉头微微皱起，然而对徐一凡却从不严肃，而是无比亲切，道：“一凡，你也别太难过，虽然夫子不知道，可是阿公却理解你，是不是又犯病了？”

徐一凡点点头，道：“嗯，在课上我已经强忍了，我是熬到了放学，才跑到神灵庙里的。”

对于徐一凡的病况，阿公是最了解不过的，要不是因为守不住三魂七魄的缘故，别说是夫子平日里教的一节知识，就算是整本书，徐一凡都能倒背如流，只是在怪病发作的时候，徐一凡的记忆力就会加倍倒退，甚至连一个废物都不如，所以今日才会被夫子责罚。

至于三魂七魄，这其中的原委，阿公也是知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却不能告诉徐一凡，除非是等到那一日来之时……

“你没事就好，一凡，你的命注定与别人不同，剩下的半年里，还能受得了这份苦吗？”阿公一边带着他走回木屋，一边开口问道。

徐一凡抬头认真地看着阿公，突然握了握手掌，坚定道：“阿公，我不怕，就像阿公平常说的，生死不过是寻常事，一切都要看的平淡。”

阿公没有说话，只是继续走着，然而此刻在徐一凡的内心里，却是久久不能平静，今日听得王岳和陈夕颜的那一番话，他似乎有了决心，或者说，已经坚定了内心中的想法。

“阿公……”他终究是鼓起勇气开了口。

“怎么？你有话要说？”阿公的语气很平淡。

徐一凡握紧了拳头：“阿公，我想离开村子，我想下山，我想前往京都内……”

阿公的眉头一皱，除了一点点的惊讶外，就再也没有其他什么表情，甚至没有回过头看徐一凡一眼。

“为什么？”

“我听闻京都内有修仙之事，我想在半年内，去抱着人生最后的希望，去寻仙，去找仙门中的长生之术……”他的话丝毫不拖泥带水，也不怕阿公会觉得他的想法很不可思议。

“你先前不是说，生死不过是寻常事，这次为的又是什么？”

徐一凡回答道：“是的，生死是注定，但我也要试一试，我信命，却不信自己的命……”

阿公身子微微一动，脚步慢慢停了下来，他突然觉得，这番意味深长的话，绝不是一个普通人能说出口的，也好像是证明徐一凡已经成熟了，真正长大了。

“告诉我，你真正想说的话……”

“修身，逆命……”徐一凡再次抬头看向阿公，满眼中尽是坚定和决绝。

灰暗的夜色中，有一抹冷冷的清风吹来，老者面上的神情凝固了一会，而后嘴中有平淡放开的笑容。

十三年了，真正的考验终究是到来了，他本以为要亲自跟徐一凡说出口，可是今日却万万没想到，是这少年主动向自己提起来的，或许这一切都是天意吧。

“你想好了吗？自己一个人下山？”

“嗯。”

“准了……”

当听到阿公点头许可后，徐一凡感觉到很震惊，他万万没有想到，阿公竟会这么快就答应了自己，甚至他在跟阿公开口之前，就想到一万个可能，阿公会骂他，打他，总之不允许他离开村子，更别提要前往遥远的京都。

“阿公。”徐一凡在背后叫了一声，想要说些什么，只是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一凡，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是觉得和阿公待了这么多年，不忍心离去，这样做很不孝，对么？”

“嗯。”

阿公心中蔚然，只觉得从小把徐一凡送到私塾里交给夫子，果然是没有错，至少这小家伙学到了人生必修的课程。

说着，阿公面上笑容更盛，道：“你放心吧，只要你心中还记得阿公就好，若这次你下山，能修身改命，真的破了还有半年的寿命，那就回来找阿公，我会在这里等你。”

徐一凡心中已经是感动不已，从小被阿公一手带大，早就当他是自己再生父母，如今真要独身一人离开，心中当然是有一万个舍不得，这世间最难以让人割舍的，便也只有最亲的感情了。

想到这里，徐一凡更是立即跪下身子，对阿公重重磕了九个响头，道：“阿公，若一凡真能寻得仙缘，找到改命之术，一定回来侍奉阿公……”

后山之处，有座不高不矮的小山崖，这里四面清风，山间云雾环绕，又仿佛是所有灵气的聚集之地，一切可谓是山灵水秀。

此时此刻，在那座小山崖之上，正有道灰色的身影盘腿坐在那里，双手很自然地平放在膝上，从外表来看，那身形像是一名年迈的老者，不过隐约之中，更是察觉到这老者绝非世俗中人。

老者神情淡然，如同这信中的内容早已料到，只不过看到有些字句的时候，还是皱了皱眉头，最终右手一挥，那浮现的光芒便立即消散了出去。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又似乎在脑海中静静冥想，于是在他的面前，先前那道青光再度泛起，若隐若现地形成了字迹：

……我族中为日后兴起……

七月的季节，有一场惊世大雪自京都而下，随着南面而来的一阵疾风，吹过了南疆北域，可当这场大雪抵达一座擎天山脉的时候，却强势被阻挡了起来，只是在山脉的一边，冰封了数百丈之高！

天外天，人外人，数十年的光阴，在这无人的山中，也只是一眨眼的瞬间。

老者的心中似想起那一丝纠缠在心中的过往，恍惚间叹了一口气，又在凝眉的片刻，忽然从遥远的天际上，传来一道空旷的嘶鸣声！

片刻之后，仙鹤发起一声轻微的嘶鸣，老者从它右脚下取出一个东西，手中青光划过，那细小的物件便随之化作一道光芒，从里面渐渐浮现出字迹。

若孤主有一日修得大道……实乃苍天之庇佑……

……

……

“老朋友，终究还是等到你来了。”

老者微微一笑，手中轻抚着白鹤的羽翼，这仙鹤也好像跟这老者许多年未见一般，居然泛起灵动的双眼，默默点了点头。

有劳秘门堂主暗中接应……

……

——墨隐士，你我相约十三年间，为守护……

现年岁已过，可兑现承诺……

白云之外，但见有一只巨大的仙鹤展翅飞来，冲破了这缭绕在山间的云雾，又在山崖的上方盘旋了几圈，最终才缓缓落到了老者的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