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川

李道光喃喃自语，道：“碧帷堂治个小小的傀毒，应该不在话下的。”

即使是弥尔城的分号，碧帷堂的招牌也是显眼得很，一座六层高的医馆，来往之人络绎不绝，很容易便能找到其所在。

不刻父子俩人便已进堂取号。李道光为了避人耳目，挂了私号，可单独在内室进行诊断。

只是这种繁荣，也仅仅是人口居多罢了，对比于邻近的贺蓝城的繁华景象，却要寥落几分。

此刻，一驾牛车缓缓驶入城门内。经过大半个时日赶路，李道光终于带着儿子赶到了主城。

坐在牛车后面的李牧野，心心念念的急着救治怀中的无奇鸟，听到已然抵达弥尔城的喧闹声，不同以往的想着能跟着老爹见见世面，这次他只想着能尽快找到一间医馆。

李道光开门见山，说道：“傀毒。”

那老者顿时身躯一颤，不过片刻便恢复过来，仍旧平静着洗完手，接过丝巾，一边擦拭一边转过身看着李道光，问道：“傀毒？所中部位在何处呀？”

李道光观老者神情，许是见过世面的医者，心中不禁平稳了几分，作揖回道：“先生莫怪，我所要治的傀毒，并非在人身上”，他继而转身从李牧野手中接过无奇鸟，递到老者眼前。

“无奇鸟”？老者似问非问。

李道光只好赶忙答复道：“是的，还请先生不要计较所治非人，实在是找不到更合适的医者来治疗它了。”

老者微微一笑，继而接过李道光手中的鸟儿，道：“无妨无妨，医人医兽，都是医命，命在医者眼里，岂分贵贱？只是……”

医病治伤，最怕医者说“只是”，不禁让李道光心中微颤，不觉问道：“敢问先生，只是什么？”

“只是，处理伤口容易，可治这傀毒，非灵境修为不可解，亦或是我少庄主出手，也可轻松化解。老朽无能，只怕无能为力，救这只灵鸟危急”，老者诚恳说道。

灵境修为的人物岂是那般容易寻到的？

李道光暗暗叹息，却仍旧不愿就此放弃，继而问道：“那敢问先生，贵庄少庄主现在何处？”

老者并未立刻答复，只是转身走到医台前，片刻便为那鸟儿处理了伤口，缓缓递还到李牧野手中，说道：“少庄主自然是在烛慈山，只是你们若是即刻前往，怕是在赶到时傀毒便已然发作完了。”

李道光自然清楚，从弥尔城出发前往烛慈山，并非一两日便可抵达的。他只好退而求其次，继续问道：“那敢问先生，可有什么办法延缓傀毒发作的时间？”

那老者苦笑道：“你是不是在想，我们偌大的碧帷堂，竟对这傀毒束手无策”？老者顿了顿，继续说道：“只是你们不知道的是，这傀毒归于根本，还是源于术法，而我们各地分号是只管医治寻常杂症的，对于道法一途的人士，亦或是你手中的灵鸟灵兽，宗门有宗门的规矩，非至烛慈山不可救。”

“为何会有如此的规矩？不同样是治病救人吗”？李道光不解地问。

老者怅然道：“宗门规矩，我这个小小的堂医怎敢妄论呢？只是你们若想赶赴烛慈山，我倒是有个建议。”

李道光恭手道：“请先生赐教。”

老者望着李牧野，淡淡说道：“莫要带上这个小子。”

李牧野闻言，心中不解，随即问道：“先生，是我身上有什么问题吗？”

那老者只是缓缓说道：“你身上具体有什么问题我不知道，但是，你的双眼是否看不见？”

李牧野点头称是。

老者继续说道：“那便是了。你的双眼据我观察，视觉尚存，绝非真的失明，其中定有隐情，如若去我宗门，是福是祸，我也不敢断言。”

李道光闻言，心知这老者大抵是知晓其中门道，欲要再询问一番，哪知老者摆手示意道：“言尽于此，你们何去何从，自行决断，老朽帮不了你们什么了。”

李道光自然不好再继续追问，只得作罢，随即带着李牧野离开了碧帷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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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俩人驱着牛车，将那半车麻皮悉数变卖成了钱财，又在集市购买了满满一车生活物品，等到忙完已是天色昏暗了。

李牧野担心着怀中无奇鸟的伤势，伸手拉了拉身边的父亲，道：“老爹，它的气息，越来越弱了。”

李道光望着身边儿子对这灵鸟关切的表情，随即将心一横，问道：“牧野，老爹倒是有个法子可救它性命，你且问问这无奇鸟愿不愿意。”

静默片刻，李牧野急忙说道：“爹，它说，它知道您说的是什么法子，它愿意”。少年复述完无奇鸟的话语，好奇问道：“老爹，你说的，是什么法子？”

李道光随即落寞的说道：“老爹说的法子，是将它灵丹祭出，炼为傀兽。”

“那会变成什么样子？会和那所谓的掳翼鸟一般凶残吗”？少年疑惑。

“那倒不会。它毕竟是先天灵体，只是会失去灵力陨为凡胎，如果我的傀术撤去，它便会变为一只再普通不过的鸟儿”。李道光解释道。

无奇鸟在少年手中挣扎着站起来，对着少年说了几句，随即李牧野便复述道：“爹，它说，它已活百年，身边亲人都已相继陨落，有时活得久了，也是一种痛苦，不仅得躲避天敌，还要躲避人类的捕杀，更多的还是熬不过孤独，能通人言却无人与之言，还不如做一只傀兽陪着我，或是做一只普通的鸟儿来得轻松。”

少年复述完，也不禁伤感，轻手抚摸着它的羽毛。无奇鸟好似也很享受般，缓缓躺在少年手中。

李道光也不禁感慨，叹道：“未曾想今日，我竟要亲手陨落一只灵鸟。”

男人随即对着无奇鸟拜道：“感怀恩德，肯为小儿作一只引路鸟，小道在此拜谢了。”

无奇鸟轻声鸣叫了两声，似在回应着男人。

李道光随即不再犹豫，右手祭出法器，默念一诀，启动傀术，只一刹那手中六合玲珑塔便凌空飞起，陡然变大，塔底一道青光射向李牧野手中，将无奇鸟包裹其中。

随着青光逐渐增强，无奇鸟随即发出一声声痛苦的嘶鸣，身上墨青色的羽毛被那青光一根根灼烧飞散开来。

李牧野听得无奇鸟撕心裂肺的痛叫，心疼不已，对着老爹呼喊道：“爹，不要再继续了，它受不了了。”

傀术已然施展，怎可半途而废？除非能接受灰飞烟灭的后果。

李道光没有停下施法，那青光猛然变得更为强烈，无奇鸟终于忍受不了，咧开红喙一声长啸，竟吐出一颗晶莹剔透的灵丹来。

那灵丹在那青光之中逐渐散化成粉末，笼罩在无奇鸟周身，一根根同那青光颜色般的羽毛在它身上得以重生。

李道光收起法器，青光褪去，那无奇鸟好似突然竭力一般，瘫倒在少年手中。

李牧野急忙开口询问道：“平平，你没事了吧？”

无奇鸟沉寂半晌，方才回应着少年：“我没事，不过是失去了灵丹，有点虚弱罢了。”

少年随即将这只自己给命名为“平平”的鸟儿放入了怀中，叮嘱它调养修复。

李道光见少年与这无奇鸟颇有缘份，也不禁感慨欣慰，以后的日子，许是好过些罢！

父子俩趁着夜色，绕过先前来时的路，只是担心来时遇到的那个控制掳翼鸟的男子，去而复返守在原处，便又寻了一条小径，缓缓朝着青田村的方向行去。

夜色深沉，有如大幕压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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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小声的对着怀中的鸟儿说道：“平平，你坚持住，我们马上便可找到医馆给你治伤了。”

怀中的无奇鸟果真听懂了少年的话，便对着他回应道：“不碍事，我坚持得住”。这鸟儿气息微弱，所言也好似人一般有气无力。

慕念堂更是被誉为世间游神境界般的存在，即使三百多年后的今天，无论大朔王朝还是北部的诸部落都仍旧感怀其医德，皆为其开祠立庙，供奉世人香火。

医者无疆。

话虽如此，可李道光别无他法，治这鸟儿的伤就如同治儿子的眼睛一般，容不得他不去冒险一试。

弥尔城，位于大朔王朝最西南部的大城市，虽比不得京都大康，但是也算得上是南部四城之中最繁荣的了。

坐在前面的李道光听到儿子在对着那鸟儿说话，一时也是啧啧称奇，自己修符境界也未能听见这鸟儿说话，却庆幸于这小子能有这份机缘。

可这份机缘却也是冒着很大危险或者隐患求得的，且不说可能会遭遇先前那男子的追击，便是带着这鸟现于人前，怕是也会被有心之人起争夺之心。

更为重要的是，有了这只鸟儿作伴，自己儿子内心或许会好过许多吧。

他回应着少年，说道：“我们即刻便去碧帷堂。”

少年自然知道碧帷堂的名号，整个大朔王朝都极富盛名的医馆，起源于贺蓝城烛慈山碧帷山庄，分号开遍各地，即使是大朔王朝北部的敌境，也同样有着医馆开设，当属当今最有实力的医馆。

碧帷山庄创建于大朔王朝开国之初，开宗立派的祖师乃是当时的国医圣手慕念堂，镇派之宝古穆鼎乃是上古神器。法器祭出，清渊沐灵阵更是几次救大朔的开国皇帝于生死之间，霍乱期间所救平民百姓更是不计其数。

少年急切的问着：“爹，咱们能先去医馆给它治伤吗？”

李道光此刻内心比少年更为着急，原本夫妻俩人因他目不能视几乎已成心结，如今能得到这份机缘，如果能治好这鸟儿，之后再加以驯化，便可让它作为儿子的引路鸟，从此便可丢弃那根导路杆子，行动上也可方便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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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俩人见过医者，却是一位两鬓花白的老者，刚刚接待完一位病人，正接过身边小徒递过来的一盆清水浸洗双手，见到俩人进来，便问道：“两位有何病症？”

可怜天下父母心。

只是李道光清楚，目前并不适合去寻常医馆找人医治这鸟儿。一则这鸟儿的伤乃傀兽所致，一般医者一眼便可发现那伤口留下的傀毒，只怕无力医治。二则，如果是具有修为的医者，看到这只无奇鸟，怕是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李道光反复交代着少年，万万不可将这无奇鸟轻易示人。少年警觉，便一直将其放在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