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国传

这一切，都缘于巴王昏迷不醒。当巴王不能行使国王的权力时，作为代言人的震焎就会按照他的理念行使国王的权力。

震焎说：“我听到一种不好的声音，宫里宫外传言我在追杀大将军和我的大哥，还有很多对我不利的坏话，这简直是在败坏我的名声，我是那种人吗？”

“我相信三太子，你不是那种人。”庹正执如实说：“我没有听到这些声音。”

震焎是真心推辞，庹正执郑重地劝说：“王命难违，任何人都不可违抗大王的口谕。三太子，这不是你想与不想的问题，也不是你愿与不愿的问题，你只能接受大王的重托。国家重任降临在你身上，你就要勇敢地肩负。请放心，我一定会全力辅佐三太子！”

震焎很不情愿地点了点头：“这……我知道自己的身世，从未对王位有过奢念。如果父王不相信大哥，可以传位给二哥，这……又不传位给二哥，父王如此信任儿臣……绝不能因为我护驾有功，王位就传给我。我一定要追查快意堂，一定要揪出幕后真凶，一定要将他千刀万剐，为父王报仇！”

二太子震烈也读书、也练武，但心思在吃喝玩乐睡，更不敢上战场，因为他怕见血，一见到鲜血就晕倒。这在医学上，称为晕血症，又叫血液恐怖症，是一种特殊场境中的精神障碍。患晕血症者，与恐高症类似，轻者见血就感到恐怖、恶心，重者会头昏眼花、失去知觉。这病是心理问题，好治，消除恐惧就可以了。怎么消除？不要见血。所以，震烈无心战场立功，也无心朝廷议事。如果说震烈有真才实学，那也是空有满腹经纶。如果说震烈有盖世神功，那也是空怀一身武功。何况，没有谁发现他有实学和神功，相反他还需要人保护。对于这样一个胆小如鼠之人，别说巴王不看好他，各位大臣也没有谁看好他。

庹正执说：“我们的全部精力要用于稳定当前局势，确保不出乱子。请三太子遇事冷静，不要分心去理会那些传言。”

震焎的心情变愉快了：“身正不怕影子斜，姑且不去理会那些流言蜚语，一切听从庹大人的安排。”

庹正执的心情却沉重了：“不是听从我的安排，我们都听命于大王，当务之急是全力抢救大王，祝愿大王早日痊愈，重振雄风！”

庹正执不是傻瓜，知道震焎是在试探自己的立场和态度。庹正执还隐约感觉到，试探中似有威胁和杀气，突然就有了伴君如伴虎的可怕。

庹正执是坚持原则的人，正如自己的名字一样，正直、正派、耿直。他是文臣，但总能让人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骨气、傲气、侠气、义气、勇气和正气。他光明磊落、刚正不阿，从不为功名利禄折腰，只求对国家和大王无愧于心。目前所作所为虽然站在震焎一边，那是因为一切以效忠大王和国家为原则，绝不是为了讨好谁而去做的违心事。文臣对国家忠诚，与武将战死沙场一样，都是职业操守。

如果说官场讲宗派、党羽、朋党、团伙、山头、圈子的话，庹正执算是一位特立独行的官员，说话办事出于公心，一切以国家大局出发，不会讨好谁，也不会拉帮结派。巴蔓子也是这样一位坚持原则的官员，从不结党营私。庹正执和巴蔓子身居高位，想与他们攀关系、套近乎的人很多，但他们知道这些人的企图，不予理睬。可以说，作为国家一号文臣和一号武将，他们在官场上，凭一身正气在单枪匹马单干。一个圈子就是一个利益共同体，他俩没有形成自己的圈子，也没有加入到别的圈子，下面可能也没有人真心追随，但上面有巴王一人的支持就足够了，足以让他俩在官场屹立不倒。除了干不过王室一族，他俩绝对碾压文武百官。

非常时期，非常手段，不想有意外的事情发生，就得牢牢控制权力，不容挑战，不容杂音，不容质疑。既然震焎不想听到流言蜚语，庹正执又下令，除了几个重臣外，其余百官不许进宫，宫里的人一律不准外出。王宫放假不用上班，在家等候通知，避免了众臣妄议朝廷、非议君王。即使有不当言论，至少在宫里听不到。

震烈来到王宫，明显感到压抑的气氛。

震烈识时务，主动对庹正执和震焎说：“我衷心拥护三弟是王位继承人，也全力支持庹大人，当今是非常时期，你们不要顾忌，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大胆地去做。三弟，我看好你！”

震焎露出了笑容：“二哥是我永远的好二哥，只要我们兄弟齐心，就没有困难能够打倒我们！”

庹正执说：“二太子心慈面善，待人宽容，拥护三太子体现的是大局观念和全局意识，更体现了二太子良好的品行和修养。”

震烈说：“庹大人抬举我了，我就是个心慈面善、人畜无害、没心没肺的，有我不多，无我不少。”

督易图像换了个人似的，突然趾高气扬起来，不可一世地来到各门各岗，督促护卫加强警戒，目的是亮明新身份，无声无息地告诉官兵，我已经取代大将军了，掌握军事大权的头号人物是我督将军了。

督易图年满四十周岁，是震焎的心腹，不用庹正执授意，他也会这么干，但没有几人知道督易图是震焎的亲信。有了庹正执的命令，督易图就干得更加光明正大了。督易图说：“各位武将得令，三太子即将称王，乱臣贼子，格杀勿论。”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叽叽喳喳，众口难缄。庹正执还是很快就听到有官员议论，说三太子已下令追杀大太子和大将军。各位武将得令，三太子即将称王，乱臣贼子，格杀勿论。

宫廷暗流涌动，要变天了，人人自危。

万里江山万里尘，一朝天子一朝臣。震焎即将上位，意味着新的领导集团和利益格局的形成。昨日威风八面的人，明日地位可能一落千丈，昨日受冷落坐冷板凳的，明日可能被重用推上高位。

向震焎表忠心的大臣越来越多，有的太直接太露骨，其语言和行动都令人作呕，让人讨厌。有大臣说，三太子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永远跟着三太子走。有大臣说，三太子放屁都是香的。

向上司表达忠心，是讨好卖乖的一种方式。官场上，下属信誓旦旦地表达忠心，上司真得要小心。若是你有任何不利的风吹草动，这人不单会远远离开，还会没有任何犹豫对你实施落井下石。要记住，动辄就高调表忠心的人，往往是最靠不住的。

然而，震焎很享受各位大臣的各种吹捧和奉承。

事实上，五个孩儿中，巴王只看好老大。老大品德高尚，做事谨慎，办事牢靠。老二畏首畏尾，走路都怕踩死蚂蚁，是扶不起的阿斗。老三老四做事爱走极端，只图一时快乐，从不考虑后果。老五笨头笨脑，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震焎装出一副被逼继承王位的样子，庹正执这才明白他是在假意辞让，那个样子就像动了情的女人，在那里半推半就。庹正执肯定地说：“必须查出幕后真凶，严惩不贷！”

督易图说：“遵命！”

按理，督易图手上的金色虎符是巴蔓子出征时给的，一旦巴蔓子回到都城就应该及时主动归还。这下可好了，不但不用归还，见到右边金色虎符都可以不理。

震焎说：“如果大哥或大将军持右边金色虎符，督将军可以拒绝印证。”

震焎听到了风言风语，觉得事态走向不对劲，便向庹正执推辞：“父王遇害，我有罪过。我相信大哥是清白的，他不应该受到不公正的待遇，人们不应该唾弃他。父王也不相信大哥会作乱，那大哥就还是公认的王位继承人，我万万不可接受父王的口谕，请庹大人成全我的不接受，成全大哥的理所当然。”

震焎的疑心病犯了，话锋一转：“此事非同小可，既关系王宫安全，又关系国家大局。既然我要担当大任，为了稳妥起见，我决定扣押大将军、五弟还有我的大哥、二哥……请庹大人不要误会，我没有别的目的，只是例行盘问，让他们遵从父王的口谕，不让他们挑起事端，如何？”

“我们追查的是幕后真凶！”庹正执当即否决：“万万不可！大王有口谕，说得很清楚，不许追查大将军、不许追查各位太子！你的大哥、二哥、五弟还有大将军，他们都会同各位大臣一样，绝对遵从大王的口谕。”

虎符是一种伏虎形状的令牌，被劈为两半，左边一半交给统兵将帅，右边一半由国王保存，只有两半虎符合拢印证后方可调兵遣将。各大城池守将握有左边虎符，国王握有各大城池右边虎符，持左边虎符者要听从持右边虎符者命令。因为虎符是发兵的凭证，贵在慎之又慎，所以虎符多做得短小而易于藏匿，不易被人发现。虎符专符专用，一地一符，即同一虎符不能调动多支军队。都城虎符是金色虎符，是调动都城护卫军的凭证，右边金色虎符由巴王掌管，左边金色虎符由巴蔓子掌管，巴蔓子这次出征就把左边金色虎符交给了督易图。

督易图看向庹正执。

“按照法令，持左边虎符者要听从持右边虎符者命令。”庹正执说：“特殊时期特殊处理，督将军可以不听从大太子和大将军的命令。”

震焎高兴地说：“督将军听令，一切只听从本太子和庹大人的命令。”

“不会发生冲突。”庹正执说：“即使发生冲突，我们有五万都城护卫军。”

“这正是我担心的。”震焎说：“我们回城后把王宫翻了个遍，也不见父王手里的金色虎符，会去哪里呢？会不会在大哥身上？如果那样，大哥就有调动都城护卫军的权力，这是很可怕的。”

督易图说：“我也听到了许多对三太子不利的传言。”

震焎说：“这些传言是宫里传出去的，即刻调查散布谣言者，如何？”

这时，督易图来到王宫。

庹正执也感到问题的严重，想了想说：“凡不服从大王口谕者，就地处决！”

“我相信二哥和五弟不会搞事。”震焎说：“我是说如果大哥和大将军不相信口谕，他们又带有大军回城，发生冲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