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国传

震霆征求庹正执和巴蔓子的意见。

虽然巴蔓子很不满震烈的种种表现，但自己又没有前去巡视，只好说：“臣是武将，不会玩心眼、耍心机那一套，臣相信督将军所言属实。”

督易图说：“多谢大将军对我的信任。”

这事引起了震烈的怀疑。震烈如法炮制，只不过主角是自己，让别人打伤自己，让鄂鼎武来解救，再在父王面前向鄂鼎武邀功。由于鄂鼎武是个有能力的武将，也被任命为都城副将。自那以后，很多武将远远看见巴王或太子，都会悄悄跟随，希望有暗杀行动出现，自己再去舍命相救，从而走上飞黄腾达之路。不得不说，这是实现人生逆袭的捷径。但是，这跟今天靠炒股、买彩票、拆迁补偿、土地被征收从而一夜暴富一样，几率低得可怜。几率低不代表没有，这次先王遇刺，神偷杨和小杨子就遇上了，也舍命相救了，可获得的不是奖赏，是要命的通缉令。

这次刺杀先王，震煞是不同意用这种极端方式的，不想背上弑父的不孝骂名。但夕朝阳一心想让先王去死，因为先王授意震霆要做的两件事被一个侍从偷听到了，而这个侍从早就被夕朝阳用重金收买了。夕朝阳恐惧了，一旦大太子即位，自己就完了。为了保命，为了让哪一日不要到来，只有冒险反击，于是横下一条心，你把我逼上绝路，我把你逼上死路。你想让新王继位后查办我，我就先让你去死，还要让新王换人。所以夕朝阳鼓吹，比起别的办法，能够让震焎成功称王的，只有这个办法最简单又可行。夕朝阳说，四太子若不想去巫邑当侯王送死，就得采用这个办法。又说，四太子若真心帮助三太子，这就是最大的帮助。还说，三太子要坐上王位难度非常非常大，这种方式的难度非常非常小，如果事情败露，一切后果由自己承担，与四太子和三太子都无关。又说，为了达到目的，没有什么不可以做，没有什么险不可以冒。督易图也赞同夕朝阳的建议，督易图觊觎的是大将军职位，当然夕朝阳既为了自保，也看上了相邦职位。

为了各自利益，震煞同意了夕朝阳的提议，震焎也同意了夕朝阳的提议。震焎承诺，真到了那一日，封夕朝阳为相邦，封督易图为大将军，共襄盛举，救天下百姓于水火之中。夕朝阳和督易图不忘提前恭贺新王，表达誓死跟随的决心。

巴蔓子和庹正执都提到了督易图，也肯定了督易图。但没有提到鄂鼎文，也就意味着没有否定鄂鼎文。

震霆知道不会有明确的答案，枳城是一团迷雾，自己都廓清不了，怎么指望下属明断呢？今日心情不错，震霆也就没有指责答非所问、模棱两可的回答。

鄂鼎文向震霆进言：“臣曾经建言灭掉侯王，如今依旧坚持这个观点。”

震霆把鄂鼎文看了一下，虽说派遣督易图去枳城有调查嫌疑，但不是给震烈定死罪。

“看来鄂爱卿对王弟误会很深呀。”震霆轻描淡写地说。

“没有误会，要说误会，是大王对臣有误会。”鄂鼎文说：“侯王是戏精，是表演帝，是头号玩家，移山填海、妙手回春、力敌千钧和一飞冲天，统统都是骗人的，纯粹蛊惑人心。”

难道震烈是骗取点击的标题党？

质疑震烈的所作所为，震霆还是第一次听见。

震霆说：“那他为什么这样做？”

鄂鼎文说：“侯王鼓吹自己是英雄，是神仙，是天子，目的是收买人心，为造反造势，侯王要变大王！”

又双叒叕来了。

又把两年前的冷饭端出来炒。

按这样推理，如果震霆是昏君，如果震霆听信谗言，就会立即下令出兵攻打枳城，灭掉侯王。关系不合，全靠挑拨。虽然震霆不赞成震烈的一些过激行为，甚至相当反感，但震霆的头脑是清醒的，有自己的主见。

“给你一枚鸡蛋，你能孵出一条狗吗？显然不能。给你一粒谷种，你能种出参天大树吗？显然更不可能。”震霆说：“移山填海、妙手回春、力敌千钧和一飞冲天，这不是神话故事。王弟从小习武，机智过人，心慈面善，施仁布德，本王相信他做得到！”

“这正是臣要说的，侯王做得到，大王更会做得到，还会做得更好，但大王做了吗？”鄂鼎文说：“从各种表象看，侯王要么是神仙，要么是神经。实际上，他既不是神仙，也不是天子，是个异类，是个奇葩，也是没谁了。”

震霆说：“何以见得？”

鄂鼎文说：“侯王把小事说成大事，把没有说成有，把黑说成白，移花接木，添油加醋，人为拔高，神化个人，这些伎俩臣也会呀。”

震霆看了一眼鄂鼎文，心想没发现你有过什么伎俩。

刺杀行动前，夕朝阳还提了个条件，刺杀先王时一并将庹正执杀掉，扫清我面前的障碍。当先王受伤回来，庹正执活得好好的，夕朝阳深感意外。得知是神偷杨和小杨子出手相救，一方面催促督易图派快意堂的杀手去追杀，一方面催促震焎向全国发出通缉令。其实不用夕朝阳催促，震焎和督易图也会置神偷杨和小杨子于死地。但夕朝阳糊里糊涂地就暴露了，并且暴露得太早了，以致丢了性命。

当时夕朝阳进宫时，并不知道宫廷局势已经发生转变，更不知道兵权已由巴蔓子掌控，所以口口声声拥护震焎、反对震霆。当知道情况有变，夕朝阳仍不死心，仍要为震焎争取。一是他的投入太大了，虽不是倾家荡产，甚至只有九牛一毛，但快意堂花的每一分钱都是他的。做官与经商一样，追求的是利益最大化，有投入必有回报。二是绝不能让震霆称王，这是最重要的，因为震霆一旦称王，自己就要被查办，就会失势，所以到死都不能改口。

震霆保持沉默。

在事情没有明朗时，下属有不同意见，既不可否定甲而肯定乙，也不可否定乙而肯定甲。认可哪方不认可哪方，都有可能是错误的决定。明智的做法是不作决断，两边都不得罪。震霆不是当好好先生，震霆是大王，没有不敢得罪的。督易图信誓旦旦，对于震烈的心思，对于枳城的动向，震霆拿不稳了，做不出正确的判断。

文臣大多心思缜密，偏重于演讲与口才，或者说富有心机。武将大多马大哈，偏重于武力与拳头，或者说没有心机。督易图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震霆认为是真糊涂。这也给震霆上了一课，武将适合在战场上横冲直撞，官场治理就不要参与了。

原来，一心想称王的震焎要培养亲信，发现了心高气傲的武将督易图。两人一拍即合，关系迅速升温，关系好不是明里的，是私底下的。怎么帮助督易图快速提升官职，震焎挖空心思想出了一个妙招，派人暗杀先王、再来舍身救驾。行刺者是督易图事先收买好了的，承诺只要吓吓先王，就能得到一笔丰厚的赏金。可督易图根本就没打算给赏金，想的是此事必须保密，只有死人才会守住秘密，事成之后灭了口。督易图当上都城副将后，为了掩人耳目，表面上与震焎形同路人。

平时震焎、震煞、夕朝阳和督易图的一举一动，震霆、巴蔓子和庹正执的一举一动，震烈一清二楚，因为他早就让鄂鼎武派出眼线在秘密跟踪和收集情报。

督易图再次感到震烈的可怕了。

脸上笑嘻嘻，心里MMP。

鄂鼎文看穿了震霆的心思，有意给督易图难堪：“臣曾经建言灭掉侯王，可谓踩就踩到黄泉下，可督将军尽说侯王的好，可谓捧就捧上九重天。难道是臣的眼睛出了问题？或者是督将军的眼睛出了问题？”

督易图的脸青一阵红一阵，说话结结巴巴：“臣将所见所闻如实上报，绝不带主观臆断和个人偏见，没有删减，没有增添，恳请大王明察。”

昝公公的脸上依旧有一抹忧愁。

督易图回来对震烈治理枳城的政绩大加赞赏，并游说震霆一定要抽时间前去视察枳城的繁华，学习枳城的先进经验，如若不去，应该拨给粮草嘉奖震烈。当然，接受了高规格的招待、享受了超标准的宴请、收受了名贵的土特产和出入了不该出入的高档场所，督易图只字未提。

震霆把督易图看了一眼又一眼。

庹正执对震烈也是不满的，对督易图的巡视更是不满，居然没有说出震烈的半个不是。但是，要评价督易图和鄂鼎文的建议，不是非此即彼、非黑即白这么简单。庹正执说：“督将军此去枳城，带去大王对侯王的关心，舟车劳顿，圆满完成任务，甚是辛苦。”

督易图说：“多谢庹大人对我的体谅。”

还记得两年前文臣鄂鼎文建议灭掉震烈，没想到今日武将督易图建议嘉奖震烈，震霆都怀疑督易图是不是收了震烈的好处。派督易图前去枳城，本意是查找过错和不足，也就是找找问题，顺便探探震烈的思想，以便规劝震烈，给他敲敲警钟。然而督易图没有领会到震霆的意图，把题给答偏了，简直有一百八十度的偏差。

每次看到督易图，就像看到了不在人间的督易志，两兄弟都是那么的亲切和熟悉。看在督易志的份上，加之震霆今日的心情不错，震霆没有发火。

在震烈的情报组织面前，我们都在裸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