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1982年

“冯七月，你到底给不给？”

“不给！”

“你他妈找死啊！给脸不要脸，老子灭了你！”范高峰一个箭步窜上来，单手搂住了他，另一只手伸进了他的裤兜里。

“范高峰，你作死啊！”冯七月大喝一声，快步进了屋，随手摸起了顶门的木棍。

范高峰直起身，慢慢回过头，说：“怎么，你还要打人？”

“你这个贼，我打死你都用不着偿命。”

“不给，就不给！”

“那好，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你……你想怎么样吧？”

“今天老子豁出去了，就算是把你的狗屁剥下一层来，也得拿回我自己的东西！”

看着他凶神恶煞的模样，冯七月有点儿胆怯了，但他没有屈服，扔下棍子，腾出双手跟他厮打起来。

“住手！”

砰一声，门被撞开了，一个黑影蹿进来，伸手抓住了范高峰的后衣领，猛的往后一拽。

由于两个人缠得太紧，冯七月差点也被带倒，多亏及时松手，才勉强站住了脚。

回头一看，竟然是陈令全。

冯七月愣了片刻，问他：“你怎么来了？”

“我要是不来，你还不被这个家伙废了！”陈令全低头望着瘫在地上的范高峰，说，“要不是看在咱同学一场的份上，我可真想开练了，好些日子没打架，手正痒着呢。”

“陈令全，你这个贼，你做的那些好事我都知道，小心我揭发你！”范高峰秋气急败坏地喊。

“你妈了个蛋滴！再喊一声试试，老子撕断你的舌头！”陈令全弯下腰，一把攥住了杨丰华的下巴，用劲一捏。

“噢……噢……”范高峰惨叫着，真就伸出了长长的舌板。

“放开……放开他。”冯七月拽了陈令全一把。

陈令全松了手，匪气十足地说：“范高峰，你记好了，以后要是再敢冒犯冯七月，后果自负！”

“你能怎么着？”

“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就你？”范高峰不屑地哼了一声，说，“真要是打起来，还不一定谁死谁活呢？”

“我才不跟你打呢，脏了我的手。实话告诉你吧，我那帮哥们个个都是练家子，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做不到的，你信不信？”

范高峰手扶着墙站起来，嘟嘟囔囔地说：“鬼才信呢，你那么有本事，还用得着去蹲号子了？”

“那是另一码子事，咱得服从领导，接受教育。再说了，像你这种小人，揍了也白揍，像打掉两颗牙，扯掉一缕头发，甚至踢碎一只弹丸，那都是小意思。”陈令全流里流气地吓唬他。

“你……你敢！”

“我不是说过了嘛，你要是再跟冯七月过不去，我还真敢，不信是吧？那就试试。”

“我算是看透了，你们都是一路货色，地痞！流氓！”范高峰说完，丧家犬一样蹿出了门。

冯七月跟到外面，看着范高峰走远后才返身掩了门，问陈令全：“你真有一帮哥们儿？”

陈令全笑了笑，说：“吓唬那小子，要不然他以后还得欺负你。”

“你个真能吹，把自己吹得跟个江湖侠客似的。”

“侠客不好吗？”陈令全往里走了几步，看了看凌乱的床，问冯七月，“他为什么又找你的茬？”

“那小子心术不正，是个色蛋！”

陈令全坏坏一笑，问：“他色你了？”

“去！别胡说八道了。”冯七月就把范高峰借着来跟自己作伴的机会，要去了耿小莲的钢笔，还想着跟她玩恋爱游戏的事情说了一遍。

陈令全听了，说：“那很正常。”

“正常个屁！”

“都是大小伙子了，有那种想法并不奇怪。要说这事也怪耿小莲自己，她既然主动把钢笔给范高峰，人家没有想法才怪呢。”

冯七月不想多做解释，问陈令全：“你怎么突然来了？”

陈令全说：“是蔡老师捎话让我来的。”

冯七月眼睛一亮，问：“是不是答应让你继续留在尖子班了？”

陈令全摇了摇头，说：“傻子，要是能回来的话，我能对范高峰那么凶吗？”

“来不了？”

“是。”

“那咋办？”

“蔡老师已经尽力了，他不但汇报给了校长，还找了教育组的领导，都没答应。”

“那就是说以后就没学上了？”

“有，有的上，蔡老师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上头的领导才答应，让我去河疃小学插班。”

冯七月没听说过那个地方，问远不远。

“不远，就是南边那座山下的一个小村子，也就是十几里路吧。”

“你愿意去吗？”

“不愿意又能怎么办？学终归还是要上的，要不然就真的成小混混了，你说是不是？”陈令全笑了，但表情却黯淡下来。

又聊了几句，陈令全就告辞走人了。

冯七月把他送到了院子里，嘱咐说一定要珍惜机会，好好学习，争取初中再考回镇上来。

陈令全说：“我没有那么多的想法，只是养身子罢了。”

“你脑袋瓜机灵，只要别把聪明劲儿用错了地方，保准定能成！”

“得了，用不着安慰我，自己能吃几碗干饭，一清二楚，只要……”陈令全突然咬住了话把，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棵大树。

冯七月转身一看，一个黑影躲在后面。

他壮着胆子往前走，却被陈令全拽住了，他清了清嗓子，说：“哥们你听好了，要是范高峰再对你耍横，就直接告诉我，我废了他！”

冯七月明白他的用意，说：“嗯，不光欺负我，他要是在别的同学身上施坏，你也要管。”

“没问题！我那帮哥们一听打架就来劲，跟打了鸡血似的。”陈令全说完，朝着校园外面走去。

看着他拐过墙角，冯七月急急忙忙走回了宿舍。

进屋就插好了门闩，再用木棍顶在后面，这才上床躺了下来。

这一夜很安静，他睡的也踏实，连个梦都没做。

第二天，有了耿小莲跟其他几位同学“捐赠”的干粮，冯七月不但没饿着肚子，反而吃得更饱了。

回家后，他冷着脸问妈妈：“以往带到学校里的煎饼都好好的，这一次咋就长毛坏掉了呢？”

妈妈说：“这一次的煎饼不是新做的，时间长了些，生点细绒毛也很正常，没事的。”

“还没事呢，我都拉稀了。”

“拉泡稀怕什么？”

“都耽误我学习了。”

“要怪你只能怪你哥！”

“怪我哥干嘛？”

“谁让他跟那个麻风病的闺女谈恋爱了，把我的心思给搅乱了，哪还顾得上做新煎饼啊！”

冯七月觉得妈妈的语气不对，跟平常不一样，再抬头看看她的脸，表情也有点怪怪的。

不对呀，她这是怎么了？

难道真是被哥哥谈恋爱的事儿给刺激了，就说：“爸爸不是说过了嘛，那种病已经被克服了，没事的。再说了，现在都是自由恋爱，哥想跟谁谈就跟谁谈呗，你管那么多干吗？”

“我就管！就管！谁让他是我儿子呢！”

见妈妈变得更凶了，冯七月忙岔开话题，说：“妈，我写了一篇作文，被老师推荐到杂志社了，老师说很可能会发表。”

“是吗？那敢情好！”妈妈一下子兴奋起来，在冯七月头上摸了一把，接着说，“我小儿子就是好，打小就懂事，人又聪明，将来一定能出息成大人物。”

“还大人物呢，能考上重点初中就不错了。”

“你可得好好考，回家种地的滋味儿可不好受！”妈妈突然想起了什么，说，“对了，有个事儿你还不知道吧？”

“啥事？”

“王富贵被开除了。”

“啥，他被学校开除了？”

“是啊！”

“咋回事呀？”

“咋回事不知道。”妈妈把冯七月带回来的变质煎饼扔到了猪圈里，折回身来，说，“不过也挺好，他现在成小老板了。”

“王富贵当小老板了？！”

“谁是贼了，我落东西在这屋了，回来找找有错吗？”

“你落什么东西了？”

范高峰舔了舔嘴唇，说：“其实吧，那上面写的就是个屁，别人看了也毫无意义，那不就是练习写作嘛，谁又能怎么着？”

“好啊，既然你觉着那是个屁，就放我这儿好了。”

“外加两个鸡蛋。”

冯七月伸长脖子，往里一瞅，原来是范高峰那小子。

“一个作文本！”

冯七月冷笑一声，说：“用不着找了，我放到了一个最最隐秘的地方，就算你是一只警犬，也白搭。”

“跟你没啥好谈的！”

“不稀罕！”

“你傻呀，拿着破本子有个屁用？换点吃喝多实惠，伸着嘴去蹭女同学的饭吃，丢人不丢人啊？”

“同学间互相帮忙，没什么好丢人的。”

见范高峰慢慢走了过来，冯七月喝问他：“你想干嘛？”

“我想跟你谈个条件。”

“放开我……放开我，范高峰你这个狗娘养的！”冯七月虽然手里握着木棍，但也起不到任何作用，只是扭动着身子，奋力挣脱。

“冯七月，你不给是不是？”

“你看这样好不好？你把本子给我，我明天给你买油条吃。”

“不吃！”

“放下棍子，吓唬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