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1982年

妈妈惊呆了，好几秒钟才缓过神来，哀求说：“老二，你可不能胡来呀？妈妈好不容易把你们拉扯大，你们却一个个……”

见妈妈快要急哭了，冯七月安慰她说：“只要你转变态度，我一定把他们留下来。”

“去，快去！快点去！”

“钱就不要了，成事后，她就是我嫂子了，都是一家人。”冯七月嘴上这样说着，钱却仍攥在手上。

“好了，你就别说了，让妈听见就更糟了。”

冯七月把钱放到裤兜里，径直走进了厨房，一进门就说：“妈，我跟你说个事儿。”

“怎么样？”冯秋收急吼吼地问。

冯七月点点头，小声说：“成了。”

“那就好，你小子，还真行啊！”

“小声点，别让妈听见了。”

“你就是冯七月吧？”随着一声银铃般的声音响起，一个漂亮的女孩从屋里走了出来。

“哦……哦……”冯七月一时间不知道该说啥好了，慌乱中打眼一看，只见她长得眉清目秀，五官周正，皮肤白皙细腻，身材也是一流，比“庐山恋”里的那个周筠都好看。

“小弟弟，谢谢你。”女孩很平静，话也说得真诚。

冯七月一下子有了好感，心里掠过了一丝甜，望着哥哥问：“我该叫她什么呢？”

哥哥望了望女孩，说：“她姓柳，叫柳玉荫，你就喊她柳姐吧。”

冯七月腼腆地叫了一声柳姐。

柳玉荫问：“你妈不生气了？”

冯七月点点头，说：“没事的，你别把自己当外人，该干啥干啥，她一会儿就高兴了。”

“可我能干点啥呢？”

冯七月说：“妈妈已经开始炒菜做饭了，你过去搭把手，保准不等做完饭，她就乐了。”

柳玉荫问冯秋收：“那我过去了？”

冯秋收好像还有顾虑，问弟弟：“这合适吗？”

冯七月拍拍胸脯，说没问题，接着问：“你买啥好吃的了？”

冯秋收说：“买了几样青菜，还割了肉，对了，还买了一条鲤鱼呢。”

“姐，你会做鱼吗？”冯七月问柳玉荫。

柳玉荫点点头，说：“我家住在河边，经常吃鱼，跟着妈妈学会了一点。对了，我会葱油鲤鱼呢。”

“那好……那好，跟我来。”

冯七月果然是个鬼精灵，他领着柳玉荫去了厨房，站在门口喊：“妈，我想吃葱油鲤鱼了，老师说那个菜能补脑。”

妈妈正在洗鱼，边洗边说：“可我不会做呀。”

柳玉荫轻脚迈进了屋，柔婉地说：“姨，我会做，我来吧。”

“你会做鱼？”妈妈直起腰，目光先打在了柳玉荫的脸上，停留片刻，瞬间下移，几秒钟就把柳玉荫从头看到了脚。

“嗯，我会做。姨，让我来吧。”

柳玉荫的声音很甜、很暖，俨然温馨的春风，倏忽间就把丁桂秋心底的冰块融化了。

她闪身退到了一边，看着柳玉荫洗鱼去了，自己宁愿打起了下手。

冯七月也变得乖巧起来，蹲下来，往灶间续起了柴禾。

躲在门外的冯秋收这才彻底释然起来，打一个蹦子，挑起水桶担水去了。

一顿饭做下来，几乎没用丁桂秋插手。

等把做好的菜肴一个个端到饭桌上，妈妈丁桂秋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她坐下来，说：“这是咱家最好的一桌菜。”

“姨，早知道咱不做这么多，留着你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慢慢吃。”柳玉荫脸上挂着歉意，好像怪自己一时收不住手，把买来的菜全都做了似的。

这一下，丁桂秋更加喜欢这个女孩了，之前的芥蒂一扫而光，她拍了拍身边的板凳，说：“坐下……坐下，坐我身边来。”

柳玉荫大大方方坐下来，拿起筷子分给了每一个人。

“你第一次来，就该多做一些菜。”丁桂秋看着灯光下一张娇嫩精致的小脸蛋，说，“可惜，你爸爸今天晚上没回来。”

冯七月插话说：“姐，你下周再来吧，我也好跟着饱饱口福。”

柳玉荫笑着点了点头，视线又转向了丁桂秋，好像该来不该来都写在那张脸上似的。

“好，来……来，以后多来。”丁桂秋抄起了筷子，说，“趁热吃吧……吃吧，哦，对了，秋收你喝点酒吧。”

“也行！”冯秋收站起来，从墙边的矮柜里拿出了爸爸喝剩的半瓶酒，问妈妈，“妈你也喝点吧？”

丁桂秋说：“我们女人就不喝了，你自己喝吧。”

“我一个人喝多没劲呀，要不老二陪我喝点吧？”

丁桂秋说：“不行，他还上学呢，伤了脑子咋办？”

“妈，这你就不懂了，弟弟是诗人，哪有诗人不喝酒的？唐代的李白不喝酒还写不出诗来呢。”

冯七月说：“今天晚上高兴，我就陪你喝一点点吧。”

“好喽！”冯秋收拿着酒回到了饭桌前，坐下来。

他把两只酒杯斟满了，亲手端到了弟弟面前，扮了个不易察觉的鬼脸，说：“来，弟弟辛苦，大哥敬你一杯！”

冯七月明白他的意思，举起杯，一口灌了下去，辣得又是伸舌头，又是吸凉气，就跟着吃了辣椒的猴似的。

一桌人看了，大笑不止。

一顿饭吃下了，其乐融融，好不惬意。

可到了睡觉的时候，妈妈却为难了，不知道该让女孩跟谁睡在一起了。

跟大儿子一起睡？

那肯定不合适，还没结婚呢，怎么好睡到一张床上呢？

让她到自己屋里睡吧？

好像也不太是那么回事儿。

……

想来想去，一时没了主意。

冯秋收看出了妈妈的意思，把她拽到了一边，说：“让小柳跟我去西屋吧，我们还有要紧的事情要商量呢。”

妈一听这话，偏偏就拧上了，说：“我问你，你都多少天没回来了？这些日子天天泡在一块儿，还有多少事情要商量？”

“妈，人家第一次来咱家，跟你一块睡多不好意思呀。”

“她要是明白人，跟你在一个屋才不好意思呢！”

正在屋里拾掇桌凳的柳玉荫听到了，问冯七月：“妈妈平常都在哪个屋子睡？”

冯七月指了指东屋。

柳玉荫转身走进了东屋，一屁股坐到了炕沿上，对着外面喊：“姨，你是喜欢睡炕头呢？还是喜欢睡炕尾？要不这样吧，炕尾凉，我睡这边成吗？”

“哦，好啊……好啊……”丁桂秋白了大儿子一眼，悄声说，“看看人家，就是比你懂事！”

“妈，你可别七问八问的，惹得人家不开心。”

“我有数！”丁桂秋说着，踮着碎步走进了东屋。

“啥狗屁事啊？”妈正坐在矮凳上烧火，抬起头来，灶间蹿出了红彤彤的火焰，把一张凶煞的脸映照得跟个老妖婆差不多。

冯七月说：“哥哥去收拾东西了。”

“你个小屁孩，管个屁用呀？”

“我想好了，他要是真想走，我就说在他面前自杀，死给他看！”

“那怎么办？”

“这才是我的好弟弟！”冯秋收脸上有了笑容，不知道从那儿摸出了两块钱，塞到了弟弟手中。

妈妈一愣，问：“收拾东西干嘛？”

冯七月一本正经地说：“他说要把自己的东西全都带走，就像邮局里的小周阿姨那样，离家出走，再也不回来了。”

“你手里抄着根烧火棍，火气冲天地跑过去，就算不是打他，也把他吓跑了。”冯七月伸出双手扒紧门槛，说，“你要是真把哥哥赶走了，那好，我也走，看以后谁养你的老！”

冯七月装模作样想了想，说：“这样吧，你这就开始做饭，哥哥不是买了很多菜嘛，你拿出最好的手艺来，一样样炒了，好好对待人家。”

“万一我炒菜的时候他走了呢？”

“不是还有我嘛。”

冯七月拦住了她，“妈，你好糊涂呀？这个时候去打他，那不等于赶他出门吗？你养他这么大，就白养了！”

“谁……谁打他了？”

“好，你赶紧炒菜吧。”冯七月说完，转身朝着西屋走去。

走到了门口，他竟然有点慌乱，正在琢磨着该怎么跟第一次见到的哥哥的女朋友打招呼，哥哥一步闯了出来。

妈妈扔掉烧火棍，说：“我是想过去留住他！”

“妈呀，你好糊涂啊！人家一进门你就甩脸色，还说难听的话，这时候过去不等于火上浇油吗？”

“俺那亲娘来！”妈妈站起来，拎着烧火棍就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