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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行

第6章无烛眉月轻纱

白无意本来是不想带尘长梦爬楼顶的,可是实在拗不过他一直苦苦哀求,不过既然只是吹风看景,白无意还是同意了带他上来。后来他们有空就上来看看星星和夜空,聊着些不着边际的话题。

“没想什么......”白无意仰着头,远眺前方,漫不经心地说。

尘长梦噘着嘴,“没想什么?你一脸失意痛道的样子,我看你就是不想和我说而已。”

夜晚的街巷一如往日喧闹,边境恢复了和平,民众们这几日心思开怀,不少人相聚一齐庆祝,也有男人们欢堂饮酒,哪怕有许多人还未完全从苦征的拮据中挣脱出来。

刚过饭后闲茶的时间,一处并不大的茶馆,老人坐在二楼的窗边,依着窗,紫色的长衫连着篷帽遮住他的面容。

他端起桌上茶水,看着街上的车与人。

“现在吗?我不知道。”白无意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尘长梦,转过头去,“不过要是可以,我还是想知道自己从哪来,或者有没有父母。”

“你是被他们抛弃了吗?”尘长梦说完就又后悔了,“我的意思不是......”

白无意并不在意,微微摇头,“应该不是这样,我有问过你的母亲,她说我是特殊的人,我的父母不会随便就把我抛弃。”白无意低头盘弄着手指头,毕竟还是孩子,他其实有些无助。

尘长梦被触动,他自问,如果换做是他,他无法面对自己独身的事实,可眼前这个孩子并不比他大多少。

“那你要不要去找他们?”

“找?找。”

“去哪找?”

“我不知道......”

白无意仰着头,尘长梦看着他的侧脸,“没事,等我再长大一点,我就陪你一起去找。”

“谢谢你。”

尘长梦没有接话,他停顿了好一会儿,“我从小就没有朋友,你是我的第一个朋友,好朋友就要互相帮助嘛。”

白无意散开的白发被风扬起,舞乱在夜风里,像是想要抓住星辰的触手。

尘长梦突然想到,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枚铜色硬币递给白无意。

这是一枚很寻常的通用铜币,正面磨刻着周文,反面刻印着十字的花框。白无意接过铜币,没有说话,只是放在手里把玩。

“做什么?”

“你抛铜币,我猜正反。”尘长梦说。

白无意觉得无聊,可他答应了。于是他扔起那枚铜币,任由它在半空自由飞旋,然后接住在手心。

“我猜是正。”白无意说,他看着尘长梦,等待着他的答案。

“我觉得是反。”尘长梦不服气。

白无意把手伸到两人之间,展开五指,铜币是正面。

“这次你运气好,再来,这回我来抛。”似乎懊恼,尘长梦接过白无意手心里的铜币,再次将它抛到空中。

白无意没有看他,“是反。”

接住了铜币,尘长梦极缓慢地张开五指。

是反面。

他泄了气,“好吧好吧,你赢了。”

云从夜的不知处四面八方地涌上来,月光变得黯淡,仿佛压得夜莺的啼鸣声都低沉了。

白无意在瓦顶上躺下,他对铜币是正是反并在意。

他们都不知道的是,在许多年后,这枚铜币将再次被扔起,可是一正一反,却决定了他们的命运。

今夜的月色格外异美。

“要不我们溜出去,买花粉。”尘长梦忽然高兴的提议,“怎么样?”

“好远,不想去,而且被钰夫人知道了肯定少不了挨骂。”可看着垂头丧气的尘长梦,白无意摊了摊手,无奈说道:“好吧好吧,我陪你去。”

于是两人爬下了楼顶,沿路往府门走去,让白无意觉得奇怪的是,这一路上没有见到任何尘府的职工,秋凉的寒意渐渐漫入他的身体,他觉得有些害怕。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家里的仆人呢?”

尘长梦也觉得奇怪,但想来想去也只记得今夜只是寻常的一晚,“不知道,寻常时候应该会有不少下人在这边帮忙才对。”

两人越走越觉得心里面瘆得慌,直到走到府门处才彻底傻了眼。

原来的尘府围墙是刷着青蓝色的纹饰图案,而此时墙面却只有布满了裂纹的惨白色,就像没有尽头一样延展至极远的地方。那扇本来应该出现在正前方的槐木大门这时也消失不见。

整座尘府就像被这白墙死死围住,而月色变得更加黯淡,夜空中的云也浓郁得好似大雾,幽幽地沉在尘府上空。

尘长梦吓得说不出话来,拽着白无意的手袖,生怕他也忽然消失不见。

没有一点烛火和光亮,白无意扭头观察四周,然后他闭上眼睛,用脚猛踹一旁的木栏,巨大的声响让尘长梦吓的一激灵。

“无......无意,这是怎么回事?”尘长梦带着发颤的声音扯了扯白无意的衣袖。

“果然是这样的......”白无意睁开眼睛,看了眼旁边的尘长梦,说:“你记不记得前几天王先生讲的书?”

尘长梦不记得,因为他那天上课走神了,于是摇摇头。

“王先生说,有些超常的人可以用念想改变其他人的六感,从而制造出幻觉。”白无意蹲下身子触摸地板,他现在看到的已经是原来的尘府了,“破解的方法也很简单,就是你得知道你在幻境之中。”

尘长梦有点没听明白,白无意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简而言之,你现在在做梦,你试着要自己醒过来。”

尘长梦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回想起那扇槐木门,回廊的木铃,书院的荷池,一瞬间,他被拉回原来的世界。

再次睁开双眼,槐木大门默默地立着,只是周围依然没有任何人。

所谓幻,目的是使人迷失心智,古经中说这类术式一般要用目光接触的方式才能施展,白无意不记得今夜曾接触过谁的目光,而且这样一个看起来像轻纱一样好破解的幻境意义是什么。

“有些不对劲。”白无意低着头喃喃,“依王先生说的那些幻觉只是让桌上多一个杯子,池里多一条金鱼,但是今夜的这个幻境却变了整座府。”

尘长梦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整座尘府施展这么大的幻境。”白无意看着如薄纱般的黯色就这么笼罩着院落,他转身往回走去。

“我......我们现在去哪?”尘长梦跟上他。

“回去内院,得先找你的父亲。”

楼下一位说书先生,正扬着写上了字画的旧纸扇,绘声绘色地说书。有不少人聚在他的台下听着,落座在前排的有人都坐着木椅,因为听得仔细,都皱紧眉头。

说书先生喝了一口清茶润嗓,紧接着继续说梅山越大将军与那凶悍的敌狄大军长相战的场面。

......

“你在想什么呀?”尘长梦歪着头问白无意,两人坐在五珠楼上,看着远处长街灯火通明。

正当有人发觉怪异的时候,茶客回过神来,却记不起刚刚自己说过的话。

云安郡东烨长街,西华三路。

那位先生越说越激动,正讲到梅山越战死之时,所有人都黯然神伤。

紫衫的老者默默地听着,随着一声扣板清响落下,是那尘无烟将军的支援赶到,最后的苦战鏖战当即。

老人听着,轻叹,他不动声色,目光指向中年茶客。由于是对桌,茶客与老人的目光很快便扫过一瞬。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老人起身离开座位,往楼下走去,有店里帮忙的伙计想和他打招呼,却看不清楚他的脸,是一种朦胧不清的感觉,看见了却记不住。最后直到老人离开了茶馆,离开街巷,都没有人能记住过他,就像是一个鬼影。

而对于西华三路来说,今夜也并没有一个穿着紫衣的老人到来过这里。

......

老人对桌有一中年茶客似乎兴致极佳,他的堂兄是尘府里的一位小管事,于是知道不少事情,正在和自己的茶友们一番炫耀。

“尘无烟将军回府有好些天了。”

“我没有失意痛道,也没有不想和你说,我是真的没想什么。”

这个答案似乎是在尘长梦的意料之中,所以他并不在意,目光也随着白无意远眺的地方望去,“你以后有没有想做的事?”

时间定格在这一刻,对那名茶客来说。

他的眼眸失神呆滞,嘴里含糊不清地讲着,他的茶友们见状诧异,便用手推搡着他的肩膀。

老人依旧端着茶,目光落在街巷的红烛灯上,周围有几桌茶客正沏茶,听到楼下的动静也都议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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