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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行

第7章若水三千如梦

“小心!”

一声清脆厉喝伴随枯木迸裂的巨响传来,地面迅速生长出两枝蜷曲的木枝,向如若雾般的瘦手缠去,可等木藤触近,雾又弥漫散去。

白无意这才看清楚,钰夫人扶着尘无烟就在王先生背后不远的地方,那声提醒就是钰夫人喊出的。

愈发沉重的压抑感,如同有黑雾弥漫在眼前,白无意和尘长梦犹如在泥潭中行走,无声的死寂压得他们喘不过气。

空气中隐约有杂乱的气流,这股无形的气息时而清新透彻,时而晦涩如沙尘,在暗流中如潮汐涌动。

穿过一条回廊就要进入内院,白无意忽然停下,“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等会儿再回来找你。”

尘无烟低头在钰夫人身旁小声说:“也许是在东嗤那时的魑巫同伴。”

他的眼眸微微颤抖,“如果是这样,他应该只是来杀我的。”

钰夫人锁紧眉头,紧张到了极点,“魑巫?为什么要来杀你?”

“我不清楚,但既然是来找我的,那就和你们没有关系。”尘无烟手上刚有所动作就被钰夫人拦了下来。

“那人高深莫测,同样的感觉我只在师父的身上感受过,估计已然超脱,你受伤还未痊愈,更不可以迎战。”

王先生已经力竭,深陷在如梦似幻的幻境里,周围的人感受不到,可在他的视角里,时而置身血海,时而置身荒林。

光是不断地挣脱开幻觉已经要耗尽他的所有精力,一直高度集中注意力使他头痛欲裂,处在崩溃的边缘。

尘无烟直视钰夫人的眼睛,用手压住她的手背,“王怀释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那我和你一起。”

“不行,你和我一起也改变不了太多。”尘无烟坚定地摇头,“你去找梦儿,然后和他离开这里。”

钰夫人叹了一口气,还是松开了尘无烟的衣袖,只说一句话:“你不要太逞强了。”

她摘下发间别着的青金龙虎簪,黑发如瀑布般散开。

“听山鹤雪,父亲当时传给我的。”

钰夫人用纤指捏住簪尖,捻住一提,那青金色如玉般的发簪便在她的手里幻化成一柄五尺的长剑,长剑通体如青玉,剑镡上流溢着蓝绿的浮光。

观龙漼迤,听山鹤雪。

夫妻多年,两人自有默契,尘无烟向钰夫人点了点头,便接过鹤雪。

“等我送走长梦,便回来帮你。”钰夫人衣帘摆荡,向五珠楼方向离去。

尘无烟没有应答,鹤雪的长斩划出蓝色的弧光,水波连天,一击替王怀释斩碎了眼前的黑雾。

“怎么样,还撑的住吗?”尘无烟拍了拍王怀释的后背。

王怀释点了点头,此时的他黑发散乱,眉宇间透露着沉稳和决毅,看起来完全不像教书的先生,更像是经历过世事的青年人。

其实他的年龄本身就不大,尘无烟刚刚而立之年,而他比尘无烟还小了几岁。

“他的幻术有些邪乎,那些雾气似乎能够抽走人的魂魄。”

王怀释紧盯着远处的紫衫老者,渗人的黑雾在他身周萦绕,同时不断翻涌。

“不能触碰到那些雾气。”

“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尘无烟凝神聚气,剧痛于胸下腰间传来,就像身体里面正有东西在撕扯他的皮肉。

刚才只是斩出一剑就撕开了他的伤口。

他将鹤雪横于身前,隐隐间浪潮声响起,他的身周浮现出一圈幽蓝的水浪,内院的空间倏然间变得潮湿。

若水——江上吟

他挥动鹤雪,剑尖牵动蓝白之浪,人与剑化作潮汐向老人袭去。

仍然一斩落空,老人飘到一条长廊的檐沿上,他转动手腕,下一刻,铺天盖地的黑雾向尘无烟涌去,就要将他吞没。

然而鹤雪迸发出粹蓝的潮光,内院里能听到江涛如松,水歌四起,幽蓝将诡异的黑雾吹散,四面皆来渔歌。

尘无烟再次牵动剑尖的水浪,身影周旋如漩涡,大江再次向那紫衫老人奔袭而去。

老人抬起一手,在胸前结出一个晦涩的手势,然后挥舞衣袖,无声之间就将那磅礴的剑江消散。尘无烟向后飞退,立身在王怀释的身前,反手持住鹤雪,然后紧紧盯住紫衫老人。

老人并没有追击,他就站在刚才檐沿的位置,饶有兴趣地看着尘无烟。

“依我现在的状态,没有办法长时间维持若水。”尘无烟喘了几口气,旧伤处疼痛加剧,他的额头上冷汗如雨。

他的剑招内敛,剑岚如若水,刚柔并济,一定程度上缓和了旧伤,只是仍然没有办法长时间维持与那名魑巫老者作战的状态,更何况那老人仍在作戏。

希望钰能带着梦儿赶紧离开,尘无烟想着。

这时天空起雨,他有些意外。

鹤雪发出轻轻的剑吟。

尘无烟回想,在很多年前,就是一个有风的雨夜中,他聚成了自己的魂宫。

往事浮现,随着雨,随着风,他还很年轻,如果今晚他真的死了,那这一生还不算长。

雨中带着寒意,却让尘无烟觉得舒心,他是水真意,水便是他生命的一部分。

时间在此刻被慢放,他仰头看望无边的夜空,雨水滴落在他的脸上,眼里,滑落,如泪。

尘无烟闭上双眼,而四周除了雨声,天地空寂。

慢慢,漫漫。

他融进了雨夜中,大雨如盆。

王怀释看着他的背影,目光闪烁。

天地同色,大道中天。

紫衫老人背着手,只是观望着,像是在等候,没有任何动作。

尘无烟睁开眼睛,鹤雪切开雨滴,雨与浪一齐环聚在他的周身。倏然,雨中连起一绳水线,有如白茫。水线的尽头是紫衫老人,水线便是剑光。

老人终于动了,可他仍只是抬起一手,指尖弹击在那白线上,剑斩便碎裂,破成无数截,化作细浪融溺在雨帘中。

哪怕是中天也不能与入圣相比。

白无意伏在雀楼的栏沿边,静静地观察着。忽然他想起了什么,准备转身离去。

尘无烟再次挥起鹤雪,浪声再次回响。

若水——关山月

有轻柔的月光洒下,雨将世界包裹,包裹住声音,又像包裹住了时间,雨夜中何来月光。

这是鹤雪的剑光。

尘长梦并不乐意。

“为什么?不是先去找我父亲嘛?”他紧张地捏着拳头,“我胆子没你大,我不想一个人在这里。”

站在场地中央的是王先生,他正用一只手捂住胸口,喘着粗气,似乎是强撑不让自己倒下,而不远处一位有些佝偻的身影默默地站立着,白无意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像一道鬼影。

而鬼影忽然就消失不见了,一只手在王先生的后肩处探出,像是从虚无中涌出的黑雾,轻柔软绵的感觉就像水烟。

还差两百步就到内院的大门,白无意听到金属的摩擦声,声音极细但却刺耳。

回去的路上依旧无人。

他苦着脸。

“我先去看看,很快就会回来找你的。”白无意无奈地说,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便走。

他不再多想,一路小跑,身影如风,但却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

他没有选择从内院的大门直接进入内院,而是寻着外墙的转角处翻到外墙的墙上,再遁着墙跃到了雀楼三楼的檐栏边。

雀楼是内院的第一栋楼,绕过一圈他探出头,刚好可以观察到包括澈水楼在内的大半个内院。

周围的环境实在太过漆黑,有风的呼啸声,白无意只能凭借身形认人。

他低头看眼手腕上浮动的符印。

也许是和这个印记有关。

王先生抬手,沙石飞横,土石像云海一样翻涌,风尘向那鬼影聚去,但它却像暗影,等石浪扑近,暗影又变成黑雾消云散。

白无意静默看着,心中震撼,这样的术式与神通无二,真假如意,讳莫如深。

事实上,回廊距离内院还有着一些距离,而之所以留尘长梦等候,是因为他心里有说不上来的异感,下意识里觉得有危险。

他的直觉往往很准。

的的确确是感受到了异样的乱流,这是说不上来感受的混乱潮汐,其中带着动荡的律动。不知为何尘长梦没有异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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