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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虎年到虎年

74解毒的那些日子

这一次是圆圆靠近他,好像先是叹息了一生,甚至伸出手摸摸他的肩膀,表现得很是依恋,比对他的“妈妈”还要有情感。说为了顺利修炼三人行和长发披面,我说给你一个方法,叫做对照法。你的泥丸和海底假如住着两个人,一个是你,另一个人也是你。

他们互相看着各自的自己,就像陌生一般。但你不要怕陌生,口诀是:眼对眼,心对心,口对口,窍队窍。

在长长的暗夜里三十八号不再寂寞,也带来白天的不再寂寞,他有很多事情要做。要随梦入梦控梦,要时时互相对照,要修习三人行和长发披面。

你尝试着不要完全睡着,梦去哪里你就去哪里,你在哪里你就把自己的梦带到哪里。

梦很不固定,自己也摇摇晃晃。

不知情一是不知道情感,三十八号的情感并没有真正开始,他只是感到和别人的不一样。只要感觉到有一种哪怕不是优点的优点能顺手捡起来当成自得,三十八号就得在别人的眼神中趴下和走开,他自惭形秽。

无法避免。

存在就是对于不存在的证明,还要给不存在分一杯羹。不存在供应存在,却打算不去负责。

需要有一个空把存在和不存在包容起来。

知道是在梦中也无济于事,身临其境,惧怕从来不会打个折扣。

但又明确知道,这个知道就是知道,有一种意思已经进入了他的意识,狠命地跑,甚至感到身轻如燕,这也是分裂,是分裂中的分离分支。能蹬开原先的束缚,不再束手束脚,没有发现那一个救命的井横在前面,这才急切起来。

转过头一望,他还在跑但他能望,身后没有狼群,只有一只大兽呲牙咧嘴地边跑边笑,但发出来的声音就是万狼如流水一样地铺天盖地而来的杂乱声音。

自己太弱小了,在洪流中形单影只。

大兽作蜥蜴状,又像一只小型恐龙。他实在没有对恐龙认知的深浅,到后来也没有认识清楚,那可能是遗留的一只,也可能它们还会源源不绝。这应该是一个孩子,它还能笑,但是笑得很不自知。

就要冲到梦境的边缘了。

梦境就是一块不大的地方,天空淡淡,灰不灰白不白的天空冷漠无情,阴云已经被分开,在白处有灰的边缘,灰处有白的边缘,叫人看起来格外寒心。

更加寒心的是,他另一个自己望着自己也是冷漠无情,冲出梦境的边缘他又进入梦境,从远远的千山万壑和茫茫旷野中跑来。身后跟着那头大兽,兽的身后是扬起灰尘的万千狼群。

山风呼呼,像在拍手。

继续跑,那口井竟然真的似乎消失了,一直未有出现。

万情有万法,万难有万解,当你掌握了一种方法以为自己可以突破的时候,新的阻碍就横在了目前。很多人都死在这个青黄不接的时候,旧的自己脱胎换骨,但是羽翼未丰;新的自己摆脱了桎梏,但更有繁琐的和有切肤之痛的锁链已经把人捆绑得老老实实。

所面临的情况传统的方法有两解,一叫做茅塞顿开。初看起来这是一句好话,头上顶着一棵茅草,现在把茅草薅掉了,天光照射了进来,也叫洞见,黑洞见到了光,从此任意所至都如醍醐灌顶一样,获得了某种新生。

这样就可以一劳永逸了。

但实际情况是茅草不是一棵而是一撮、一蓬、一丛,拔掉了一根不是毕其功于一役而只是松动了一下洞口,透进来一些光亮,不是全部,人的确是前进了一步,但这一步根本排不上号,只是一个开始。

一叫叶落归根,叶落归根是一个很重要的象征。你是一棵树,你已经参天和枝叶繁茂和开枝散叶,这是人的丰富,这个丰富不是尽头它只是一个过程。

也就是开始、过程和结果是一个过程,原因和过程和结果是一个过程,还有别的原因会导致别的结果,不是只有一种。但结果不管起始于什么原因,都肯定有一个着落,这就是生命本身。

生命是一个现象,万事万物自有定数,这是因果关系的统一,有因必有果,但不一定是自己想要的结果,是缘于因错了。

所以古人不怎么讲果地而是讲因地,水到渠成和种豆得豆的意思就是果必有因。我是一棵大树,这是我的果,我的因都在从前。

现在我回不到过去。

我只能创造过去。

要归于生命之根,找到生命和生命的根本也就是所住,所来住。

从来没有如此清醒,三十八号停下奔跑的脚步,回过身来,“呔,站住,”戟指而问曰,“你们想怎么样?”

一切静止。

大兽左右摇晃了一下脑袋,它的皮肤黄中有绿,放下两只退缩的前腿,马上变成一只大蜥蜴,“就问你怕不怕吧?”

“我当然怕了,原来都是你搞得鬼,你意欲何为?”

“哈哈,”蜥蜴抬起头来大笑,肆无忌惮,“怕就好,比怕更怕的是死亡,你死了我们就消失。”

三十八号:“我不想死啊,我其实还不知道生死,我只知道死亡就是离开,但有个声音一直告诉我我要活着。”

蜥蜴:“这不可能。”

三十八号:“我死了就结束了?”

蜥蜴:“我们说到做到。”

三十八号:“那好吧,”他存了死志,一步步走向蜥蜴,但另一双眼睛却在此时发现身后的那口井竟然出现了。

真是与水有缘呢。

他在孩童时代曾在一处水湾边上游玩,不小心就掉了下去。其实他不是掉下去去的,他是走向水中,只是样子很笨拙,看到污浊的倪家弯水清见底,里面有青堂瓦舍,树木粲然,院子里还摆了很多刀枪剑戟,红缨在风中风情烈烈。

可是被人救了,说孩子掉入了湾里。

然后灵机一动,遽然停下脚步转身往井旁逃去。

他快,蜥蜴更快,“哈!”

蜥蜴喷出一口毒气,毒气包裹了三十八号,他跳入井中。这次的井中依然没有水,但也不是旱井。他跳入井中,这次竟然没有从梦中醒来。

以往的经验失效了。

他到了井底,井底就像是一个虚空的,把他坠入更深的井底,还能看到上面的井底的石块和水苔,那是另外一个世界。

重重地摔下。

哈,这就是传说中的中毒,他看到自己全身都绿了,面目全非,看起来非常诡异。行行复行行,中有双照影。来去不无同,依然不知情。

解毒三法,药物解毒是一种,激发机能,化解毒性,挽救人的死之将临。这是被人救和被人治,或者机缘巧合自己恰好知道是中了什么毒,而悬崖底的山石边上的一颗药草开着淡紫色的果子,采下来吃了。

或者只是饿了,吞下果子就昏迷了过去,等醒来已经病体痊愈且增加了多少年多少年的功力,因祸得福。

自愈是一种,这是神奇的方法也是常见的方法,无作无为,听天由命,生是天要我生,死是天要我死。福祸无门,惟人自召,很可惜很多人已经打开了福祸的门但对于福祸认识有限。

一定是自己亲自打开的门,但把福和自己相一致,把祸推究给别人。福祸都有自己的运行轨迹,终究逃不掉,在灵光返照的时候已经后悔莫及。

自我救治是一种,等也是等着,不如索性努力一番。尽人事而安天命,不尽人事不叫安天命,无为不是毫不作为而是有为的不为。我知道我救不了你,但还是表明我的态度。

“你这样做是不好的,不对的。”你打我我就受着,你骂我我就听着,你赶我走我就走开。

“你这样做真是好样的,我支持你。”

我们同此情,我们可能无能为力,但我们有自己的态度。我们可能走不掉,承受又有何妨。

我其实也不是要评判你或者那些恶者,我评判的是我自己,我要叶落归根,归根到我对生命的态度上。有天有理存在,所以不要伤天害理,你伤害它们它们就要伤害你。

你无视它们它们就要无视你,你没有它们它们却一直有你。所以善恶之报如影随形,这是你的来处,除非你不生不存不在。

无视就是不在我心,它对我没有力量,这其实是掩耳盗铃。

三十八号想起了对照法,这是目前他唯一的方法。

我来对照我自己,可是我代替不了你们,你们一个住在绛宫一个住在命地,也就是我脐门命门中间的玄牝之地。

我是一个外来者。

但我是你们的目光,你们上下遥望,我在你们的目光中上下奔走。我在海底的波涛中。

深吸一口气,把毒素都集中进来,再吸一口气,我毒素往上搬运,再吸一口气,往下降临。

记得圆圆说过,你要有彼有此有主有宾,他还说你本身就是一个偃月炉。这个炉子是一个椭圆形,有两种运行,一是一上一下,一是后升前下。

开始的时候不能尽意,也就是不能完全。

上面为主,上面的那个小人儿全身发绿,头昏脑涨,实在坚持不住了,几次昏厥。就再以下边为主,上面清明了,但腹痛欲裂,就再次往上走。

中间的路线有两条隔膜。二分三,分成上中下三个区域。隔膜是透明的,但也是坚韧的,据说这是著名的七个封固之二,他当时并不懂得。

只是在救命。

这是他的屏障,他悄悄地走得很远,也把自己紧紧地贴在梦境的边缘。

一是不知道事情的始末,他不想知道,不想知道的潜台词是难以知道,不可能知道。

你的目标是完成你自己,这个目标包括“三人行”和“长发披面”。这也是三十八号开始爱上了武功的原因。

第三次分裂是又多出一个人来,并且他还有了一个新名字。

其实在这个结果完成之前,他的头脑中出现了两个人,一个叫圆圆一个叫欠欠,这就相当于第二次分裂。圆圆就是矮墩墩的那一个,欠欠高而瘦,远远看起来就是一个长身材的母亲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一个胖胖的孩子跟在她的左右。

欠欠曾说造成思维平庸的方法有很多种,不属于这其中一种的方法是不知情。也就是什么都不知道,那时三十八号的眼睛还没有打开,两眼一抹黑。

往往在一开始是伴随着梦的,但中间会沉重地睡着,中间醒来的时候,不知道那是不是醒来,就再次睡着和把自己调整一番进入梦境。花底有风也有模模糊糊的亮光,是种植成一垄一垄的花树,表面看起来是一番景色,趴下来看又是一番景色。

花底下一片幽静,风是吹不动头发的那种轻轻拂弄,不是拂墙花影动那种,它自己不被摇动。是上边的风偶尔溜进来的一个调皮,含着笑,笑容又被别的凝视拿走了一大多半。

这可以称得上是第一次分裂,他跟随他的梦就是自己在跟随自己。梦有一天会成熟,成熟了就会瓜熟蒂落,他没有把瓜吃掉而是留下了种子,可以反复来对梦进行自杀式的试探。

他们的脸上从来没有表情,但很会说话,做动作的时候都是想好了才动作,一旦动作起来就从昨天走到了今天。知道明天而怀疑明天,隔着的不是一个明天,这个明天有无数个明天叠加在一起。

欠欠说的思维平庸是说指出一个目标来加以跟进,这个目标要有合适的距离。你应该知道距离的吧,这和智慧有关,一定要远一些,一定要看得见,引导目标然后再让目标人互相踩踏和彼此羡慕。

这么一来他们的情感就会互相复制。

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他还是尿床。

他还是继续气馁和继续入梦,自己已经没有指望了,只有这个梦的指望。

因为很忙,曾一度忘记了圆圆和欠欠。

梦境中荒草凄凄,野树哀鸣,天色沉闷,又是飞沙走石。身后咚咚咚的狼群又漫山遍野地追了过来,腥臭而暴虐的气息缠绕住了自己的脚后跟。亡命而逃,死亡的战栗再一次席卷了自己。

积重难返,积累起来的都是习惯,这个重是沉重,在梦里背负不起来的时候就洒向生活。也就是把现实当成梦境的一种,他依然可以跟随自己和凝视自己,在自己的全身周围。

他成了自己的第三者。

有花花搭搭的漏影掉下来,不但幽静而且潮湿,光亮都很自重身份,为了以示公平,光亮打在所有的阻挡上。给了阻挡下面以阴暗和自由,这也是三十八号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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