衔烛矩阵

到底是什么限制了自己的想象力？

陈佑其一边笨拙地从蟹钳里夹出蟹肉，一边对已经能吃席的敖沫道：“敖沫也多吃些补补身，伤才好得快。”

敖沫微笑点头，却没有动筷的意思，“谢谢关心，您也随意。”

陈佑其慢慢睁开眼睛，推开绒被坐了起来，对舷窗外的星海发一会呆后，他翻身下床，走进卧舱的独立卫浴冲了热水澡，然后站在镜子前撩起额发与自己对视。

形貌再无瑕疵的同时，镜中人左眼下的一点泪痣，让俊美如谪仙的他看上去似在忧伤，又似在魅惑。

“终于像个主角了。”

汐长老笑而不语，敖沫挠挠头解释道：“真不算什么，您有机会去最初之地看看就明白了。”

难怪他们都不怎么吃，原来是看不上啊。

陈佑其了然，将蟹肉伸进玉盘中沾上些金粉，满怀期待地送入口中——这还是自己第一次吃这么贵的东西，可得仔细品味。

过了一会，陈佑其咽下嘴里的蟹肉，看向坐在身边的敖璇，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声问：

“好像和餐厅的红烩蟹肉面没什么区别，是我吃的方法不对吗？”

敖璇犹豫一会，抓起支蟹钳熟练地剥开，没有沾金粉，浅尝一口后作出评价：

“比餐厅的要好一点，但也只有一点，总的来说没区别，我不喜欢螃蟹的味道。”

说着，她又把筷子放下了。

陈佑其指着金粉问：“不用加这个吗？”

敖璇摇头轻笑，“这是用来骗傻子钱的花招，加上金粉反而不好吃。”

学到了。陈佑其继续和螃蟹较量起来。

半个小时过去。

陈佑其靠在椅背上，看着满桌佳肴有些意犹未尽，但实在吃不下了。

这时，一位像是官员的人满脸堆笑，弯着腰推门而入，用卑微的语气问好：

“打扰各位大人用餐了，在下是德宵的行政长官，在下的名字是于有成。”

原来他就是行政长官。

陈佑其上下打量他一番，能隐约看出他身上与船员截然不同的气质。

正常来说，如此大费周章请人吃饭，一定有事相求，但这位行政长官没有多说一句话，他只是弯腰侍立着，汐长老像拍灰尘一般对他挥手，他便退出门外，又细心地把门带上。

陈佑其不由得问：“他就这么走了？”

汐长老一脸“我看你完全是不懂”的表情揶揄道：

“不然呢？等到明天早上，所有想知道的人都会知道：我们受邀参加了他的宴会。十年之内他至少官升两级。”

陈佑其一下子反应过来，倒是敖沫好奇地问：“为什么？我们什么也没说啊？”

汐长老意味深长地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事实如此。”

说完，汐长老便带着敖沫先行离开，还使个眼色把侍者都赶走了，大厅里只剩下陈佑其和敖璇。

气氛突然有些尴尬。

良久的沉默中，敖璇突然起身，却不动作。

陈佑其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炙热目光，没敢抬头，重新拿起筷子夹菜，过了一会，大厅里响起重重的关门声。

胸口左边口袋抖了抖，荧栖探出来：“啊哈！”

陈佑其用“烛照”观察四周，确定无人监视才低声道：“怎么了，荧栖？”

荧栖温柔地说：“道友，你心乱了。”

“嗯？”陈佑其装作没听懂，夹起一块果冻似的东西，“荧栖道友帮我分担一点。”

“我不吃，别想转移话题。”

荧栖温柔的声音变得认真起来，开始缓缓述说：

“本来我只是一棵普通的树，晒晒太阳沐浴雨水就很开心；可在遇见你之后，我突然间明白什么是孤独，再也不是那棵有阳光和水便能无忧无虑地活下去的树了。”

“你也是一样的啊，道友。”

荧栖回到口袋，不给陈佑其反驳的机会。

我也一样？陈佑其轻哼一声，视线却不自觉颤抖起来，落在敖璇碗里只被咬去一点的蟹肉上。

我只是见不得有人浪费食物而已。

陈佑其如此想到，而后伸出筷子。

。。。。。。。。。。

第一星区德宵，神庭专用星港。

陈佑其搀扶着敖沫，刚从“广目”级侦察舰走出，一位龙族女子便贴地俯冲过来。

她神情关切地伸出手，似乎想摸摸敖沫胸腹间的凹陷，又不敢真的碰到，最终红着眼睛道：

“沫儿，你受苦了。”

这是敖沫的母亲？陈佑其松开敖沫，任由他上前抱住龙族女子，轻声安抚：“娘，我没事，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敖沫的母亲一下子哭出来，又突然放开敖沫，大喊一声：“汐长老别走！”

试图悄悄溜走的汐长老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尴尬地看向她。

“汐长老。”

敖沫的母亲抽咽着指向敖沫的伤，“这是怎么回事。”

汐长老一边朝陈佑其投去“你自求多福”的眼神，一边说：“您得问那位烛龙道友，是他救了敖沫和敖璇。”

敖沫的母亲这才注意到几步之外穿着星舰制服的年轻人。

能起道号的只有大罗，他居然是大罗？

她想了想，拉着敖沫来到陈佑其身前道谢：“多谢烛龙上仙救了敖沫的命，我们该怎么报答您，您尽管开口。”

陈佑其谦和地笑笑，“伯母叫我烛龙就好，我救敖沫不是为了报答。”

“上仙高义，但这是救命之恩，怎能不报答。”敖沫的母亲神情愈发诚恳，“您和龙族签订契约了吗？”

不等陈佑其回答，她便开始陈述自己的家族拥有哪些优势，如果和她的家族签订契约，他能得到哪些好处。

陈佑其眼睛逐渐睁大，从敖沫母亲的话里，他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事实：

龙族虽是一个整体，但内部也存在这样那样的矛盾，因而分为这样那样的家族，小家族结合成大家族，大家族之间联手推举出长老，再由长老进入龙族元老法庭行使族法，划分势力范围。

在龙族，长老或许不是大罗，但大罗一定是长老。

陈佑其不能担任长老，与他缔结契约的敖沫所属的家族，却能凭此获得一个长老席位。

敖沫的家族会回馈给陈佑其签订契约的报酬，在此之后，可能会以商量的态度为他安排一些小工作，同样有报酬。

听上去像是双赢。

所以在敖沫母亲隐隐不满的眼神中，陈佑其打开了图灵，得益于第一星区首府的网速，他很快拼凑出所谓契约的真相：

契约者过得好不好，完全取决于契约掌控者的良心。

在签订契约前，契约者可以选择契约家族，可一旦签订契约，契约者就不能违抗契约家族的任何命令。

龙族族法就是这么规定的，辞藻再华丽也掩盖不了残酷的真相。

陈佑其没能找到大罗境界的案例，但“加盟”龙族的炼气士有很多，他们的遭遇包括不限于为龙族做一些危险工作，彼此厮杀供龙族取乐。

反抗或逃走都被视为挑战龙族，而挑战的后果是龙族和凤族共同的追杀。

没错，龙族和凤族早已达成潜在协议，彼此协助维护两族“尊严”。

留下这则消息的人说自己叫毕叔阿。

陈佑其轻笑自语到，接着换上崭新的衣服，把钥匙和荧栖一起放进胸口左边口袋。

去餐厅的路上，陈佑其一边扫视船员们各不相同的外表和神态，一边回味昨天的红烩蟹肉面。

。。。。。。。。。。

一艘搭载着德宵最好的厨师团队的补给舰——这就是德宵行政长官的“款待”。

平心而论自己不喜欢聚餐，更何况是和陌生人，但“行政长官”听上去很厉害的样子。

负责迎接汐长老的“广目”级侦察舰上，用餐铃声响起。

弹牙的蟹肉和筋道的面条热情碰撞，随后浓郁的海鲜香气萦绕在口齿间久久不散。

红烩蟹肉面的滋味真不错啊！

陈佑其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才问：“你在等我？”

那就随便吧。

刚要开口，敖璇瞪住他一字一顿地道：“不许说随便。”

陈佑其想了想，于是改口道：“我选择保留意见。”

不同于以往出尘绝世的纯粹的美，此时敖璇身穿橘黄色运动衫配上纯白鸭舌帽，显出少女青春靓丽的一面，束在背后的银白长马尾又为她增添些许俏皮。

还有牛仔短裤下莹白如玉的双。。。啪！

汐长老注视着陈佑其胡吃海喝的样子，善意地调笑道：“道友可是大罗强者，这点小场面算什么，格局要打开！”

陈佑其诧异地问：“这还叫小场面？”

敖璇挑了挑眉，用压低帽沿的手遮住自己翘起的嘴角，然后她才恢复平静的表情，点头道：

“德宵的行政长官想款待我们，汐长老和敖沫都说随便，所以我来征求你的意见。”

正当陈佑其饶有兴致地路过走廊转角时，他看到了环抱着手靠在墙边的敖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