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决定
虞芷芃抬起头，正好看到了叶玲珑正在拍打孙智一，眼神也一直给他飞刀子，那大概是在，使眼色？
余光注意到虞芷芃，叶玲珑赶紧扭头道：“哎呀，演员表现不好，导演说换人也就是发脾气威吓一下，不一定的嘛。”
孙智一不为所动，又喝了一口奶茶。
两人有点意外地对视了一眼，同样放轻动作地往里面走。
这种安静一般都代表正在拍摄中，有职业素养的制片人当然不会随意发出声音，干扰现场。
虞芷芃紧紧盯着特写镜头里面“李宁玉”沐妄鼎的表情从绝望渐渐变成崩溃，然后彻底失神晕倒，很满意地喊道：“很好，过！”
说完，又低头继续喝汤，不然汤就要凉了。虽然这个时候已经是夏末秋初，天气还算热，但是拍摄现场都是加大力度开空调的，不是为了汗流浃背的工作人员，而是为了那些精贵的设备，顺便照顾到演员的妆发效果。
叶玲珑和孙智一又对视一眼，虽然有些要面对困难的苦涩，但更多的都是对小伙伴认真专注精神的赞赏。
几分钟而已，虞芷芃喝下了最后一口，满足地抹嘴。等到放下了保温盒，又开口道：“你们说的晴天娱乐背后是哪家的大少？我看看能不能抽时间去聊聊，说不定就在亲戚里面摆平了。”
这次原本就是因为有豪门关系的撺掇，她才借势拉了一群人搞剧组，就算是换个演员，稍微冒犯了那么一两个大佬，也不是大事情。多方平衡就是为了这个，一点点生意上的摩擦还不足以让高层翻脸，后面低头道个歉，想来就过去了。
叶玲珑则一边翻自己的通讯录，一边吐槽道：“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晴天娱乐还好，怎么说也是个业内中型公司，只要再加两个业务往来，做生意赚钱嘛，大家都还能你好我好大家好。现在晴天背后的大股东欧阳济，是陆婉柔的追求者，听说都打算求婚了，这就不是那些随便玩玩的逢场作戏，你得罪了人家的心尖尖，要面子的大少爷可不会管你的商业格局。”
“欧阳济？”虞芷芃挠挠头，感觉这个名字好像是有点熟悉：“我应该没有写过这个人名……”
“别想了。”叶玲珑也跟着道：“不是你给的名单，欧阳济也不到那个层次。”
虞芷芃明白了：“他级别低一点？”她当初拿的名单都是豪门中和杨家、虞家差不多层级的家族子弟，起码属于少壮派实权人物，也算是圈内顶级人脉了。更高地位的人不是没有，但是他们压根就不会趟娱乐圈的浑水。
“那你们这幅表情？”虞芷芃不懂了，自己拉的都是金字塔尖的大佬，还怕一个够不上台的欧阳济？
孙智一放下奶茶空杯，慢慢解释道：“欧阳济算是这两年起来的公子哥领头羊，估计还有不少人支持他，就想着团结在一起，往上再冲一步。咱们这个剧组也是他的一个突破口，为了能够和各家大公司背后的集团达成合作，他注资晴天，投资《风声》，又推出了陆婉柔这个女朋友，大概率是欧阳家的少奶奶，可以说下了重金押注……”
“等等。”虞芷芃被这一串介绍给弄得有点懵：“欧阳济是领头羊？”
她怎么记得“剧本”里面这个人貌似没有多少存在感？原来“剧本”里面的年轻一代领头人是谁来着？应该也是陆婉柔的裙下之臣……
不对，那个原领头羊，好像就是被影后魏岚去年给弄下去的某总裁……
所以，这是“命运”又给陆婉柔顺位补上了一个？从原来的“龙套”提拔到“男配”，身家级别上面是差了一点，效果一样就行了。
虞芷芃想明白了也无语了，看到孙智一疑惑的小眼神，只好道：“你接着说，我刚刚想岔了。”
孙智一点点头，很快地加上了几句：“如果你一定要换人，他少了一个重要的版图，肯定是要记恨的。当然了，他还不敢对你下什么黑手，但是为了圈内的脸面，绝对能够没玩没了地恶心你。”
虞芷芃垂下眼，心里想：那是肯定的，“男配”对欺负了“女主”的“炮灰”，那都是除之而后快的，搞不好能靠着“女主”运道，越级碰瓷再反杀，顺便提升一下自己的级别，都是应有之义。
可惜，虞芷芃不是能够配合“剧本”的“炮灰”。如果真的那么害怕所谓的“命运”的力量，还做什么导演？做什么事业？直接躺平，缩在深宅大院里面对“丈夫”的“移情别恋”、“守身如玉”忍气吞声就行了，识趣一点说不定能得到“主角团”的垂怜，留一条生路，在金丝笼中过狗一样卑微的人生。
本来还想着，导演和演员身处不同赛道，没什么竞争关系，若是能够合作共赢，说不定自己干脆搭着“女主气运”的东风，事业能够上个新台阶。至于所谓的“婚姻”和“男配”，她将来抓紧机会爽快离婚，随便“女主”和“后宫”怎么折腾，各自安好也是挺不错的。
然而，仅仅几个镜头而已，看清楚了“女主”陆婉柔隐藏在精湛演技和聪慧谦和之下的傲气，或者说就是傲慢，虞芷芃明白了，她们两个人大概率没有什么共存的空间。
“女主”的内心是认可欧美价值观的，过分追求自我和个性，对讲究家国情怀与奉献精神的华国文化没有半点感情。她“命运”里未来的发展虽然会奔着欧美娱乐圈去，但是华国的财富资源也绝对不会放下半点。想想看，不带着这惊人的庞大华国市场影响力，高高在上的白人老爷会搭理一个“卑贱”的异族女性吗？
虞芷芃不在乎所谓的“命运”，也不想和“女主”抢男人，她却不甘心看到那样的将来。
身为穿越者，她带着前世世界的影视资源，这辈子更有强横的顶级豪门权利背景，她有野心想要掀起这个世界里华国的影视行业改革，更有雄心扭转如今华国文化失声的现状。如此，她当然不能让这样的一个“女主”登顶华国娱乐圈，任由“女主”将华国市场作为踏脚石甚至是祭品，朝欧美跪拜下去。
已经决定了宣战，那就从此刻的敌弱我强开始。
现在的杨酉麒还没回来，杨家就会坚定地站在自己这个“儿媳妇”一边，而不是在未来顺从儿子的爱情想法，成为陆婉柔的助力。
不知道“女主”的运道，或者说“命运”有多么强大，能不能扛得住自己身后的大势？
回忆起来，两年之前就因为一个无意的举动，传奇影后魏岚复仇，几乎折断了“女主”第一次登天路。那么，何妨再多来几次大动作，就让她老老实实沉寂在国内二线的位置？就算想要出去发展也可以，跟着白人老爷做二等公民也随她，但是妄想在华国的影视圈地盘做新时代的买办，可没得机会了。
制片人们不知道虞芷芃心底的万千思绪，他们只是纯粹从这个电影工作本身的利益得失来盘算，换掉人之后，会有麻烦，多个敌人少个帮手，能免就免的好，就这么简单。
虞芷芃也无法现在就跟伙伴们解释清楚，自己不仅不能容忍陆婉柔来饰演英雄，不想用电影主角来给她赋予特殊的光环，将来搞不好要持续对她，以及她身后的男人们进行打压。
想了想，虞芷芃还是非常坚定地道：“换人！这个演员距离我的‘顾晓梦’太远了。我可以接受演员的演技不成熟，陪着她慢慢打磨，但是她自己要有角色的内核心气。陆婉柔完全不懂我们现在的美好生活，到底是有多么珍贵！过去百年的艰苦奋斗里，华国的仁人义士在黑暗中点燃自己，又是多么伟大！”
叶玲珑虽然已经接受了虞芷芃的“任性”决定，手上也准备好了处理方案，还是很意外于她罕见的坚持。
毕竟之前拍摄《微微一笑很倾城》和《棋魂》的时候，虽然大家都很听话，但是表演技巧上面那是真的生嫩。《微微》稍微强一点，人少，影视专业的学生为主，莫知惶也带的动；《棋魂》除了童星之外，还有很多小孩子是彻底的门外汉，理解不来导演的意图，配合非常困难。
然而虞芷芃都没发什么脾气，更没有放松要求得过且过，一直非常耐心地指点他们，不计成本地用镜头陪着反复练习。说真的，以她刚刚大学毕业的年纪，真的没有几个年轻人能够做到，这也是叶玲珑和孙智一决定投资虞芷芃的重要原因，天分还在其次，对事情的专注和执着才是事业成功的基础。
这次的《风声》电影，一直都非常顺利，尤其是在制片人已经达成平衡后，那些经验丰富的演员配合很好，剧组拍摄工作用所有人都惊讶的速度在推进。
叶玲珑还以为庆功宴都可以开始计划准备了，结果听说仅仅才拍了一个“顾晓梦”的主场戏份，时间不到一天，就翻脸要换人，简直是不可思议。
“行吧。”叶玲珑并不纠结，有难处就有难处，既然选好了虞芷芃作为战略伙伴，当然要站牢靠了。导演说要换人，制片人就配合。
反正就没有哪个剧组没闹过换角，圈外人或许只能看到新闻上面的，少数撕破脸的剧组互相甩锅，事实上看起来一团和气的剧组也没少了勾心斗角，很多所谓的“意外”或者“冲突”也都是体面的托词，内里斗得白热化了，换人再正常不过。别说女主角，导演也不过剧组的一员，如果虞芷芃不是有靠山又有本事的导演，这个剧组到底是谁离开都是未知数。
确定要换人了，那么……
“换谁上？”这也是一个问题。
虞芷芃显然已经想过了：“就让李玉橙来试试。”
本来已经整理资料给孙智一做紧急方案的叶玲珑猛然抬头：“换她？她可以吗？”李玉橙才出道多久？一个非科班女孩，除了一部青春校园剧本色出演女主角，后面也就在大制作里面打酱油，《风声》这种堪称顶级配置的大电影女主角，一般人是真的镇不住。
虞芷芃却微笑了起来：“你以为，她最近大半年都在干什么？”
叶玲珑条件反射地道：“不是在跑剧组……？不对，她的参演剧好像都已经杀青了。”
孙智一已经在电脑上面处理完相关邮件，正式和合作方进行“换角”磋商。看到叶玲珑的傻样，轻轻嗤道：“李玉橙最近都跟着几个国宝级艺术家学习，来演一个女英雄，正好练练手。”
虞芷芃有点惊讶：“孙哥就是孙哥，什么都清楚，我也是今天才想到。”
叶玲珑不开心了：“感情就瞒着我？李玉橙可是咱们的台柱子，我难道还会泄密吗？”
孙智一懒得搭理：“这些消息不能公开聊，当然要你自己留心。你之前都约过魏岚了，我们以为你已经很清楚情况。”
虞芷芃连忙打断两个人的无意义互怼，转移开话题：“先处理好换掉陆婉柔的事情吧。欧阳济就算要闹，也不会搅乱了这部电影，伤了这圈内的顶级人脉。”
然而，话音才刚刚落地不到三天，事实就打脸了。
欧阳济这个从“龙套”升级成的“男配”，压根就没管什么圈内规则，什么商业流程，直接杀到了剧组拍摄现场。
扮演“武田”的戴俊暇竟然噗通一下坐到了地上，深深地喘息。
不过现场从配角到工作人员，没有人嘲笑他，虽然他只是在镜头没有拍到的地方做出象征性的动作，但是那种极致压迫性的施虐者气质非常耗费人的心神。
一口气吃了两条小鱼，又猛灌了半碗汤，虞芷芃才感觉有点发晕的脑袋舒服许多，能够慢慢品尝汤里头的配菜滋味。
孙智一本来一直喝着奶茶旁观，这会突然就开口道：“换掉陆婉柔的话，晴天娱乐的资金估计就要撤走，可能还要给咱们下绊子。你打算好更换的人选吗？准备时间来得及吗？”
虞芷芃惊喜地捧过来：“可以呀，我正好又渴又饿……不对，你能够带这个来，是不是先去吃了一顿好的？”
第二天，当叶玲珑和孙智一赶来片场，发现“裘庄”内非常安静，只有少数的几个人正在轻手轻脚地搬动器材。
也只有这样恐怖异常的恶徒，才能够和被精神“刑讯”的“李宁玉”，交相辉映出惨无人道的一幕。在这里，任何人都变得不像人。
两个演员都被自己的助理扶下去休息，不管这个镜头还要不要补拍，神经紧绷后总是要休息，不然人都要疯掉。
虞芷芃琢磨着现场运转还算过得去，便也没有勉强自己人硬刚那点管理权，就这么一个项目，用一部电影摸摸业内的成色，能忍就忍了吧。
叶玲珑没想到累得不行的虞芷芃还这么敏锐，掩饰性的咳了一下，还是摆脱不了她炯炯有神的盯视，只能道：“哎呀，这不都是为了你吗？听到你想换人，总要有个帮忙镇场子的大佛，我就约了魏岚姐出来聊了一下。”
虞芷芃揭开了保温盒的盖子，已经迫不及待地舀了一勺汤喝，听到这个更是翻了个白眼：“是你馋了老巷子的手艺吧？”
说又渴又饿不是虚言，虞芷芃虽然按时吃饭，但是现场拍摄，尤其大电影的拍摄要求极高，必须长时间全神贯注，是非常消耗导演体力和脑力的，胃部容量和青春期的孩子差不多，几碗饭都很快消失，中间的休息时间一般要准备高能量的零食随时补充。
虞芷芃闻声抬头：“来了？”然后又低头查看，反复看了三遍，确定这组镜头达到了要求，缓缓放下了手里的器材，起身迎向快半个月没见的老友。
虽然虞芷芃给叶玲珑和孙智一都争取到了《风声》核心制片的职位，但是各大公司实在出力良多，叶玲珑和孙智一能力虽然过关，资源那还是不能比，如果不想陷入恶性竞争，两人也只能慢慢退居一射之地，跑出去做一些杂务。
虞芷芃恍悟，两个制片人都认为换人弊大于利，叶玲珑是想打个哈哈过去，孙智一则理智冷酷地列举各项问题，让导演认识到情况的严重性。
她沉吟了一下，放下了汤勺，非常认真地道：“我说换人是很认真的，不是一时间耍脾气。这部电影很重要。我不在乎背后的投资都是哪些大人物，不在乎有多少利益权衡，甚至不在意将来能不能得到票房和奖项，我要的是一个合乎我理想的电影成品。所以作为绝对女主角的顾晓梦，她必须能够贯彻我的创作理念，认同我想诉说的理想和敬意。陆婉柔是不错，演技精湛，后台也硬，但这些都不是我妥协的理由。”
但是现在想要换女主角的演员是大事，还是要把能够进行斡旋的叶玲珑和孙智一叫来，毕竟牵涉到人事和利益分割的局面，还是制片人更能平衡处理。
叶玲珑拍拍虞芷芃的肩膀，又从孙智一手里拿过来一个保温桶：“虽然没料到你今天还在继续拍，也猜到了不会闲着，应该是饿了吧？我们从老巷子特意给你带的，你最喜欢的鱼汤。”
叶玲珑看着虞芷芃已经在检查拍摄结果了，这才慢慢走过来：“看你的样子，昨天说的话，不会是消遣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