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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我以花

第一章

一般时日,称得上是恭谦和善,见普通百姓都是有说有笑,大家都愿待见他;不一般的日子,喜怒无常,嚣张跋扈。

车内发生的一切,申非是边听边笑,想着这不就是打情骂俏么,心里越想越是为自家公子高兴,手里的马鞭也不由得多挥舞几下。

车内在一番折腾后,渐渐的恢复了平静。女子撅着嘴望着窗外,鼓足劲不让眼泪流下,迫使眼泪在眼眶中循环打转。

车中之人似乎也意识到了此点,掀起车帘一角打望着。

官道上稀泥松软,杂草遍野,一碧千里,如同一张延绵不尽的地毯,尽显春意。

这般景象引得车中之人一声痴笑。

“尸骨尽、焚、之。”温晴回头看着苏子赡咬牙恶狠狠的说道,丝毫不在乎脸上的两行泪水。

苏子赡哈哈一笑,伸手擦拭温晴的泪珠,附和道:“好,听你的,焚之、焚之。”

“去你的。”说着一巴掌拍开苏子赡的手,扭头迅速擦干眼泪。

温晴六岁时被赴京平乱的苏异夫妇带回,那年正值先帝领兵北伐,楚国余孽趁势卷土重来,苏异率军赴京平定,楚襄公复国梦覆灭,自刎于江,之后苏异夫妇在马踏楚军残党途中偶遇走失的温晴。

夫人见不得受苦的孩子,心生怜爱,便带走了温晴。苏异原本只想让其做个侍女,大不了特殊一点,但夫人却对其疼爱有加,还让其跟自己姓,取名温晴。

温晴虽说是个侍女,但更像一个童养媳,不与常人相同,在将军府身份特殊,是唯一一个能与苏子赡怒目相向,能对苏子赡拳**加的人。

“公子,我们到了。”申非掀起车帘轻声说道。

一股清香扑鼻的气味随几卷春风沁入车中,苏子赡麻溜地跃下马车,印入眼帘的是一片花海。

“人人尽说江南好,我说啊,益州怎不及江南?”

温晴自顾自的向花海深处走去,申非在苏子赡的授意下紧随其后。拴好马车后,苏子赡没有走向花海,而是爬上一旁的小山坡,伫立在风中眺望整片花海。

熟悉的花海,六年依旧。

“哞哞哞~”

牛的叫声传来,苏子赡下意识地扭头看去。

放牛的是位面色清瘦的少年,少年衣着破旧,手中捧着一幅一样破旧的书卷。

少年起身朝苏子赡致歉,似乎认为自家的牛打搅到了苏子赡赏景,在他抬头时正好与苏子赡四目相对,那一瞬间他愣住了。

这也忒帅了。

他家世代务农,但小时候也曾随阿爷进过城,去过蜀州道,见过许多俊俏男子,甚至连古籍里的美男子的画像他也见过不少,可皆是不及眼前这位颇为英俊惹眼的公子哥。

此人高八尺有余,长相俊俏精致,有远在重洋外的极西之地的立体深邃,亦有古韵东方的神采俊美,玄月高低眉,而其的一双桃花瑞眼含情脉脉,让人不敢轻易与其对视,唯恐沉溺其中。

苏子赡瞧见少年手里残破的书卷,右手在袖口一掏,将一枚印章抛向少年。

“凭此章,可去益州任何书院借阅书籍。”

在少年回神之际,苏子瞻已是步入花海,寻人去了,留下短短一句“牛倒是养的不错”。

就这短短几息的对视,少年却是记了一辈子,直至死也没能忘记此人的一刻回眸,一道背影,常笑着与家中人道:自己曾有幸见过苏先生。

少年每每借回书卷,皆是挑灯苦读,废寝忘食,因其家境贫寒,少年不得不常时间于月下借着月光看书。

新帝登基后,任用少年为郎中,迁为博士,给事中,之后更是步步高升,让天下无一不都知道他邓恒,邓士载。

数十年的功与名,最后却不顾天子挽留,毅然决然辞去京城之职,举家回到益州,花掉十多年俸禄买下这片花田,不允外人进也。

少年最遗憾此生未能亲口对苏子赡说:“士载谢过先生赠章之恩。”

刚下过雨,花略显朦胧清雅,散发着缕缕清香。

越往花海深处走,苏子赡越是觉得不对,以温晴的性情绝不可这般安静。

撇开几簇花丛,五个面孔生疏的人挡在了身前,透过五人间隙隐约看到温晴被申非护在身后,死死的盯着几人,精致小巧脸颊上留了一个五指掌痕,红肿了一片,嘴角还渗有一丝血迹,可想而知这一巴掌有多重。

再看申非左手衣裳由青转红,右手持倒剑状,也是死死的盯着对面几人。

苏子瞻见状火是只打一处来,在益州还能有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来找麻烦?

若是有,要么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莽夫,要么就不是一般的来头了。

缓缓从花间走出的苏子赡,一下成了焦点,在五人打量着苏子赡的同时,他也打量着他们。

居中的是一位身材娇弱的公子哥,衣裳富贵华美,在其身边站着两名相貌不平的女子和两名中年男子。

站得稍远的那位大汉面圆耳大,鼻直口方,腮边一部貉臊胡须,身长八尺,体型彪悍,脸上斜着块小刀疤,腰间悬挂一酒葫芦、一柄大刀,面如静水。

另一位头戴冠巾的白脸男子则离公子哥更近,微微弯腰,右手持扇,左手负手而立,穿一袭素洁白衫,给人一尾银环毒蛇的阴冷印象。

缓缓走到温晴跟前的苏子瞻看着那越发明显的五指印是真的怒了,对于他来说,温晴是母亲留给他的,她温晴,除了我苏子赡能欺负,其他谁也不行!

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

龙有逆鳞,触之即死。

看清苏子赡的模样后,饶是风度翩翩的公子哥也为之心头一震,轻轻侧过头,眯着色眼,缓缓出声道:“此人我要了,还有那女的。”

白脸男闻言,望向苏子瞻邪魅一笑,如同看待一只待宰的羔羊。

两名女子望向苏子赡的眼神中都透露出丁点儿怜悯。

“公子,你们先走。”

苏子赡面沉如水,没有说一个字。

“自己乖乖过来,本王就放了那女子和侍从,如何?”俊俏公子哥戏谑道。

“果真是那南蕃的狗奴才。”

此话落入那公子哥耳中,顿时让其神色一慌,转瞬便怒不可遏,额头青筋暴起,大吼道:“杀了他!”

公子哥自认为自己说的夏朝话是不带丝毫南蕃口音的,毕竟一路上遇到的人都不曾发现,心中不由疑惑,难不成真有人能听出?

他可是私自来此,只想领略一下神州的风光,身份可不能让外人知晓,不然定会惹来一身麻烦,说不定还有杀生之祸。

白脸男刚要出手时,苏子赡一个撼山撞袭来,申非紧随其后一剑刺向魁梧大汉。

苏子赡出拳干脆利落,一拳迭一拳,不给白脸男任何喘息的几乎,抢了先风,也算是占了半步上风。

白脸男露出一丝讶异,迅速收敛了轻敌心思,快速仰倒而后撤数步,右手挥扇而出,在空中画一圆弧,逼停苏子赡,接着又递出一扇重重的拍在苏子赡身上。

苏子赡一个翻身稳住身子,强行将一口鲜血咽回肚子。

白脸男并不急于追击,岿然不动,细细打量起这个能让自己后退几步的小鬼,心中不由一叹,这般年纪命陨于此属实可惜。

“百越曾有一侠士,喜戴冠巾,面白如玉,以扇为器,欲平天下不平事,在百越亡国后刺杀先帝未遂,准确的来说是连先帝的影子都没瞧见,就被打落大海,想必就是阁下吧。”

被戳中软肋的白脸男并不动怒,静气平生道:“不错。”

“尚有一力,反倒是做了南蕃的狗,可笑至极!”

“说完就该上路了。”白面男说着最平静的话,妄杀最轻松的人。

“四品末流高手,小爷又不是没杀过。”苏子赡弓身蓄势待发,一股子拼命的劲儿。

魁梧大汉一刀将申非拍回,沉声嘱咐道:“早点儿解决,以免多生事端。”

申非艰难的站起,体内气机鼓荡不绝,衣衫满是血色。

这大汉绝不止四品的实力,一般的四品高手申非是能缠斗住的,不至于是这副模样。

苏子赡接过申非脱手掉落的长剑,右手持倒剑状猛的冲向魁梧大汉,离大汉三步处转身一剑杀去,呼啸成风。

大汉不以为然,提刀随意一挡,苏子瞻则是顺力而为,拐向那位神色倨傲的公子哥。

“去你娘的断袖之癖!”

“竖子!安敢?”大汉怒目瞪圆大吼道,右手拔刀而出,刀芒乍现,劈向苏子赡的后背,白脸男亦是大惊,不过一时心急,犯了兵家大忌,护主途中被申非一头撞开。

公子哥前一息还琢磨着是不是自己刚刚说的话南蕃口音过重,使得苏子赡能够一语道破他的身份,后一刹他和他身旁的两女子皆被提刀冲来的苏子赡吓得花容失色,不知所措。

眨眼间,苏子赡离那公子哥还有一指距离,但还是慢了一步,忽觉背后一凉,是大汉的刀落在了背上,血瞬间染红衣衫。

正是苏子赡落地时,大地毫无征兆地轰鸣起来,四周的花无风自动,跟着摇晃,白脸男摆脱申非不死不休的亡命争斗后,迅速折回公子哥身旁,与魁梧大汉一起警惕的四处张望。

只见花海尽头处冲出一群铁骑,绵延成条黑线,仿佛没个尽头。

尘土飞扬中,采蜜的蜂群也不得不避其锋芒,成群散开。高头大马,褐黑色甲胄,统一式夏刀,为首扛旗将军手中所拿的军旗,同甲胄般呈褐黑色,上书一字,“苏”!

这不就是让人为之一颤的镇南大将苏异麾下的嫡系军吗?

乖乖,放眼益州及四周州郡谁人敢惹?

无人敢惹。

这可是能与镇北侯的“凉州大马,横行天下”的铁骑练一练的骑军。

当听到马踏声时,苏子瞻倒在地上不顾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大笑起来,天不绝我,终究是让我等到了。

白面男子抬头与为首的武将对视,弯身说道:“不曾想此番小打小闹惊扰了军爷,还军爷望高抬贵手。”说着从袖中拿出两袋银锭恭敬递出。

贵为屯骑校尉的武将压着胸中怒气恶狠狠的瞪着白脸男子,右手抬起单月戟重重砸在白脸男肩上,再一挥手五百铁骑瞬间雷动,动作如出一辙,将五人包围。

屯骑校尉则是翻身下马,立即奔驰到刚被温晴扶起的苏子赡面前,跪下行礼,恭声道:“末将王武参见少将军!我等救驾来迟,请少将军责罚!”

“不怪武哥,快起来吧。”

白脸男子见势不对,想强行破军而出,他既高看了自己,又低估了这五百铁骑,五百骑唯有先前几骑被打倒,不出片刻,五人尽数被擒。

五百骑护送着缓缓前行的马车返城,那五人已没了嚣张气焰,被五花大绑拴在马后拖着前行,为避免其哭喊扰了苏子赡休息,还特意堵住了五人的嘴。

“哟,怎么还哭了呢,担心我啊。”

“谁担心你啊,我是在担心申非!申非受这么重的伤,你那点小伤算什么。”

“我没事的小姐,公子的伤才最为重要。”

苏子赡没有搭话,静静的看着窗外随风摇曳的花儿,花海舞动如浪潮儿般,跌宕起伏,念想要是死在这儿也不错,起码是惹得一身花香,见母亲时,也带有一身清香。

或许是那一刀太过毒辣,苏子赡靠着车窗晕了过去。

苏子赡死了,死在这阵微风中,死在这片花海里。

葬我以风。

葬我以花。  23257/10886134

“原来是以春为路了。”

“申非,州道尽头右拐,去竹简上笔墨标记之处。”

随意杀掉一个朝廷官员,放在当今,哪怕是皇子都难逃其责,更别说常人,可偏偏苏子赡就是杀了,一时间京城的各个圈子里纷纷说起这个陌生的名字。

话说这苏子赡,看似他是个风流儒雅气宇翩翩的书生,但做事却有苏异般的雷厉风行,练过字,操过琴,学过文,习过武,从过军,做过纨绔,杀过人。

“苏子瞻!你个混蛋……”话还没说完,拾起一个包袱乱扔出去,一阵拳打脚踢。

季渊二年春,小雨间歇,益州古道上破天荒的驶过一辆马车,这是八年以来第一辆途经此处的马车。停用数年的官道,即使修的再好,料想雨后也应是泥泞难行,但这马车非但不曾有一点颠簸,反而甚是平稳。

“是。”

随着两声鞭响落在马背,缓缓前进的马车滚滚向前。

“小丫头片子,你这个月的胭脂粉没了。”

苏子赡,益州驻军大统领、镇南将军——苏异的独子,其在益州的威风比他老子还大,大到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只手遮天。

不过,这也只是京城的纨绔子弟们这样认为的。

毕竟曾经朝廷官员到益州巡查,不知如何惹恼了苏子赡,说杀了,那便杀了就是,之后不了了之,无人问责。

女子睁开双眸,略带少许诧异,不过又骤然恢复先前的那般平静模样。马车一刻不停,手也是一刻不停。女子面容微怒,转头瞥了一眼身旁的男子,左手顺势握住男子的右手,微微发力。

只见男子面露苦涩,倒吸一口凉气,恰似被一群蚊虫叮咬时的表情,而女子则是意味深长的笑着。

“哎呀,是谁惹我们的温晴大小姐不开心了,小的我这就去把他碎尸万段。”

温晴轻哼一声,仍是面朝窗外。

视胭脂粉如珍宝的女子哪能听得此话,闻言,几乎消失殆尽的怒火又被新添的几截柴火给引燃,被唤作“小丫头片子”的女子直接一拳送出。没有任何前兆的一拳竟是被男子轻松躲过,似乎一切皆在预料之中。

“好了,现在多罚一条,回去就把那只千年大王八宰了煲汤喝。”

车中男子身着一袭黑衣,仰头端坐,气若神闲,嘴里念着碎语,右手却拉着一旁女子的手揉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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