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哄

那段过去，徐司宸并没有同她讲过。

沈繁繁听他说一点感觉也没有的时候，眉头皱了下，突然就觉得有点没意思……

“你不放手又怎样？”

回忆停在这里，沈繁繁猛地睁眼，却感觉那声音依旧在耳边，挥之不散。

“徐司宸，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沈繁繁眼底有些无助，哪怕已经有了决定，心底的挣扎也始终没有停下过。

“可你觉得你能关我一辈子？”

沈繁繁将视线从他脸上收回，神情略有些呆滞的看向房间某个地方，一瞬间，整个人都放空了一样，“你不在意，你什么都不在意……”

他这个人偏执起来和疯子没有什么两样。

沈繁繁有些绝望，可她依旧觉得他们之间不该这样……

“徐司宸，至少你很在意我，对吧？”沈繁繁突然又问。

徐司宸抬手抹掉她眼角一点眼泪，“繁繁，你这个问题属于是明知故问了。”

这世界上他在意的东西或人，很少很少……

但她绝对是最重要的那一个。

比他自己都重要。

“嗯，是明知故问，我心里明白，你在乎我，就像我在乎你一样在乎。”

沈繁繁没有再避开脸上他的触碰，她发着烧，脸上一片滚烫，对比之下，他掌心温度低的有些不像样。

“既然这样……”

沈繁繁认真看着他，语气中也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徐司宸，可能之前我觉得一切都有转圜的余地，所以你关着我，我也没有认真反抗过什么，可是现在……”

说到这，许是又想到才刚去世的沈合美，沈繁繁哽咽了下，嗓音停顿片刻，她用力做了个深呼吸，才又继续，“你可以再一次把我关起来，我也可以绝食，可以自杀，可以把所有自我伤害的事情挨个做一遍，直到嚯嚯完这条命为止，你试一试，看我是不是说到做到。”

从她在这个房间醒来开始，徐司宸看她的眼神，或深沉或炙热，但始终都是带着让人无可忽略的眷恋的。

直到这时。

在她说出绝食、自杀这些字句之后，他眼底好似瞬间被什么冰封住了一样，所有情绪都消散干净，而他看她的眼神，更令沈繁繁感到前所未有的陌生。

“繁繁，我给你机会，把这些话收回。”他语气并无任何变化，平静的好像只是再说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可沈繁繁还是听出这平静之下翻搅的汹涌暗流来。

“这些话收回与否，有什么两样？”

换做平时，沈繁繁一定识时务的按他说的做，但这时她心底并无丝毫波澜，更没有因此而恐惧什么，“徐司宸，这些年我夹在你和我妈之间左右为难，再继续，我就真的要疯了，你让我收回那些话，我收不回，因为只要我还在意我妈，再和你在一起，我就会时刻活在煎熬中，总有一天我会被这种煎熬给压垮，到那时候哪怕我想好好活，也是活不成了。”

身体上的病，或许好医。

可是心病却难。

不是没有两全的办法，除非沈合美死而复生，再改变态度，同意他们在一起。

否则她心里这个疙瘩就永远消失不掉。

徐司宸眉头一点点皱起，陡然有种无力感从心底蔓延至全身。

此刻的沈繁繁像个随时会破碎的玻璃娃娃一样，纵使她就在眼前，这么近，他却还是抓不住她。

成年之后，他想要的想做的，没有办不成或得不到的。

直到眼前……

这种无力感令他陌生到头疼。

徐司宸看着她眼底早已破碎的光芒，一时喉口堵的厉害。

其实他大可和过去一样，继续做一样的选择。

只是那些或威胁或强迫的话，这时到底还是说不出口了。

除非他有办法真的不去在意她的生死……

“非得……分开？”良久，徐司宸问她。

听见这话，沈繁繁眼底又开始发烫。

沈繁繁抓住他手腕，将他掌心从脸上挪开，“你从来没有喜欢过别人是不是？”

她的这个问题摆在这里很突兀。

其实也是明知顾问。

但徐司宸还是认真点了点，认真回答，“是。”

“我就说嘛，那我就不一样了……”

沈繁繁心口刀刺一样疼着，但还是故作轻松的在和他说话，“虽然你也是我的初恋，但在你之前我喜欢过很多人，什么班草啦，学校乐队主唱啦，哦，还有以前我高中时候的一学霸，次次都考全校第一，我高考那年北城的高考状元就是他……”

她如数家珍一样每说一个，就掰开一根手指，这么说了四五个，“你不要觉得我喜欢的人多就喜欢的不认真，其实不是的，我刚刚和你说的这些，每一个我都是认真喜欢过的，虽然最后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都没能在一起……”

事实上，她的这些过往，哪怕她不说，徐司宸也是知道的。

但这时沈繁繁说话时，他依旧听得很认真，并且没有丝毫要打断的意思。

“我和你说这些，就是想告诉你，移情别恋很容易的，反正没有你想的那么难。”这句话，沈繁繁也不知道是说给他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听到这里，徐司宸神色微动，似要反驳。

“你先不要说话。”

看出他的意图，沈繁繁抢在他前面开口，“你没有试着喜欢过别人，在这个问题上就没有发言权。”

沈繁繁眼睛原本就肿，这时好像肿的更严重了。

她紧紧抓着他手腕，一直也没有再松开。

徐司宸能感觉到抓在他手腕上那只手，微微发着抖。

沉默一阵，他伸出另一只手，掌心贴上她手背，安抚的拍了拍，“所以你觉得我现在应该再去找个人喜欢一下？”

这话光是说说，他都觉得荒唐。

但沈繁繁却点头，“至少试一试……”

试？

徐司宸眼底划过一丝讥诮，一眼能看到结果的事情，何必浪费时间在这上头。

只是既然她坚持……

徐司宸并不直接否决她的这个提议，“如果试过之后，不行呢？”

他可以听话，但也不是白白听话。

沈繁繁被他问住，其实他俩说话说到现在，她脑子早就乱的不成样子了，这个叫他试着去喜欢别人的办法，也是慌不择路之下才说出来的。

所以如果不行要怎么办，她不知道。

“繁繁，你想分手，而我不想，我可以按照你说的去做，可如果最终结果并不尽如人意，那我岂不是一无所有？”徐司宸神色苦恼。

沈繁繁皱眉，“那你想怎么样？”

“不是我想怎样，这个提议是你提出来的不是么？”徐司宸又将问题抛回去。

沈繁繁一阵头疼，有那么一瞬她甚至想否决这个提议，就当自己没有说过。

可是分手这事，好不容易他有了松口的迹象……

除了这个，好像她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繁繁，如果这么做对我一点好处也没有，那我何必要做？”徐司宸再次开口，好像下一秒就要将这个提议否决掉。

“三年！”

沈繁繁在他否决前做下决定，“这三年，你试着和别的女孩子相处相处，我也试着和别人在一起，三年后，假如我们都还忘不掉彼此，那就重新在一起。”

虽然这个约定并不在她开始的预料之中，但话说到这，却也不只是为了忽悠他分手。

三年。

一千多个日夜。

喜欢上一个人足够了……

沈繁繁松开他的手，身体靠回床头，整个人疲累极了，“阿宸，你就当这三年是我最后一次对我妈尽孝，你成全我好吗？”

这件事，如果有两全的办法，那该有多好……

然而，并没有。

沈繁繁愣愣看着他，好像已经知道所谓实话是什么了一样，一时间不知该点头还是该摇头。

沉默片刻，徐司宸径自开口，“事实上，我妈妈去世的时候，我心里一点感觉也没有，所以你的这个假设，哪怕真的成立，你也无法说服我就此放手。”

母爱这东西，他没有体验过。

心电监护仪上波形变成一条长长的直线，仪器发出‘嘀——’的报警声。

哪怕是徐司宸，也难给出谁都满意的回答。

原本沈合美于他而言，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她反对或者赞成，他都没什么所谓。

基本上那个女人对他来说，同陌生人也没什么区别。

所以难以感同身受。

但沈繁繁为此伤心，他便无法冷眼旁观。

“繁繁，你想听实话么？”徐司宸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

徐司宸回到徐家之后，就再也没有见到过自己的母亲，至于在那之前，他的记忆里，与那个女人相关的画面也少的可怜。

因为那个女人生下他之后，便将他丢给了已经年迈的外公外婆抚养，从那时起，他和那些没有妈妈的孩子，并没有什么两样。

沈繁繁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其实心里是有答案的，“接下来，你还准备像过去这段时间一样，没收我的手机，再找个地方将我关起来？”

似是默认了这个猜测，徐司宸抿着唇，没有说话。

直到那个女人病重……

徐司宸想起同自己生母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时间久远，他连那个女人的模样都记得不是很清楚了。

但沈繁繁却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