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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太傅三观不合

第31章 夫君

我想这个人真是奇怪。

我便指了指台上的碗,对他说不要废话,快去盛粥。

张子安依言照做,而我飞快地去炒了盘小青菜。

幼鸟声音稚嫩,婉转清脆,我听到耳朵里,虽然是被吵醒,但是也生不起气。

扭头见到张子安正睡在我的身旁,他一贯清醒自律,却没有被吵醒,可见近日来他是有多么的累。

我纵然心疼他,但是也不能蛮横要求他放下朝政不管,毕竟如今高坐帝位的是我一手带大的小孩子,何况张子安也愿意为君谋事。

我:“……我觉得你在做梦。醒醒吧太傅,你现在喝的粥还是我煮的呢!”

张子安便笑了笑。

他笑起来眉眼弯弯,无端温柔,衬着清洌洌的眸子,分外好看。

我其实很乐意张子安能这样经常笑一笑。

张子安夹了一筷子青菜给我。

“家中老仆平日里也能做些事,烧火做饭还是让她们去做吧,你也不必这般亲力亲为……若是觉得她们做得慢,改日我再去招几个手脚伶俐的丫头进来。”

“……”

“府中账册都在我的书房里,银两也在,我过会儿领你去看,以后府中的开支用度都归你管了。”

“……”

“还有——”张子安忽然停住不说了,只是望着我。

须臾后他叹了口气。www.lawace.cn 盘古小说网

……这个人究竟在干什么?

“张子安你有话就说。”我扒了两口粥,青菜配白粥,最好吃了。

——如果身边的这个人不这么啰哩啰嗦的话,那就更好。

下一刻,张子安伸手靠近我的头发,从上面捻了一个什么东西下来。

我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小段稻壳穗子。

……他怎么不早说?!

所以我就顶着这个听他说了这么久的话?

张子安扬了嘴角,显然心情很好。

我忽然意识到,在我与张子安长久的争锋相斗中,他也是有喜欢看我出丑这种不良爱好的。

真是一个小君子!

亏我还特意做饭给他!

不做了!我气呼呼想到。

“咳——”张子安像是感受到我的愤怒,有些好笑般咳了一声。

我吃完了,等着收碗。

我催促张子安快一点吃。

张子安便没再说什么。

我看着身边的这个人,心想我呆在宫中那么多年,怎么就不明白方才他为什么那样啰嗦呢?

我想张子安今晨起来的时候,见到我不在他身边,一定是很惊慌的——虽然我并不明白他为什么如此惊慌。

他絮絮叨叨跟我说着话,无非就是想再三确定一件事:我如今真实的在他的身边。

我并不明白这个人哪里来的这样患得患失,不过被人惦记着的感觉似乎也不错。

……我以后还是给他做饭吧。

用完了早膳,张子安果真信守诺言,带我去他的书房,将账册和装银两的小箱子给我看。

我问张子安,他的书房是不是禁地,是我以后不能进来的?

张子安便很不能理解地笑我,他展开袖子,要我看他的“两袖清风”,说书书你看我有什么地方不能见人的?

……确实。

张子安说府中管家去年回儿子那里颐养天年了,他忙得没有顾上再请一位,不过现在好了,我来了府中,家中的大小事便有人管了。

张子安说完这些,离上朝的时辰也近了,他牵着我的手对我说今日早些回来。

我觉得脸有些烫。

等到张子安出了府,我四下打量着府中的布局陈设,忽然觉得自己有好多的事情要做。

我想大抵是因为我把这里当成了家。

府中自然得请管家,但是仆人却没有必要。张子安这些年来用家中老仆用的顺手,那么日常所需想必她们做的也还令人满意。何况我本来就是宫女出身,又不是什么皇亲贵胄,便不想再多事折腾。更新最快 手机端:https:/m./

好在我这些年来,对京城也算熟悉,趁着张子安上朝,到西市去选人。

西市是京城最大的商贸街市,鱼龙混杂,卖的东西种类也繁多。

人在一个区域里待久了,不知不觉就会将这块区域划分,我知道靠近北边的一块地皮,大多都是一些没有生计的人,在等着有人来雇。

我没有真想从那里面挑人,毕竟谁也不会将自家的管家随随便便定好,我只是想靠运气碰一碰,没有就算了。

可走到那些坐着等活的人群面前,我忽然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这些人,是不是太多了些?

我虽然是寻常打扮,但是衣裳整洁,这在一群衣衫褴褛的人群中便显得格格不入,他们霎时便朝我望了过来。

……我有点害怕。

我应该带个人手过来的。

好在此处虽然在街市的一角,但是没有什么遮挡物,是以一切都摆在明面上,人群虽然显得有些浮躁,但没有人上前。

终于有人开口问了一声:“姑娘你可是要招人?”

下一刻人群便猛地喧嚣起来,像是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泊,我恍惚觉得每个人都在说话,都在问我。

“姑娘你要招人,是不是?”

“你要招人找我呀!我能干得很!”

“我!我!姑娘,我干活很老实的!”

……

怎么会这样?

每个人都在说着类似的话,每个人的脸上都显出了明明白白的期待,似乎我是他们唯一能够抓住的救命绳索。

我觉得眩晕,我印象中的这个西市雇人的地方不是这般模样。

我还记得几年前我偶然来过一次,那时的人很少,只三三两两稀疏坐着,他们还能谈笑,还能问我来这干嘛?还能为我指路。

哪里像现在,每个人都迫不及待,如狼似虎,像是见到了猎物。

我退后几步,准备走人。

人群再一次喧哗。

“姑娘,你怎么走了?”

“姑娘,你好歹看一看吧!”

“价钱好商量啊!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走啊?”

……

他们似乎想追着我,但是最后放弃了,我没有回头,但我听到一句苍老的声音,对着人群说道:“回去吧——大伙儿继续等。”

还有人想说什么,没等支吾几个字,那老人又堵上:“别为难人家小姑娘!”

人群霎时便安静了。

我走到远处,回头去看,见到一个老人正面朝着那群人,背挺得很直,像是不论历经多少风雨,都吹不垮他似的。

我站在远处看了一会儿,喊住路边一个小伙计,给了他一些碎银,让他替我传话给那位老者,请他前来谈一谈。

我在一处茶楼里等他。

其实我心里一点把握都没有,但好在那位老人最终还是来了。

我在心里默默松了一口气。

我起身向那位老者道谢,感谢他刚才的出手相助之恩。

那老者看了我半晌,忽然一笑,他脸上皮肤松弛,笑的时候皱纹便很明显,如同古树上粗糙的纹理。

“姑娘方才明明害怕,现在怎么又邀老朽,怕不单是只为了感谢吧?”

我笑了笑,心想果然是历经沧桑的老人,看的真透。

“那我便直说了,我有一个疑问,想问问老人家。”我请这老人坐下,为他倒了一盏茶,“为什么京中近日待雇的人那么多呢?”

我甫一说完,便发现老者的脸色不太对,他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笑容有些嘲讽。

“姑娘外地的?”他喝了一口茶,看着我带了些疑惑,“这种境况已有小半年了,姑娘怎么现在才知道?”

我:“……府中也是最近才缺人,所以叫我来瞧瞧,还请老先生告知缘故。”

“姑娘也不用这样称呼我,老朽受不起,鄙姓陈,姑娘便叫我老陈吧。”

“……陈伯,还请您说一说。”

“这个啊,还得从先帝施行新政开始……”

我的心“咯噔”一下,竖耳细听。

“先帝施行新政,是为了规束那些不守法条的,实不相瞒,老朽曾在军中当过一段时日闲差,所以也见过一些世面。”陈伯叹口气,又喝了一口茶,“军队招人都要看户籍,寻常人家哪里有本事将这东西仿得惟妙惟肖?所以明面上先帝说是整顿京中年龄混乱的现象,实际上是对那些不规矩的权贵商贾下手。”

“那些人啊,家中有权势的,使使关系把自家子弟塞进去享清福,那是多么容易的事情!至于那些商贾,手里有个闲钱也把儿孙往里面送,这些商人就是觉得有个一官半职的面上有光。唉——拿他们没有办法!”

我无言以对,这些张子安从来没有跟我说过。

可是我知道,面前的这个人说的都有道理。

现在想来先帝为什么那么着急了,为什么不让陛下继续做这些为民谋福的好事?

这明明……涉及到世家的利益,若不一击而中,他们会如何反扑呢?

这算什么好事?!

所以怎么能留给程晏?这明明那么危险!

“我们这些平民老百姓,都是凭着军功才一步步在军中谋到个一官半职,那些富贵子弟一上来虽然也不是什么高位,但相比之下总归是比我们好上太多!军中自然有人心生不满,但是又无处申诉,我们这些人啊,都在憋着。”

“终于啊,先帝开始注意到这方面的问题,其实我相信京中那些隶属朝廷的,也出现了这样的现象。所以处理这事,确实是迫在眉睫,并且涉及范围广泛。”

我能想象的出来。

我听张子安粗略说起过,农田方面也有按年龄区分雇金的现象。所以这范围,不但包括地域和部门,还包括利益牵扯到的世家商贾,在处理的过程中,也包含了各种现象——譬如军中有人滥竽充数,农田中有人倚老卖老。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先帝这么忙了,为什么张子安这么忙了。

牵一发而动全身。

“那陈伯……您是因为到了军中规定回乡的年纪,却留在了军中,所以被赶出军营了?”我问道,又急声补充,“请恕我冒昧!”

但是除此以外,我想不到别的原因了。

我想那些等着被雇的人群中,也大多都是因为瞒报年龄,或者是不服从新政,被遣散出来的。

这其实有点说不通,因为他们算是受益者,干什么反对呢?

但还有什么原因呢?

陈伯虽然说新政是站在他们这些平民百姓的角度,但是陈伯自己的年纪却大了,即使新政再怎么有利,他这个年纪也不该再留在军营了。

他难道不是谎报年龄?

我真的是太无礼了,陈伯果然嗤笑了一声。

……好吧,我道歉。

当着一位老者的面说他被赶出来其实是很不尊重人的。

陈伯嗤道:“老朽虽说现在年纪大了,年轻时可是历过功的,将军金口玉言,特准我一直留在军中,岂能说被赶出!”

我:“陈伯我错了!”

我刚道完歉,就听陈伯后一句接上:“还不是那群见钱眼开的官吏,暗渡陈仓!偷换了遣散名单!”

……所以,还是被赶了?

为什么要换遣散名单?

遣散谁?当然是遣散那些富贵公子,那些意图混公粮的人。

谁替换?难道……是陈伯这样的人?!

我瞪大了眼睛。

陈伯看着我,笑了一声:“小姑娘还挺聪明。”

其实我够笨的了。

我到现在才明白。

旁人看得清的道理,我却一点都不懂。

张子安为什么不跟我提?

恐怕一是因为他不想我跟着担心,二是我的担心毫无用处。

我更相信他倾于后者。

我长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鼻子有些发酸。

我问:“那陈伯,是新政不好吗?”

面前的老人微笑了一下,他皱纹明明那么深,脸上却显得柔和极了。

他轻声说:“新政很好,先帝很好,太傅也很好……先帝是我最敬佩的帝王,是我心中永远的陛下!先前的局面虽说会蛀空国本,但是毕竟效果缓慢,我朝要再历几代弊端才会显现,然后一发不可收拾。但是先帝注意到了,他就要改变,凭着自己最大的力量扭转乾坤,新政也是朝着这个好的局面去的。所以啊,怎么能说它不好呢?”

“那为什么啊?”我轻轻问道。

陈伯看我一眼:“小姑娘到底是年轻看的少啊,这世间最难掌控的便是人心!先帝定的新政再好,太傅再怎么尽心施行,可是这个触及到那么多世家的利益,他们才不管国家大义呢!他们甚至还觉得如今太傅想独断专权,所以怂恿着陛下继续实施新政!他们还觉得自己清正廉洁,以除去君旁的佞臣为奋斗目标呢!”

我说不出话来。

朝政之事,我从来没有想这么深。

但是……张子安深陷其中,我不能不想。

那是我的夫君啊。

我抬眼看着陈伯,陈伯也在看着我。

良久,我轻声说:“您知道我是谁,是吗?”

那老人胡须都白了,脸上皱纹纵横,但是眼中却明亮有光。

他朝我笑着点了点头。

我便轻手轻脚下了床,想着为张子安准备早膳。

虽然是盛夏,但早晨天气到底是凉的,我摸到厨房,环视一圈摆设后,开始生火做饭。

我:“……”

张子安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太傅大人站在门口,模样很呆。

隔日一早,我被窗外的鸟鸣吵醒。

柴火星子噼啪作响,很快炉灶里便升腾起橘红色的热焰,携着气流直扑人脸,我觉得脸上干的很,但是很温暖。

米早已淘净,倒入大锅里,添上清水,盖上锅盖。我就坐在炉灶前的小木凳上,时不时添一把火。

张子安的声音立刻就停了,过了片刻,他踏进厨房。

……这个人怎么能这么看重形象?

我还未开口,张子安就走到我面前,他看了看我面前的木盆,又扭头看了眼锅,锅盖被我掀开,里面的粥腾腾冒着热气。

张子安:“……书书你竟会煮粥?”

过了片刻,院里传来张子安的声音,他在叫我的名字,听起来有些着急。

我正在洗菜,小青菜根部泥泞很多,我才洗好一小半,不想中断,便高声在厨房应了他一声。

粥还是太烫,我和张子安慢慢吃,说着闲话。

张子安:“醒来的时候没有看到你,我还以为昨日一切像是做了一场梦。”

我抬起头看他。

我当然没有梳妆,就连我的头发还是随意挽起的。我觉得张子安见到我应该会很惊讶,事实证明他确实很惊讶。

我忘了张子安醒来找不到我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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