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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梦醒时年殇

第二十章 尘曲二

严祈摇摇头,又后退了几步:

“我没事的,我不需要人照顾,他们忙他们的,我要留在家里。”

“祈儿!”

有什么在催赶着他,赶到这扇门前,及时叫一声:祈儿。

严祈听到了,他转过身背对着我,我看不清他的表情,过了一会,都没声响。

那人赶上两步,一把抓过严祈的胳膊,眼睛里满满的慌张:

严祈停顿了一下,又飞快的后退:

“那,我也要跟他们说一下。”

说着转过身就要推门,但我一直站在门前,他没看清楚,转身的时候直接撞到我身上,他脚下就是台阶的边沿,还来不及控制力道,就跌下了台阶。

我吓坏了,喊着:“严祈当心。”就拔腿跑下去接住他。

他摔在地上,那人已经抓住了他,他突然像发疯了一样,拼命挣扎:

“我不走,我也是严家的,我要回家,我要见父亲,我要见母亲。”

那人一边制止他,一边想说什么来安抚他。

“严祈!”他突然说,面容严肃起来,我知道,他生气了。即使是那样暗

沉的光线,我能看到他眼睛里似有一团火,碎裂的火焰。

我跟着吓一跳,严祈也不动了,乖乖任他拉着,我跑到他们旁边,不知该做些什么,至呆呆的看着。

“严祈,你是严家的,不管到哪里都是,现在,你要跟我走!否则,你怎么对得起你父亲一片苦心。”

严祈愣在那里,不知是惊了还是麻木了,那人扶他站起来,为他拍去身上的灰尘,突然将他抱在怀里。

“仕,以身明志,以身殉国,以身,救世。”

我听到他轻轻的说,虽是低低的声线,但只觉这话带着沉甸甸的分量,砸在心头,只觉得心也一点一点往下沉,压抑的难受。

“好孩子,跟我走吧,我都会告诉你,将来,你会明白。没有什么是没有价值的。”

从头到尾,我都只是一个不相干的人,这诡异的夜晚发生的这一幕,我只是充当了一个观众的角色,如果那夜我不在那里,这一切也就没人知晓了,没人会为他,为他们记着。这是多么可悲。

那人说的那么许多话,我都听不懂,至少当时我真的不懂,后来我用了很长的时光,一点一点回忆起,每回忆一次,就懂一点。

老人闭上眼缓缓说着。

尹鑫沉默,他感觉抓住了一个影子。

后来,严祈跟在那人身边离开是我关于那个夜晚最后的记忆。走之前,那人看了我一眼:“夜深了,孩子,快回家吧,不要在这里逗留了。”

于是,那扇门就彻底被遗忘在身后,到最后,我都没有打开它,严祈也没有。

直到后来,没过几天,那门终究还是开了,但是开的不是我,我也不知道是谁去敲开那扇门,那不会是严家的任何一个人来打开迎客的。

老人睁开双眼,正对着尹鑫,眼眸中的混沌一扫而空,最沉静的海深处,卷起惊涛骇浪。

“因为那扇门的背后,是倒在血泊中的尹家,全家几十口人,就这样全部……”

尹鑫听得心头一惊,纵使他有所猜测,但事实来的如此清晰,让他措手不及。

“我没有去看,这种场合,小孩子都被关在家里,但听人说,有些是服毒,有些则是被刀剑刺死,听人说,那院里的血,淌了一地,又过了好几日才发现,早已干涸没入泥土,怎么也,去不掉。”

尹鑫突然觉得一阵头晕,这午后的阳光太晃眼了。

他摸索着坐下。

尹家的陌生男子,严家最后一个孩子,匆匆赶来的身影,一切都太巧合。

他不禁苦笑,果然,与尹家沾边的,从来都不会缺少腥风血雨,有形的,无形的。

“不是你想的那样。”老人干枯的声音在头上响起,尹鑫想难道是他的表情太过明显,但在这样的故事面前,早已无力掩藏。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过了很多年,我一直不断的读书,想知道更多的知识,因为那个晚上后,我心里有太多疑问,又无人能听,急需解答。”

“年轻人,听说过崖山吗?”

尹鑫靠着门框,一片日光中,一切都模糊起来,他记不清自己是点头还是摇头了。

“南宋祥兴二年,南宋残军与元军在崖门海域展开曆时20多天的大海战,宋军血战至黄昏,最终战败。太傅张世杰护杨太后突出重围,左丞相陆秀夫携少帝突围无望,遂杖剑驱妻子入海,并背负年仅九岁的少帝赵昺蹈海殉国。大宋后宫及群臣也纷纷投海殉国。”

“是以,崖山之后,再无中国。”

尹鑫不明所以,他对中国的文化知之甚少,更加不明白,这个古老的朝代和老人嘴里那腥风血雨的一夜又有什么关联。

“面对绝境,活命是唯一的想法,但有些人,在他们心里,只有一种信念,一个信仰,为了这样的信仰,抛头颅洒热血,以只身之躯去抵挡时代的洪流,即使知道结局是必败,但依然前进,到最后,身后已是万丈深渊,没有什么再可以牺牲的了,就只能以身祭奠心中的信仰。”

“被毁灭的朝代一定好吗,新的时代一定差吗,事实证明,完全不是如此,但对严家来说,他只是那个朝廷的臣,再腐朽,再没落,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也不需要改变,为了改变那样腐朽糜烂的时代,为了心中信仰的繁盛时代,可以贡献出全部包括生命,有腐烂的就去纠正去改变,但不会直接去选择另一个更好更简单的路,也许在你们年轻人的眼里,这是迂腐,是不可理喻,但是这样的信仰,愈简单愈纯粹,才会有无限的力量。”

“这就是严家一直信奉的信仰,也是他们强盛的源泉。”

“当无力也无法再继续效忠的时候,就只能奉献出自己。”

“直到他们死去的那一刻,他们的信仰,都是鲜活的。”

老者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几乎是喃喃自语,尹鑫要很努力才能分辩其中的词。

他像是一个溺水的人终于被救上岸,忍不住大口喘气:

“他们,是自己……还是被人……”

老人在春光中恍惚了半响,他在努力的挖掘最合适的答案,但到了最后还是一无所获。

“不知道,这个问题,我曾经也想了很久,但还是不知道,也许是有人自己动手,也许有上面派来的人动手,现在想起来,当时那几日,城里的确来了些陌生人,沉默少言,不苟言笑,随身带着兵器,即使被厚布裹着,那样的冰冷也令人不寒而栗,来了没几日就走了,跟他们来时一样悄无声息。”

“还有那天晚上我听到细微的,但透着冷意的声调,完全不是尹家人的声音。”

“不过,现在想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老人与尹鑫相对坐着,各自倚着门框,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两三点了,距尹鑫寻来才不过一两个小时,但他觉得似乎已经有半个世纪的鸿沟,横在他与老人之间。

“面对死亡,恐惧是本能,但他们还是找到了其他更重要的东西来战胜这样的恐惧。”

(本章完)

“祈儿,我是尹叔叔啊,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严祈侧着身,大概是想了一会,才不确定的回答:

“去尹叔叔家几日,你父亲交代你家这几天有重要的事,恐怕无人照顾你,就拖我照应。”

那么明显的谎话,连我也分辨的出来,但那人却说的如此平稳。

“祈儿,找到你就好,快跟我走吧,天色晚了。”

我像被那把声音烫到一样赶忙缩回手,回过头去,就看到一个陌生男子,穿着新式的对襟开衫,神色急切,额上有汗珠滴落,我想这个人一定是一路跑着赶来的。

“尹……叔叔?”

那人像是接到了期盼已久的答案,更加用力的抓紧严祈,我看到严祈的眉毛都皱起来了:

我想到这个时候没回家,家里应该会着急了,但那天,却又一种莫名的情绪笼罩着我,让我的心仅仅停留在这个地方,哪也去不了。

严祈用力从那陌生人手里抽出胳膊,后退一步:

“去哪里?”

那人明显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严祈还有这个问题,过了好一会,才说:

严祈没有说话,这时的天色已经很暗了,这里又是深巷,一般这个时候,严家的大门前都会点上灯笼,远远的看过去,就像大海上的灯塔。

但今天没有,这里漆黑一片。

突然提高的声调,把我们都吓了一跳,那人估计也是急了一时没控制住,很快又放软了声线:

“祈儿乖,这是你父亲的意思,你要听话。”

我站在台阶上,他们在台阶下。

一时间只有夜风飘过。

“祈儿乖,你父亲让我来接你,我到你学堂发现你已经走了,就想着你是回来了,就赶紧过来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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