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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相随

秋去冬至龙下燕云

郭荣这才察觉到左肩的刺痛,轻呼了一口气,喊来陆二胡、崔彦进等人往西、东两边去传旨意了,“穷寇莫追。”前世里史彦超不就是死命追击中了契丹人的埋伏才丢了性命的么?

阿久已经记不得自己砍杀了多少个契丹人,他出征以来,这还是他觉得最累的一次了。待听到鸣金收军的号声时,他早已经将刀插在地上,坐在死人堆中直呼气。

“阿久,你怎么样?”却是郭孝仪。

周宪以为时日一长,周宣这好强好胜的性子不会让她继续贴过来的,谁知道在九月的时候,汴梁流传起了不好听得流言来,周宪这才很是生气,着了皇后的朝服召见了中枢相公、东京留守的王朴、吴延祚、张美、王应以及刑部、礼部尚书等人。

“南唐国后每月送来的东西全都登记在册,她写过来的书信也全部在此处。范相公,你一会带着人查点一下,至于京中谣言皇后贪婪江南贡物之事,还请刑部尚书张昭一一查明,这诋毁皇家之罪责并不是小事。莫不是有人想趁陛下不在京中之时,做出不好的事情来?”

范质等人之前也为这流言烦恼过,不想皇后这么快就知道了。

阿久猛然跳了起来,他可不想阿姐守寡呢,而且这天子若是出事了,只怕姐姐和丰哥几个没好的活路了。待阿久匆匆回营,赶到大帐之时,便看见有亲兵端着血水进进出出的,他心中一沉,没让人禀告就闯了进去,瞬间却是门内侍卫的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乃是皇亲,让他进来吧。”却是张永德说话了。

阿久朝张永德抱拳谢了,进了内帐,便看见郭荣上半身的衣物都脱下了,而左肩里的伤口深可见骨。

“陛下觉得如何?”阿久轻轻问道。

几个御医忙不听的撒药止血包扎伤口,自是无人回答阿久的话了。

郭荣只觉得左肩火辣辣的痛,皱眉抬头便看见了阿久,又看了看大帐中挤满的诸多大将,淡淡道:“此战刚刚结束,后续事宜可都做好了?挤在朕这里像什么样子?该做什么就做做什么去吧!武州一下,待与折家军在蔚州会合之后,这幽云便拿下了。”

李重进、张永德、史彦超等也不多说什么,行礼后就离去了。只是阿久同几个亲兵守在帐中。

“陛下该当保重才是,您若是有个万一,我阿姐他们可怎么办?”待御医出去煎药了,阿久语气有点埋怨。

“朕知道,所以朕才让不拦着你冲杀在前。朕虽然不喜后戚,但是若皇后身后没有一点依仗,也不好。你能好好地站在这儿,却是不错。”郭荣也不生气,而是说着他在之前攻打顺州、檀州、蓟州、妫州、儒州五州时,要阿久带兵冲在前面的原因。

“这伤养个月养段时日,等朕回汴梁时也好得差不多了。朕不会让娥皇担心的……”叹了口气,又道:“今日个应该有汴梁的书信送到,你阿姐也应该有信来,朕不好回信,你便代笔吧。”

郭荣看了看右掌上裂开的虎口,苦笑。

阿久还能说什么?只有听从的份了。

所以晚间,天子大帐中的怒气还是让御医们心惊,还是张永德进帐好不容易劝得他安心吃下药,“陛下当知道,这怒气会让伤势恶化。陛下如今子嗣甚幼,若是陛下因此有个什么,那天下真是大乱了。”

郭荣好按捺下怒气,一口喝了汤药,也不避讳张永德在一边,对着阿久道:“总有一天,我要周宣这女人没一日好过。”

阿久也很是生气,他不曾想到周宣居然这般没脸没皮,这般凉薄,虽然是同父姐姐,但是却没有半分姐弟情谊的。对于郭荣的话很是赞同道:“她确实该受点教训了。”

张永德心中虽然好奇,却也没有详细打探。

五日后,便是九月二十四,也是郭荣三十八岁的生辰,因为他伤势较重,虽然在武州行营里设宴庆贺,大多将领都被宴请了,但是他也只是匆匆露了一面而已。不过这日里他心情还是颇好的,汴梁送来的贺礼中最为他喜欢自然是周宪同三个孩子捎来的东西了。再看诸位相公恭贺折奏中流出对周宪的敬意,郭荣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他自是知道,他们总有一天会知道他的皇后,乃是世间最好的女子。自己能给她的,却只有这十几年而已。无论对她怎么样好,也比不上她为自己付出的东西。

心中舒畅,这伤势就好了极快,虽然十月中的时候,天寒地冻不利行军,但是在蔚州城外同折德扆所领之大军会合时,便听闻辽国南院大王耶律挞烈重伤不治身亡的消息,郭荣的心情更是舒畅起来。

而汴梁的周宪自然不知道郭荣受伤了,于她而言,日子是一天天数着过去了。每日里只是让自己相信他会安然无恙地回来,自不能日日自己吓自己担心受怕的。男人们在外面征战,女人和孩子的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宁哥的生辰时,她盼着他能回来,失望了。随后就盼着他能在中秋和望舒姑娘的周岁的时候回来,如今望舒都会开口喊阿娘了,他却还是没有回来……

周宪有一丝惆怅,看向窗外,秋叶早已经落尽,冬雪开始出初飞了。

周宪看着看了看自殿外进入司衣的大宫女秀河带着两个小宫女进来,她们手上各捧着一张狐狸皮毛,便出声道:“这两匹也不知够不够做两件单肩比甲……”

“娘娘莫担心,肯定够的。”秀河说着让两宫女将东西奉在案上。

“娘娘还是避着点风吧,受凉了可就坏了。”秀淮也出声劝道。

周宪依言坐下,任秀淮关上窗格。想到这汴梁的寒冷,也不知道燕北那边是何等光景。虽说郭荣每半个月都使人送了书信到,但是总有言未尽到之处。何况北地苦寒,他也不知道是真好还是假好。还有阿久,说是几个月来,立下不少的战功,从东西班行首升为了殿前都虞候,如今在张永德手下也颇为重要了。

在九月郭荣生辰时,周宪就让人给他和阿久都捎带了比较厚实的衣物,本以为在燕北最冷的时候,他们能够回来,没想到这都快十一月了,还不见大军回朝的消息。心中有些担心,却只能压住叹息,动手做起衣物来了。

而一边的大宫女秀河、秀淮等早已见惯了周宪动针线,也不劝阻,脚步放轻自忙着去了。要说来,皇宫虽然规矩多,但是因为郭荣绝大数的近亲属都不在了,就是亲戚也没有几人了,周宪每日里除了问问宫务,教养孩子,也没有什么事儿了,不过是隔些时日,听内侍送送来前朝诸相们议定的需要自己知道的事情时,才忙乱些罢了。没有了秘境,她也没有地方去跳舞了,平日里活动,不过是牵着小望舒,缓缓步行去看东宫的校场看丰哥和宁哥习武而已。是了,宁哥这小胖子,已经四岁了,也开始跟在丰哥身后学着蹲马步了。

“阿娘——”中气十足的喊声自然是宁哥了。

周宪抬头看向门边,便见宁哥牵着有小姑娘要翻过足有小姑娘半人高的门槛。

“怎么这么笨啊!算了,那个叫我是做哥哥的呢?哥哥抱你过去!”宁哥学着丰哥说话,伸出双手自望舒的腋下用劲儿将她往上提。要是夏日里,宁哥说不定还能抱起望舒,但是这时是冬日,望舒穿得鼓鼓囊囊的像只小胖熊,宁哥自己也是穿的厚厚实实。所以在望舒的哭泣中,宁哥还是没能将望舒抱过门槛。

周宪看着好笑,却没有做声,内殿的宫女们也笑着没动。等望舒的奶娘以及几个宫女内侍匆匆的赶来时,果然听到丰哥的声音了。

“宁哥,又惹哭了妹妹了。”确实是丰哥过来了,他已经八岁了,身形倒是随了郭荣,长手长脚的,估计长大后也很是高大英武的,不过相貌倒是随了周宪,很是俊秀。

“哥哥,五哥坏……”望舒依进丰哥怀中,委屈地告状。

丰哥抱着望舒进了内室,见周宪含笑地看着他们,撅着嘴故意道:“阿娘也真是的,居然听着妹妹哭也不去看看。”

“不是有你么?”周宪笑了笑,丰哥这个孩子是个非常爱护弟妹的哥哥呢。看宁哥围着望舒拿着点心讨好的样子,也失笑,宁哥这孩子也是一样护着妹妹啊。

“今天功课如何了?先生说了什么?今日下雪了,下半日的武学课可还要继续?”周宪让宫女端上热汤饮和点心,摸了摸这大半年高了不少的长子的头。

“阿娘,我不是小孩子了。”丰哥有些脸红地任周宪的摸了摸。随即又道:“薛学士这几日已经开始给我讲《战国策》了。下午的武学肯定还是要继续的,北方肯定比汴梁更冷,阿爹他们都在同契丹人作战,我怎么会怕这汴梁的小冷?”

周宪颔首,这薛学士,便是左谏议大夫、弘文馆学士、判馆事薛居正了。幽州平定没多久之后,郭荣传了诏令回京,命王溥、薛居正、王著、王应兼教导皇四子读书之责,(经、史、算、策,四人各自负责一块。)其中王溥乃是中书相公,所以他教导的时间是最短的,倒是其他三人教导得更多一些。所以从夏日起,丰哥就要天天往东宫的崇文殿读书去了。周宪虽然宠爱孩子,但是却也知道,玉不琢不成器,更何况他是皇子呢?

“好吧,知道丰哥你最懂事了,只是阿娘告诉你,读书有学问固然重要,但是你是皇子,不需要去考科举,所以对你而言更重要的,是你阿爹曾教导过你的道理。”周宪看着丰哥,只得这样说道。皇子所要学的,和一个普通的读书人是不一样的。

丰哥咧嘴一笑,拉着周宪的手道:“阿娘,我明白的。若是我不够强大,以后就会同史书上那些个无能小皇子一样,不仅会丢掉阿爹的天下,还会让你、我同弟弟妹妹过得惨兮兮的。我会很努力的,你不用担心了。”

周宪还能说什么呢?笑了笑,不在说了,这些如何为君之事,便让郭荣回来教吧。扭头去看宁哥和望舒,不由得一笑。宁哥对望舒当真是大方殷勤,将自己喜欢的点心都摆在望舒面前任她挑选呢。

中午同几个孩子一起用饭之时,周宪突然有些心神不宁起来,下午接着给郭荣做那件比甲时,一愣神就将左手食指刺破,沁出了一丝血珠,让她更加不安气起来。直到其后多日没有听说天子什么不好的消息时,她才安下心来。

历经六个月的征战,郭荣带领大军自太行山东南方起,如狂风过境横扫至太行山西北麓诸州,然后同自府州北上,攻克了朔州、寰州、应州及云州等地的折德扆会合,至此幽云十六州也只余蔚州一地未曾拿下了。

“臣等拜见陛下。”

郭荣并没有急匆匆的率军攻打蔚州,这个时候的蔚州不过是一座孤城,且契丹人不擅长守城。故而只要围城不日便可克蔚州。郭荣虽然这样想,奈何大将们立功心切,都纷纷请战。

郭荣因伤势未曾痊愈,故只穿了常服召见这些个将领。

“朕知道诸位有心立功,只是半年以来,我军将士大战小战不断,如今人疲马累,若是不顾疲累强行攻城,只怕伤亡甚重。而蔚州已经是我大周的瓮中之鳖,多等几日也无妨。”

众将领这才没有争抢着要带头去攻打蔚州。

“折卿,朕闻你收复四州很是勇猛,朕非常激赏。朕加封你为尚书令,兼侍中。赐紫,金鞍马一对。”

折德扆不曾想自己是第一个得到封赏的人,忙出列谢恩,随即看向随自己勇猛作战的赵匡胤,他出身禁军,自己提一提,也算是向天子卖好了。忙道:“陛下,府州观察使赵匡胤随臣作战,也立下大功。”

郭荣点点头,看向赵匡胤道:“赵卿所为朕也有所耳闻,卿对蜀一战也立下功劳。很好,朕命你为侍卫亲军马军都指挥使,领涿州节度使,加校检太傅。”

赵匡胤心中却有些失望,自己这算是升了半阶而已。面上却是感激地谢恩了。

其后,郭荣将帐中大将都一一封赏了,便是阿久,也升为了殿前司副都指挥使,领幽州节度使。倒是让其他人尤其是赵匡胤心中隐隐有了羡慕,毕竟幽州乃是燕北重地,虽然是遥领而非实授,但是也足以让很多老将侧目了。但是他们不知,郭荣本意却是实授的。

众人离开之后,仅张永德李重进及阿久留下了。

“这几日里,是否有人向你们说起,朕让大军多休整几日是为了拿下蔚州之后,沿着山道直下北汉的?”

张永德同李重进互相看了一眼,还是阿久先开口道:“陛下,这几日里军中兵卒间确实有这样的传言的。”

李重进有些不解道:“这样的传言也不是什么坏事,陛下为何这样紧张?”

郭荣笑了笑道:“朕并非紧张,而是要你们留意着军中流言来源。毕竟朕并无任何攻打北汉的意图。你们算过了没有,自出征以来,我军杀了多少契丹人?自易州、涿州开始,加上折家军所击溃的契丹人,差不多让辽国损失了近九万余的壮年男子。自此之后,十年之内,契丹人是不敢犯中原一步了。但是十年之后呢?十年之后,契丹休养生息,而今日大帐之中的将领们呢,一半都已是年过半百之人了,像是慕容彦钊等人,也不知道还在不在了。而那个时候,契丹若是再战,中原以何人为将?所以北汉,朕要留下来给未来大周的年轻人磨刀用。”

张永德心中大明,陛下还有一点没有说明,武将功高,只怕封无可封了,还不如留待皇子长成之后磨刀之用。却是笑道:“陛下果然见识卓远,确实如陛下所说,如今蜀国、南唐、南汉等地不堪一战,也只有北汉最为适合了。”

阿久想到十年后丰哥上战场的样子,也笑了。

“再则,历经大半年的争战,不但战士疲软,朝廷的粮草转运也有问题了。所以等蔚州攻下,我们不日便班师回汴梁了。”

张永德、李重进也知道郭荣留他们说话的目的,自然是将这一番话加加减减地传出去了,也不久留,行礼就告退了。至于阿久,郭荣苦笑着道:“回转汴梁时若是你阿姐太过生气了,你也多帮朕劝劝她。”

阿久还能说什么?只能应诺了。

十月二十三日,在满天的小雪中,蔚州刺史出城投降。十月二十八日,郭荣对行军都部署韩通等人仔细交代了一番,便回銮汴梁城。

王朴乃是东京留守,这事情出现了,他自然要有牵连责任的:“娘娘恕罪,此乃微臣失责之故。”

周宪摆摆手:“这个时候不是追究谁失责的时候,而是要想想这流言是怎么出来的?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流言?可是有人想趁乱不轨等等。这些事情自然要劳几位相公和张大人你了。至于南唐国后行事不妥惹来如此非议,礼部也该有议程才是,窦卿,你乃是礼部尚书,这事情还请尽快参酌一二。”

“不愧是大周的皇帝,比之前的皇帝像样些!”耶律挞烈吐出一口血来,哈哈一笑,又举着大刀驱马冲了过来。

郭荣也抛下其他,目光暗沉,同耶律挞烈斗了起来。耶律挞烈虽然勇猛善战,但是他毕竟比郭荣年长二十岁,此时已是年近花甲的老人了,又战了三十多个回合之后,已经露出了疲态。不久郭荣就将耶律挞烈扫落于马下,正要一刀结果了他时,背后有箭声响起,随缩倒俯身躲过,倒是让受了重伤的耶律挞烈给逃了。而这个时候,整个战场上的情势也明了起来。周兵虽然也有死伤,但是契丹人的死伤更是惨重,陈尸满山遍野。

“难怪陛下敬重皇后娘娘。”魏仁浦暗想,此事既然闹大,当告知给陛下才是。随后,这天枢密院来往燕地的书信中多了几句话。

周宣在等着北地传来周帝驾崩的消息时,周宪也在汴梁盼着丈夫的归来。她自然也接到了周宣每月送来的小物件和书信。看着书信上那恭敬之中的试探之话,周宪就很是厌烦。一开始还回了两封书信,随后便不再理会了,虽然周宣依旧不放弃的月月遣使来汴梁。

窦仪等人听皇后温温柔柔的嗓音不急不缓地说一一吩咐着,不由得有点刮目相看了。

“这里有我亲自给南唐国主写的国书一封,几位相公先过过目,若是可行,还请加盖中书大印送往南唐去。”周宪说完,略挥了挥袖子,内侍总管已经将书信递了下去。

周宪见众人都没有异色,便道:“既然几位相公都没有他议,就劳几位了。我不想再看到非年非节之时南唐使者出现在汴梁了。”

郭荣收到书信的时候,正是在武州(今河北宣化)同辽国的南院大王耶律挞烈所率驰援大部人马恶战之后。

“陛下!当心!”陆二虎等亲兵眼见郭荣砍伤耶律挞烈后也受了刀伤,匆匆回避,左肩下已经中了一刀。

郭荣看向耶律挞烈,果然不愧是契丹有名的战将,确实好武艺,自己重生以来,此人是唯一势均力敌之人了。

“……汝妻复赠财帛均不受,当知吾之意。今岁尝闻江南庶民之苦,汝既为国主,自当以江南百姓福祉为先。汝非以为天朝无财物尔?疑吾乃重财之辈?……”

随即王溥、王朴、魏仁浦等都看过了。几人心中想的却是这句话——想不到皇后居然是个才女?出身江南的流民,也不知是道祖上是哪家了。更甚至,王溥暗想道,天子出身贫寒,甚至少年时从商过,虽然如今贵为天子,但是这于书画诗词一道之上,并没有什么见地,配皇后这等才女,真真是托了做天子之福啊!

“死不了,你呢?没受伤吧。”阿久这个时候知道,战场上死人真是太平常了。

“呵呵,轻伤不碍事。对了,我听说陛下也受伤了,你去看看吧。”

众人自然起身应诺不提。

几人恭送周宪离殿,一行人这才出了崇政殿回禁中官署各自忙碌开来了。

范质乃是诸相中第一人,他先看了看。见周宪字迹挺秀圆润又不失端庄,颇有几分褚遂良字体之风,心中暗赞,待看过书信内容后,对皇后的赞叹了更是深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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