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山弃徒

喝下水盂中的水之后，岳是非闭目等待了三个呼吸。露水在口中，岳是非以舌根搅动口腔中的甘露，转了三圈后，叩齿九通，舌顶上腭，直至舌尖有微甜，散至满口之时，岳是非才分成三口咽下。

第一口，晨兴漱玉津！

第二口，精全气自盈！

山中其实并无固定的千年古城出入口，只有随某种特殊因素来显现，他们昨日满山转悠，根本是无用功，因为他们不清楚什么才是打开去往千年古城通路的关键因素。直到宣哲润再次遇到凶煞亲自相邀。

“差不多，至少理论上这个洞口就是真实的入口。至于是不是……”马云超顿了顿，凌厉的眼神扫过在场所有人，道：“真正下去看看，就知道是不是。”

“你们连这点勇气都没有吗？”马云超的语气夹枪带棒，他显然没有真正从小红的逝去中走了出来，仅仅是将恨意转移了一个对象，转移给了凶煞。

于外人看来，岳是非只是过了三息。但对于岳是非来说，几呼几吸间，神炁借这口阳露水，恢复不少。不说恢复全盛时期，至少比之上山前还要多恢复几分。

此法原本上清派显宗会用来辅助修行，除了泡念珠那一步，其他都是固有步骤，打坐前饮下，有利于静心安神。有时没有初晨的阳光，会佐以九阳符焚化之后入水。

喝完后，岳是非仔细感觉了下自己的身体，确认并没有其他的不适和大碍之后，岳是非也顾不得其他，该下去的时候，总归是无从逃避的。

剩下小半盂阳露水，岳是非并没丢，而是沾着水，左手掐了个决往黑黝黝的洞里撒了进去：“一洒天地清，二洒神鬼宁，三洒万邪净！”

正好三次，洒落水，在洒水的同时，岳是非存思敕水，入了讳，也是借阳露水的气，撒开一条道。若是黑洞之中有什么邪祟，这一洒立见分晓。

可惜洒水进去，洞中似乎并无反应，若石牛入海。岳是非倒也面色如常，他早就想到会这样，将水盂重新递给宣哲润道：“里面还剩一些水，你说的风险我也明白，但也不得不用。就不给你们饮了，若有什么便是我一力承担。你们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用。”

交代完，岳是非用一根红索牵住边上的大树。提身拽着红索，跃入黑洞之中，沉降而下，很快便没入了黑暗中。

他刚下去没一会，马云超就要动身，要沿着岳是非的道路往下。见此，宣哲润连忙阻止道：“不是说好了？岳是非发出消息，确保无虞我们再下去？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你要是怕了，就等一等。我迫不及待要下去见见那个混账邪神。问问他，我哪里得罪过他，小红哪里得罪过他？为何要这么对我们？”说完，还带着几分鄙夷的眼神看过宣哲润：“危险？我可不怕。”

真是怒向心头生，气的宣哲润差点一拳打他脸上。什么东西？背他一路，不说只言片语感谢，还冷嘲热讽？自己又不欠他，阻止他下去也是为他安全着想。

只能说，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终究宣哲润忍了下来，收回手，没有真的打上去。而是耸耸肩示意道：“随你，你想下去就下去，命是你自己的，不想要也怪不得别人。”

“呵！”

马云超冷冷的笑了一声，没有多说，真的攀着红索潜身而下。

两人相处倒也有些时间，之前的马云超热血青春，阳光般温暖，张口闭口都是兄弟义气，初次相见时，他正为一个不认识的女子出头。很难想象，小红的死对他打击有多大。

又或许不止小红的事？宣哲润心里在不断想起灵神护法时的经历后，有种不好的预感。现在的马云超，似乎与当时的自己，有些相似？

讽刺完之后，马云超就要往洞里跳，俨然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不在意自己安危。

最后时刻，还是岳是非阻住了他，道：“你打头阵下去？真遇到什么能处理？还是我来罢！”

虽有种种疑惑，但相比可能的风险，他现在急需阳露水的恢复。只能赌一把，赌凶煞的自大。以他的力量，真要亲自现身，在不知道岳是非掌握的那个秘密的情况下，可以说他眼中的几人，毫无反抗之力，不过待宰的羔羊，刀俎下的鱼肉。

所以，还需要什么阴谋诡计呢？用得着还设下陷阱来对付岳是非吗？

老实说，拿在手里这水盂，岳是非也有些没底。之所以到现在他还没喝，就是因为对水有疑惑。宣哲润都觉得有问题的，他同样会有。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个洞口，就是真的通往千年古城的洞口？”说了这么多，岳是非理解了他的意思。

关键时，岳是非还是不想看着马云超去送命。不管怎么说，登山一行，都来自于岳是非要解决凶煞之事，他确实算是始作俑者。众人因他而来，他就得带这个头。

“宣哲润，让你收集的露水呢？你泡过念珠吗？”岳是非下去前，又问宣哲润道。

“泡过了，不过你敢喝吗？”宣哲润连忙递上水盂。

接到水的第一时间，岳是非就仔细的检查过。但这水却是没有看到任何问题，没有冥途的痕迹，没有死气，没有一丝不良。受初阳照过，也被菩提子念珠泡过，一切如常。

不，如果要说露水是百鸟相助。这缕初阳，似乎也跟凶煞有些关系。谁知道宣哲润是真的照到了初晨的阳光，还是凶煞幻变而出的？

接过水盂，岳是非略看了几眼。狠下心，一口饮了一大半。

所谓修行的消耗，倒也不是民间说书人想出的所谓法力损耗，灵气耗竭。纯粹是精神的虚劳。例如岳是非眼下状态，很多行法时，他根本无法专心致志，即使强行专注，也会有无穷的睡意使其困倦异常，精神坏散，则法如何能灵验？

一切诸法，无外乎身心二字！

第三口，神满道正明！

每一口入脏腑，皆道道光明，伴九色赤气落入脾脏间，由脾脏运化至全身。

水盂里的露水如果全部是他自己收集的，肯定没有任何问题。但现在情况有变，水盂里的水，有一部分是百鸟帮忙采集的。宣哲润很有自知之明，那些鸟儿的帮助，当然不是看他宣哲润长得好看，而是凶煞所为。

凶煞自诩为神，在岳是非等人眼中，他是邪魔。但如果只是说其能做到的事，超乎凡人的力量，说是神也不算错。

早晨起来，一晚休息，岳是非的身体疲倦消了不少。但精神上强烈的倦意难以平复，这种消耗是出自元神的损耗，短短一晚很难平复。至少需要静修打坐一段时间，才足以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