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Chapter Thirty Six
“在圣诞夜里，一个穷困的小女孩在外面卖火柴，她又冷又饿，却没有人买她的火柴。于是她擦亮自己的火柴取暖，在擦亮第一根时，她看见了香喷喷的烤鹅……”
狄安娜叹了口气，看着他。
“继续听！”布莱克不太高兴地强调道，但不由自主加快了说话的速度，“第二根她看见了美丽的圣诞树。”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狄安娜挑了挑眉。
“我以为我们和好了？”布莱克双手抱胸靠在门旁边的墙上。
“是的，我们和好了。”狄安娜干脆也靠在他旁边的墙壁上，闭上眼睛。这很奇怪，正是因为她不喜欢布莱克，布莱克也不喜欢她，所以他们反而能轻松与真实地面对彼此，而不是在波特面前假惺惺地保持友好。
“噢……”狄安娜沉默了一小会儿，“你想说什么？”
“你就像那个小女孩一样……”
“我就像那个小女孩？”狄安娜打断了他，“怎么？你想说我就像她一样沉迷于死去的人的幻象吗？”
“这和死去的人有什么关系？”布莱克提高了音量，“我只是想说！你看上去就像那个可怜的小女孩！我只是想给你三个愿望！”话音落下，他有些尴尬地把脸别到一旁。
一阵沉默里，狄安娜有些错愕地看着他，看着他那卷曲的黑发下隐藏着的温柔。“那么，谢谢？”狄安娜不太确定地开了口。
“开始吧。”布莱克粗声粗气地命令道，他还没有从之前的尴尬里缓过来。
狄安娜看着他，见他也望着她不动，不得不开口：“你们那根棒子呢？”
“那不是棒子！”布莱克简直要怒吼了，他有些不情愿地说出了那根棒子的名字，“那叫‘魔法棒’。”
“好吧，那根‘魔法棒’呢？”狄安娜好脾气地改了口。
“你直接用魔杖就可以了。”布莱克显得有些低落。
“看样子你们为了仪式感做了很多？”狄安娜抽出自己的魔杖。
“只有你的魔杖而已。”布莱克低声嘟囔着。
狄安娜挥动的手停在了半空，疑惑地看着他。
“画几道。”布莱克提醒她。
狄安娜没有再说什么，顺着他的话在空中画了几道，圣诞树上银色的飘带快速流动了起来，带下了一个小小的礼盒。狄安娜用魔杖轻轻点了点，它就如上一次一样化成一道耀眼的光，最后变成一朵和上次一模一样的冰雪玫瑰。
“这算什么？”狄安娜仔细打量了一番这朵冰玫瑰，并没有发现什么特殊的。
“花瓶里只插一朵玫瑰，总归不太好看。”布莱克耸了耸肩，“再来一次，你有三次机会呢。”
“这就是你讲那个睡前故事的原因吗？”狄安娜笑了笑，抬起手。
“童话故事！”布莱克无奈地反驳道。
狄安娜挥了挥魔杖，这次飘到她手心的礼盒比前两次的都大，她饶有兴致地对着它点了点魔杖，光亮过后，依旧是那朵熟悉的冰玫瑰。
“这就是你说的三次机会？”狄安娜举起那两朵冰玫瑰在布莱克面前摇了摇。
布莱克则转着圈仔细看了遍那两朵玫瑰，自言自语道：“三朵好像……有点少？”说罢抓起她的手腕对着圣诞树点了点，又一个礼盒飘了下来，打开，还是冰玫瑰。他把那朵冰玫瑰塞进狄安娜的掌心，抓着她的手再来了一次，又一次。
狄安娜看着怀里整整四朵一模一样的冰玫瑰，叹了口气，问他：“我是抽中你们做的所有冰玫瑰吗？”
“那些都是我做的。”布莱克看着她怀里的玫瑰，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如果你再来一次，应该还有。”
“不是说三次吗？”
“卖火柴的小女孩最后还点亮了所有的火柴呢，只是多来几次而已。”
“好吧，”狄安娜把那束冰玫瑰举到他面前，“但我的运气就这么糟糕吗？每次只有这个？”
“你不喜欢这个吗？”布莱克不满地看着她。
“唔……”狄安娜想了想，“它们确实挺好看的，只是和艾美丽抽中的比起来，就不显得那么好了。”
“女孩子们……”布莱克无奈地摇了摇头，从她手里的花束中抽出一支冰玫瑰，接着掏出自己的魔杖，对准它，在空中做了个复杂而夸张的手势，同时轻声念了句什么。
随着他的动作，那朵冰雕刻而成的玫瑰花缓缓地绽开了，花瓣边缘金色的镶边飘在空气里，为盛开的花心打上一层桔色的光芒，在这片光芒里，从花心深处浮现出大拇指大小的东西。
狄安娜伸手接过去，它四周的光芒亮了一会儿才终于暗淡下来，那是一只小巧而精致的胸针，玫瑰模样，用绿宝石镶嵌的碎石装点了茎干与叶子，红宝石做了花瓣，凑近能闻到一股浅浅的玫瑰香气。
“它很美。”狄安娜爱惜地摸了摸那纯粹的红色宝石，将它递还给布莱克，“你从你妈妈那里偷偷拿来的？”
“这是我自己的东西。”布莱克没有接，“我小时候戴的胸针，原来是我们家徽的样子，我把它改了改。”
“你是怎么办到的？”狄安娜感兴趣地又把胸针凑近细看，“一般家徽样式的东西总是带着很复杂的保护魔法。”
“我从我舅舅那得到了点帮助，你认识的，阿尔法德。”
“是的，我记得他，他是位很和蔼可亲的绅士。”
“很不‘布莱克’？不是吗？”布莱克讽刺地笑了声。
“这么说也可以。”狄安娜换了个话题，“那么艾美丽的珍珠项链也是你改的？”
“不，那是我妈妈不要的项链，她嫌那珍珠的品相不够好。”
“艾美丽听到这话会杀了你的。”狄安娜笑着摇摇头。
“她只花了五个银西可！她怎么说都应该感谢我才对。”
“感谢你送她一条你妈妈不要的项链吗？”狄安娜看着他。
“好吧……”布莱克在她的注视下把头偏了过去，“那么你呢？你喜欢这个胸针吗？”
“是的，我很喜欢。”狄安娜将胸针放在手心，圣诞树上五彩的光芒倒映在红宝石上面，就像里面藏着一个游乐园一般，“看样子我的运气总算不是太差。”她感叹道。
“我可不敢赌你的运气。”布莱克回过头来，看着她。
“这是什么意思？”狄安娜皱起眉。
“你无论尝试多少次，都会拿到冰玫瑰。”
“为什么？”狄安娜瞪大了眼睛，眉毛微微动了下。
“因为……”布莱克顿了顿，像是在寻找合适的措辞，“你看上去需要睡个好觉？”
“那么这个胸针也是你准备好的？”
“是的。”
狄安娜沉默了一小会儿，才继续开口：“可是……为什么？我以为你讨厌我？”
“我确实讨厌你。”出乎她意料的，布莱克承认了，“每次看到你，就像看到小时候的……我自己。”
“你讨厌自己吗？”狄安娜问他。
“……”布莱克沉默一小会儿，才开口，声音有一点低落，“我想……我更讨厌那时候的回忆。”
“听上去你有个糟糕的童年？”狄安娜垂下眼睛。
“你现在会回忆自己的童年吗？”布莱克反问道。
狄安娜思索了一小会儿，才回答：“有时候吧。”
“即使是在亨特庄园时的回忆？”布莱克追问道。
狄安娜抬头看他，他的眼神真诚而疑惑，看不出一丝讽刺，于是她认真地回答道：“是的，即使是在亨特庄园的回忆。”
“你是怎么办到的呢？”他看上去真的很疑惑。
“办到什么？”
“重温那些糟糕的回忆……”布莱克显得很烦躁，“我只想把它们揉成一团扔掉……就好像从来不存在一样！”
“但它始终存在在那里……”狄安娜看着他身后站在圣诞树旁的“安格罗德”，他沉默地站在那里，看着她，“而你总有一天要直面它，击败他……”她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一步。
“就是这种表情，”布莱克突然开口，“就好像你要去独自进行一场战争。”
狄安娜抬眼看他，这时她才发现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有一些过近了，她能清晰地看见他那双浓密睫毛下的黑色眼睛，不像以往那样总显得玩世不恭或是提不起精神，那里面少见的有些忧郁。
“那我要去征服些什么呢？”狄安娜笑了笑，又后退了一步。
“一切，”布莱克却前进了一步，他死死地盯着她，像是在看她，又像是在透过她看着别的什么人，或者看着他幼时的自己，“征服一切，身边的一切，说的话，做的事，根深蒂固的观念，一切的一切……”
“……”狄安娜没有说话，他看上去像是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情绪中，也不需要她说话。
“我那个时候想，要是有谁能给我一点支持就好了。不需要在我反抗的时候站出来，只要一点点友善，一个微笑，一个赞同的眼神……”
“……”
“所以我想给你点什么，哪怕是几朵玫瑰。”布莱克终于把视线落回她的身上，但狄安娜怀疑他这句话却也许并不是送给她的，因为他看上去过分的温柔与深情。
“……你应该直接和你弟弟这么说。”狄安娜无奈地摇摇头，“如果你想送他什么，就直接给他。”
布莱克愣了一下，“你总是这么敏锐，”他叹了口气，“但这是个，确实是为你准备的。我希望它能让你睡个好觉。”
“……”
“我只是希望你知道，你并不是一个人，我、詹姆斯、莱姆斯，甚至还有彼得，都很关心你。我从来没见过彼得这么勇敢过，他鼓了很大的勇气去安慰你。”
“……”
“所以如果你觉得累了，可以去圣诞树那换一朵玫瑰，只属于你的、独一无二的冰玫瑰，你不喜欢吗？我小时候做梦都想要点独一无二的礼物。”
“但只限于这个圣诞？”狄安娜挑了挑眉。
“只有限时的东西才珍贵，不是吗？”布莱克得意地笑起来。
狄安娜看着他，目光不由自主地被他身后圣诞树旁的“安格罗德”所吸引，他在欢快的圣诞树的衬托下，显得更加阴沉可怕了。
她沉默得有点久了，这让布莱克有些不安，他从容的笑容变成了慌乱，他努力解释道：“这是不是有点突兀？我只是想让你开心一点……我想当然地以为我喜欢这样你也会喜欢，也许这有点失礼？”
狄安娜看着他，也看着他身后的“安格罗德”，突然伸手抱住了他。布莱克还没有开始发育，只刚刚和她一样高，她能很容易地把自己的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她能感到他的身体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僵硬了一下，然后慢慢地放松下来，甚至会安抚式地拍拍她的后背。
狄安娜最后看了一眼站在那里的“安格罗德”，闭上了眼睛。她能闻到布莱克身上有一股熟悉的香味，那种老房子里长年点燃的香薰味，里面还夹杂着陈腐的味道，腐朽的甜味，让人昏昏沉沉地被永远困在里面。他和她一样，都被永远地困在那座老房子里，努力地逃脱。
如果他能早一点该多好。早一点，在她放开内心的野兽，在她做出那些糟糕的事情之前，送上这些拯救的玫瑰。她会在他怀里放声大哭，讲述压抑在自己心头的一切，告诉他阴魂不散的“安格罗德”如何折磨她。她会拉着他的手祈求支持与帮助，她会把他当成长久来的第一个依靠。
但现在一切都太晚了，她必须独自踏上自己的战场。
“你最近看上去很糟糕。”布莱克的声音从她的右边传来，听上去很随意。
“很明显吗？”于是狄安娜也答得很随意。
“童话故事！”布莱克纠正她，然后不情不愿地解释道：“艾美丽告诉我的，我觉得它很有趣。”
“唔……”狄安娜顿了顿，才继续道：“那么这是个什么样的故事？”
“麻瓜的童话故事。”布莱克得意地解释。
“亨特，你每天都这么晚回来吗？”布莱克从阴影中走出来。
“不明显，但我知道。”
“知道什么？”
“但还想在我身上赚一笔？”
“麻瓜的童话故事？”狄安娜重复了一遍他的话，“你已经回到了要听睡前故事的年纪了吗？”
“亨特！”布莱克狠狠瞪了她一眼。
“好吧，你从哪里听来的？”狄安娜忍不住轻笑了一声，“这个麻瓜的睡前故事？”
“你们还没筹够钱啊？”狄安娜笑起来，也朝圣诞树走去。
“我们筹够了。”布莱克反驳他。
“这就是你们搞圣诞树的灵感？”狄安娜打了个哈欠。
“重点不是这个！”布莱克简直要气急败坏了，“第三根她看见了死去的外婆，为了让外婆永远留在身边，她点燃了所有的火柴，。然后在火柴熄灭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不见了，她也死去了。”
“你听说过卖火柴的小女孩吗？”布莱克问他。
“那是什么？”
布莱克没有回答，只是站直了身体，走到那颗依旧不休不眠地闪着光的圣诞树下，“来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