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深谈之母父
紫陈山与幽鸣谷的规矩一样，没有尊卑之分，唯有长幼之敬与职责不同。
我娘虽然名为山主，平时衣着也与其他紫陈山女子没有两样，想要透过衣着分辨身份没有可能。
紫陈山固然不穷，但我娘穷。她身上的衣服还是四年前二十岁生辰，风今大人给她制的。
等我娘养好伤势，已经半个月过去，有人来问她，关押的跟踪者怎么处置。
关押的跟踪者指的是我爹。
“盘问过了么？”
我爹抬起头来，看着走进关押室的女子，陌生的脸孔，等他再看向她的眼睛，那样的眼神，他慢慢定住了。
一时间百感交杂，轻微红了眼眶：“……原来这就是你的样子。”
听起来倒像是第一次见她的面。
我娘问：“你是专门来找我的？”
“我，我是！”
“你怎么认出我？”我娘行走江湖都会稍微改扮一下相貌，以免被人追踪，何况两年前那次还蒙着面。
“……眼睛。我记得你的眼睛。”
我娘不怎么照镜子，也不晓得自己的眼睛有什么特别之处。并不太信这话。但既然他非要这么说，也无所谓。
转而问道：“你要见我，什么目的？”
我爹仿佛鼓起勇气，直视我娘：“自从两年前一别，我一直遗憾没来得及询问姑娘姓名……”
随即我爹自报家世、名字，家中几口人，有无兄弟姊妹，自己尚未婚配等，统统一股脑说明。
“你是没见过女人？”含着嘲弄。
“我没有过女人。”虽然斩钉截铁，但显然答非所问。
我娘冷冷笑了一下，静静看了我爹一会儿。我爹被她那双眼睛看得脸红心跳，倒也不曾低头。
“你想跟我成亲？”我娘走近，突然伸手摸向我爹，从肩背，到腰胯。
我娘却仿佛正在进行越界举动的不是她，淡淡道：“你说你出身武林冯家堡，是堡主的独子，那你知道你家有多少经营？”
年轻、不经人事的我爹脸红得快要滴血，咬着牙没有喊停：“这个，我……还不清楚。”
我娘把手从我爹腰侧拿起来，张开虎口，钳着我爹下巴，拇指与食指贴在我爹棱角分明的脸廓两侧，深邃如渊潭的眼睛凑近看了看我爹放大的瞳孔，语气仿佛谈论的只是一件可以随手决定的小事：“那你回去打听清楚，来告诉我，我再考虑要不要跟你成亲。”
如此轻率，我爹甚至没有问我娘是不是在开玩笑，一口承应。
后来，我娘和我爹成亲。
其中缘于我娘毫无背景的乡野出身，所遭到的阻挠，姑且不提，因为我娘根本不理，我爹更是一意孤行，如果冯家堡不同意，那他宁可断绝关系——我娘劝他最好不要，毕竟我娘跟他成亲，图的也不是他这个人。至少，不仅仅是。
我爹身为堡主独子，骨骼清奇，天资不差，打小也称得上是个练武奇才，我那祖父还等着他将来继承冯家堡发扬光大。咬着一嘴老牙妥协了。
却不知道，自此后，他就是咬碎了一嘴老牙，也再奈何不得。过了几年，气得将冯家堡交了出来，带上我那温良贤淑的祖母归隐去。
“盘问过了，那人说他就是想找主上，问一问主上的名字，只是没有找到合适机会，才一路跟踪到了山里。”
“问我的名字？”
若是谋事，便无异于萧霸天之流，敢谋到她紫陈山，管他武林冯家堡赵家堡，无非找死。
我娘去关押房，没有作任何遮饰，一来紫陈山乃她之地，二来她要看看此人是否真的认得她。
年轻姑娘道：“那人自称姓冯，出身武林冯家堡。至于全名……”
我爹出现在红袖巷，是听逃出来的人说红袖巷有个杀神，杀人如麻不眨眼，请各位江湖好汉速去拔刀相助。
“他说他与主上是旧识。您还赠过他一样信物。”
“什么信物？”
我娘还在想，这人并未见过她正脸，何以在两年后还能认出她来？是凭的什么？背后有何企图？
年轻姑娘有些失笑：“他说只想与主上您互通名字。没有告诉我。”
年轻姑娘会笑，是因为她后来紫陈山，并不知幽鸣谷事。
我娘不是不知人事的小姑娘，男人企图接近女人，无非谋人谋事，倘若只是谋人，那这个姓冯的估计脑子“非比寻常”；
“……”
经过幽鸣谷的事，当年从幽鸣谷来紫陈山的老人们，都十分反感紫陈山中出现男人。尤其是年轻的男人。他们会蛊惑年轻的女子，让年轻的女子迷失本性。
至于当初给我爹的金子，是她端了一个土匪窝，将一堆财宝带回紫陈山的时候，风今大人丢给她一块，指了指她磨破的衣裳。
我娘到关押房，手脚都被锁链缠住的我爹先是下意识地询问：“她是否来见我？”
负责审问的年轻姑娘忽然说：“感觉这个冯公子不像是坏人。”
“冯公子？”
“一块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