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事不可言说

那天还下着雨，路上泥泞不堪，一路颠簸，到家时我们身上都湿得透透的。

回到家迎接我们的不是喜悦和温暖，而是冷漠无视。爷爷奶奶看都不愿意看我们娘俩一眼，任我们自生自灭。

还是外婆来看母亲的时候，才过来假惺惺的看一眼。见到我生得白白胖胖的，长得像极了母亲的模样，阴阳怪气的说不知道母亲偷吃了什么好东西，让我长得这么肥，还讥讽我，男子足月一个宝，女子足月一根草，意指我命贱如草，是个草包。

这期间家里又多了个哥哥，已经是属于超生了。母亲却还想着现在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如果再生个女儿，凑成儿女都成双多好啊。

母亲是个身体力行的人，说干就干，瞒着家人自己忍着痛取节育环：因为操作不当导致血流不止，母亲却不敢声张，偷偷买点消炎药吃了算是了事。

那个时候没有人敢私自帮别人取节育环，那是要负法律责任的。母亲真是够强悍的，反正我是对自己下不去这个手。

过了没多久母亲怀孕了，家里人都不同意生下来。母亲却说还想生个女儿给姐姐做伴。不说还好，一说简直是捅了马蜂窝，他们都逼迫母亲去堕胎。

没办法，母亲只好连夜跑去娘家请援兵，谁知道外婆也不同意，说妈妈生下来是自己找罪受。

我那可怜的母亲啊，您当时该是如何的绝望。每次母亲和我说起这件往事，我都忍不住心疼的厉害。

母亲算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身心疲惫至极。在得知生了个女儿的时候，父亲并没有让母亲在医院修整恢复，而是开了辆破拖拉机，只放了一些稻草和一床破棉被，就把我们娘俩拉回家了。

母亲生我的时候，预产期都已经超过一个多月，我个头太大了，母亲疼得死去活来就是生不出来。那时候医学又不发达，还没有剖腹产，只能硬生生挺着，打了几次催生针，才勉勉强强把我生出来，母亲却留下了终身的后遗症。

好不容易熬到八十年代，又赶上了计划生育。

这下母亲傻眼了，好在母亲脑瓜子挺好使的，心生一计，故意吓唬外婆问道：“你知道怎么堕胎的吗？就是用一根筷子长的针扎进你闺女的肚脐眼，直接扎到小孩的头，把孩子扎死然后生下来，万一那时候孩子在肚子乱动，你闺女受不住，一尸两命看你怎么办”。

这下可把外婆唬住了，第二天一早哭天抢地跑去和爷爷奶奶闹，怪他们太心狠逼着母亲去送命。

说到这里我无疑又是幸运的，当天晚上镇里下达紧急通知，发洪水了。放下一切工作，组织集体抗洪救灾，在洪水面前什么都排在其次。

然而父亲没有一点怜恤母亲为他生儿育女，在母亲如此疼痛难忍的时候，还有闲心和接生医生嗑瓜子讲笑话。

母亲疼得忍受不住的时候叫出声。医生训斥母亲矫情，问母亲你叫给谁听呢，医院又不是只有你一个生孩子。

父亲居然还附和医生说就是啊，都生了这么多个了，能有多疼还叫那么大声。

好险我在母亲肚子里算是逃过一劫。唉，也怪我命运多舛，更加残酷的现实问题又来了，随着计划生育日渐严峻，母亲在成功躲过几次工作人员后，到底没能躲过村干部，被抓了个正着。

村干部让母亲回家收拾东西，明天一早去医院做手术，这下真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只能听天由命了。

哈哈，这次我的小命算是彻底保住了。更加幸运的是，两个月后等洪水退去的时候，我已经看到这个世界了，家里也没有因为超生受到损失。不得不说这简直是个奇迹。

如此幸运的我却也同时是倒霉的，爷爷奶奶和爸爸都希望生儿子。如今没能得偿所愿，自然是非常不满意的，根本就不管我和母亲的死活。

爷爷奶奶也害怕了，不敢再逼着母亲去堕胎，但是却变着花样料理母亲，母亲也只是咬着牙硬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