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事不可言说

为什么到了我这里，堪堪只读到了小学毕业，就坚决不同意再让我读下去。真想看看奶奶的心是不是长得太偏了。

这一次不管爷爷奶奶说什么做什么，母亲都没有妥协，一直据理力争。可不管母亲怎么说，奶奶就是不同意。

最后没了办法，母亲只好使了个苦肉计。找了一根棍子狠狠的抽我，以往我只要一看苗头不对要挨揍，就跑得贼快。今天虽然母亲没有告诉我什么苦肉计。我却异常配合，站在那里任由母亲抽打。

经过一天紧张的毕业考试后，我的小学生涯，终于被狠狠的抛却在身后。我长长地舒了口气，心里既渴望开启新的人生篇章，又对未来茫然不知所措。

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回到那个已经阔别了半年的家。母亲温暖的母爱给了我短暂的心安。

再次去到爷爷奶奶的家，我也难得的娴静起来。没有如同以往那般咋咋呼呼叽叽喳喳。

我也不哭不闹，就这样一直犟着在那里一动不动，承受着母亲一下又一下的皮肉之痛。

奶奶的内心可能被震撼到了，又真害怕把我给打死打残了，得不偿失，还要被外人说三道四，就没有再说些什么不同意的话，勉勉强强算是默认了。

过了这关后面却还有一关。家里实在是太穷了，真的是没有一分钱，怎么办？最后母亲又去挨家挨户借钱，好不容易才凑够了我去上学的钱。

而我的三哥，那个从小被爷爷奶奶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孙子。虽然同时和我毕业，却再也无心读书。一心想着逃学，不想再上初中了。

这可惹怒了全家人，被爷爷拿着棍子装腔作势追了好几圈，在奶奶的极力劝说下，才心不甘情不愿，哭丧着脸去上学了。

小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不公平。因为我从小就是在那样的环境里成长生活的。甚至认为他们这样子对我，是理所当然合情合理的。

现在回忆起来，那股无由来的悲伤，像阴霾一样笼罩着我此时此刻的心情。稚子无罪，何其无辜！上一辈的恩怨，为什么要我这个无辜的下辈来买单，还要一直为此付出精神身体上的沉重代价。

过去一年所发生的事，让我脱胎换骨了一般，不再是那个只知道围着奶奶身边要零食吃的疯丫头。内心的敏感让我学会了伪装。看到奶奶不悦的神情，哪怕是心理极受伤，表面上却也显现的礼貌周到。

如果可以的话我是多么不想长大。命运的安排偏偏让我断崖式的成长。孤单瘦弱的身躯，只能孤身一人前行，无人带领指明方向，让我如履薄冰，行走在悬崖峭壁，一不小心就会摔个粉身碎骨。

奶奶的言语此时更是刻薄：“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一个死丫头片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将来还不是别人家的人。不如在家里帮着做些家务农活，还可以多一个劳力养家糊口”。

我那偏见的奶奶怎么没有想过，姐姐也是女孩，他们却舍得花那么多钱，送姐姐去县城最好的卫校。卫校毕业一实习完，姐姐就嫁做他人妇了，也不见他们说半个字。每次姐姐回娘家，奶奶巴不得把家底都掏出来给她带回去。

时间虽然过去了那么久，我却记得好清楚，当时所发生的事情。在征求爷爷奶奶他们同意的时候，奶奶激动的一双小脚蹦得老高：“那时候让你不要生偏要生，生那么多，现在好了，她就是来讨债的。还有你，你那么懒一天到晚都不知道在摸什么，坐在米缸上面早晚都得饿死”。奶奶一连串的轰炸着我和母亲俩人。

满心期待盼望着小学快点毕业，离开那个让我心生梦魇的地方。

暑假一天天过去。眼看就要到开学的日子了，家里的大人却提也不提我去上初中的事儿。我心里着急，却又不敢问出口。

又过了两天，看到还是没有什么动静，我鼓起勇气偷偷的问母亲，怎么还不给我去报名。村里别的小伙伴都已经在收拾住校的东西了。

最后我百般哀求，母亲才答应再去和父亲商量商量。我可怜兮兮，眼巴巴的看着母亲转身离开的背影，自言自语的说：“母亲你可一定要好好的和父亲商量啊”。

在我的印象中，母亲从来没有早睡晚起过，一天到晚都忙得像陀螺似的，片刻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反倒是父亲经常去打打牌，有时三更半夜也不回家。

母亲稍有微词，爷爷奶奶就大发雷霆，数落着母亲的不是。只要母亲一还嘴，奶奶就唆使爷爷整治母亲。爷爷只听奶奶的，从来不管对错，先给母亲扣一顶不孝的帽子。母亲气不过再和爷爷有什么分辩时，如果爷爷理亏说不过母亲，就干脆一不作二不休，拿把割草的镰刀往地上一躺，直言要抹了脖子，好让世人看看，儿媳妇是如何不孝逼死公公的。

这样的闹剧不知道发生了多少次，每次都是母亲妥协，可怜的母亲最后只能暗地里，独自委屈掉眼泪。

当时我只觉得晴天霹雳，心里有个声音叫嚣着：不行，不行，我不能放弃，我不想没有书读，不管怎样我都要读书。

我嚎啕大哭的哀求母亲，求她让我去读书。母亲抱着我失声痛哭，顿时哭作一团。

母亲边打边哭嘴里说着：“你都看到了，他们都不同意你去上学，你自己说，该怎么办”。我倔强的说：“我就要读书，不然今天你打死我算了，打不死我就要去”。

奶奶却不为所动，母亲更加用力的打我。很快我腿上身上多了一条条，被抽打得又红又肿的印痕，错横交叉看着惨不忍睹。

我不知道母亲和父亲究竟是怎么商量的，父亲既没反对也没赞同，只说让母亲去问爷爷奶奶的意见。

这下母亲更是为难了。我见状暗道大事不好，又想不到更好的办法，按耐不住心里的焦急，惟有生拉硬拽着母亲，一定要和母亲去爷爷奶奶家，征得他们的同意。

母亲眼眶一下红了，愧疚地说：“儿呀，母亲就盼望着想你多读点书。可是家里的现状不允许啊！你父亲开车把车开进了河里，损失了很多钱，经营的打米机榨油机又没有生意，鱼塘也没有什么出息，现在家里是穷得揭不开锅。还有你两个哥哥也要读书，实在是没有办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