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和十三品名录之风起

边上的吹鼓手吹吹打打，凑的都是令人欢快的曲子。

小院内外王重霸、山羊胡子他们几个亲自上阵，都是穿着新衣服，笑逐颜开，指挥着几个小厮忙里忙外，有的贴囍字，有的挂灯笼，俨然是办喜事的自家人。

王允恭身着一件大红的袍子站在门口迎客，进进出出的人一个个朝他祝贺道喜，他也是抱拳拱手笑脸相迎，不过他心里远没有脸上这样激动和兴奋，尽管他也认为这是天作之合，可他也知道，有些事不能认真，一旦认真你就输了。

王允恭疼得呲牙咧嘴，不过心里还是开心的，毕竟把这个姑奶奶给哄开心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开不开心居然能影响到自己开不开心，这是为什么呢？王允恭实在想不清楚。

郑凝岫似是哭闹累了，一噘小嘴吩咐道：“本姑娘渴了，我要喝茶，你泡给我喝。”

“得嘞！”王允恭应了一声，哪里敢怠慢，急忙去吩咐下人烧水，自己则是去取出杯子来，小心谨慎地伺候刚刚恢复过来的郑凝岫，生怕有一点失误，再惹这个姑奶奶不高兴。

气氛在王仙芝到来的时候达到了高潮。

这排场可真不小，前呼的身量高大、精壮干练的小厮就有五六个，他们具是一身皂衣，腰中挎着刀，威风凛凛。王仙芝就在其中，一身员外的打扮，员外巾，员外氅，摸着短粗的胡须，迈着方步笑着而来。后应的有十几个，也是一身皂衣，只是没有夸刀，他们双手捧着各式各样的贺礼，上面系着红绸。

一见王仙芝来到，边上三三两两说话的人都凑过来和自己的老大打招呼。

王仙芝只是微微点头示意，继续朝前走，直到看见王允恭了，才满脸笑容抱拳道：“哈哈，老弟啊，恭喜恭喜啊。”王允恭也是躬身抱拳道：“承蒙老兄厚爱，真得好好谢谢老兄你。”

“对！”王仙芝肯定地道：“这事儿，你真得好好谢谢我，既然你们有婚约，咱们就在这里给你们办了！而且要风风光光地办！来！”

王仙芝朝后一摆手，抬着、托着贺礼的小斯急忙上前，王仙芝拍着王允恭的肩膀道：“这是老兄我给你准备的一点贺礼，不成敬意，不成敬意啊。”

王允恭看着堆积如山的贺礼，不好意思地一笑道：“哎，这多不好意思，老兄能容我夫妻在此栖身，已经是天大恩情了，怎好意思再收您这么重的贺礼啊。”

一边的尚君长笑着插话道：“老大哥还是偏爱小兄弟你啊，想我们兄弟跟着老大哥出生入死这么多年，也不见老大哥如此赏赐，哎，我们这帮老家伙都要卸甲归田咯。”

“是啊，老大哥求贤若渴之心着实令人感动啊。”尚让也帮腔道。

“都是自家兄弟嘛！”王仙芝眯着眼笑着道：“咱们别在这里站着了，什么时候拜堂？咱们进去说话。”

王允恭冲着王仙芝抱拳道：“一会儿我便要去接亲，就不能陪着老兄了，还望恕罪则个。”

王仙芝笑了笑道：“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我们都是客人，客随主便，你且去忙，就不要客气了，该忙什么忙什么。”王允恭又抱了抱拳，便告辞出去。

王仙芝对众人道：“走，咱们去看看喜堂布置的如何。”

众人随着王仙芝走进院子，但见：院子的前厅早已经布置成了喜堂，门口扎着红绸系成的大红绣球，一边墙上各贴着一个双喜，迈步进了厅堂，但见整间屋子都是红色的，大堂正中是一个巨大的喜字，边上两条红绸垂下，挑山脊上一对粗大的红烛，一边各放着一把交椅，也都系着红绸，甚是喜庆。边上放着四口大箱子，俱是系着大红的绣球，王仙芝拍拍箱子问道：“这是给郑姑娘准备的彩礼？都是些什么东西？”

等茶泡好了，王允恭给郑凝岫吹吹之后才递过去。郑凝岫接过来清啜了一口，赶紧咽下去，吐了吐舌头道：“烫死了，我说你没安好心吧，你想烫死我啊。”

王允恭一脸委屈，才要辩解几句，却见郑凝岫已经又喝了起来，才知道郑凝岫这是故意找茬。

“疼，疼。”王允恭一边扯着郑凝岫的手腕，一边求饶道：“疼，我知道错了，假结假结，假结还不行？你快松开，疼死我了。”

濮州城外不远的这个村，很久没这么热闹了，现在它正沉浸在一片大红色之中，村口是红旗，树上是红绸，门上是红灯笼，全部是红色，就像是一片红的海。

王允恭看着郑凝岫，目光中满是怜惜，摇摇头道：“既然是情非得已，为什么还要这样坚持呢？我不知道你究竟为何来到这里，想必也是有极大的目的，但我还是想要劝一句，此处是是非之地，你一个女孩子家为什么要只身犯险呢，又何必勉强自己呢？”

郑凝岫被王允恭的鬼脸逗乐了，先是一笑，紧接着明白过味道来，一把就朝王允恭抓过去，使劲拧了几下，怒气冲冲地道：“你占我便宜，叫你占我便宜！叫你占我便宜！”

王允恭也有些恼，愤愤地道：“你这是找茬消遣我！”

“对啊，”郑凝岫斜瞅着王允恭，故意气王允恭道：“对哦，我就是找茬消遣你呀，你要怎么样？谁叫你是坏人呢？”王允恭知道斗嘴斗不过她，又不能再惹她哭闹，才平心静气下来道：“好好好，是我不对行了吧。”

“啊？”这回轮到王允恭吃惊了，睁大眼睛盯着郑凝岫说不出话来。

郑凝岫没有回答王允恭，而是又轻轻叹了一声。

王允恭见她坚持，也知道劝是劝不动的，只得道：“行，结就结，你一个姑娘尚且不怕，我一个男人怕什么呢？”

郑凝岫一听王允恭这话，立马火冒三丈，一把抓过王允恭的耳朵来，使劲拧着，狠狠地道：“说得跟你多么不情愿一样！你想什么呢，咱们就是装装样子，把这件事情瞒过去，你还真的想占我便宜啊！”

王允恭一屁股坐下，吹着额前的刘海，在那里闷不作声。

郑凝岫一见王允恭真生气了，也便笑了，又喝了一口茶道：“若是真推不掉了，那咱们就结呗。”

来宾很多，都是王仙芝手下的大小头目们。他们今天也一改往日吊儿郎当的做派，穿得板板正正整整齐齐，俨然是来捧场的宾客。见到王允恭，都要驻足说上几句，有的带着彩礼，有的帮着张罗迎宾，有的恭喜道贺，一个个笑容可掬。

季然虽然觉得王允恭这件事做得不妥，他也隐约觉得郑凝岫这姑娘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更何况那天晚上遇到的那个功夫不弱的人，现在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历，会不会和这件事或者和郑凝岫有关呢？说都说不准。未知的事情太多，为什么还要这样草率呢？难道是自己这个小兄弟已经深深喜欢上了这个姑娘？这也未可知，否则怎么会答应这样无理的要求呢？但既然自己兄弟这样决定了，也不好再说什么，帮着迎宾张罗也便是了，他是个明白人，应该有办法。

“刚才那个人所说的，我都听见了。”郑凝岫开始认真起来，目光专注，原来她认真起来的样子也很好看。

她又端起杯子轻啜了一口，叹了一口气，喃喃地道：“哎，他们居然拿我性命和名节相要挟，事到如今，我也只能委曲求全了。”

“本来就是你的不对！”郑凝岫一脸不屑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