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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床上请

22 渭州01

方泽芹吩咐道:“将蔗去皮蒸熟,取汁五碗,放凉了便端来。”

静儿领命出去,不一时托来热茶,说已叫厨子备办,从人急匆匆送来药材热水,方泽芹将下人们屏退,在澡盆一周拉起围屏,先倒了杯热茶端到床前,一手扶起应笑,让她靠在床头。

应笑把竹枕抱在怀里,偏头避开茶水的热气,小声嘟哝:“师父,放凉了喝不成吗?”

离了西都之后,方泽芹加快行程,来到平凉之地,径入城里,应笑看时,只见有三市六街,人声嘈杂,不似洛阳华美秀丽,又是另一番熙熙攘攘的景象。

柳应笑一到渭州地界就出现了水土不服的症状,夜间发热,起了皮疹,方泽芹用下去暑湿的药,不敢在外耽搁,急回府宅。

那开门的管家方福是方家三代忠仆,见到方泽芹时先是愣了许久,回过神后竟不顾主仆身份,上前抓住方泽芹两臂,激动地唤道:“大少爷!是大少爷!你可终于回来了!”

方泽芹笑问:“如何?还觉得热么?”

应笑老实回说:“好些了,本觉着热水下肚会更热,可这会儿肚里也不怎么热了。”

方泽芹看了她片刻,又问:“应笑可是想喝卤梅水?”

柳应笑面颊一热,含住下唇点点头,方泽芹道:“以后想要什么都提出来,想说什么话也别闷着。”

柳应笑嘟起嘴道:“师父叫徒儿听话,听话便是要听从大人的命令,师父说一徒儿不二,若不然,你哪天嫌烦了,就会把我丢给卖猪的养在臭烘烘的猪圈里——我娘曾这么说过,师父,你家有猪圈吗?”

方泽芹叹气说:“没有,应笑,你娘是你娘,师父是师父,师父怎会嫌你烦?无论你做错了什么事,为师也不会丢下你。”

柳应笑没留神听师父的保证,思绪歪到别处去了,她问道:“师父啊,徒儿没说自个儿想喝卤梅水,你却猜了出来,好生厉害,娘说过,她悄悄抓了一把虫放我肚里,我想什么她都知道,师父,你也抓了把虫放我肚里了吗?”

方泽芹本还想说些体己话,听她童言幼稚,便觉自己多虑了,这般大的孩子总是想到什么问什么,注意力极易分散,任何事情都不会往心里去,便笑着打趣:“为师可没抓虫子,只是眼力好,能瞧见你这小脑瓜子里的念想。”说罢用手指轻点小徒弟的脑门。

柳应笑将信将疑,问道:“那徒儿这会儿在想什么,师父能看见吗?”

方泽芹托起下巴,故作姿态地眯眼瞧了会儿,捏起她的脸说:“应笑在想——师父骗人,对不?”

柳应笑“噢”了声,拍起小手,歪头想了许久,板起脸说:“嗯!师父骗人!徒儿方才没在想师父骗人,你说得不对,这回我可就晓得师父确实是在骗人啦。”

方泽芹笑不可抑,愈发觉得小徒弟可爱,抱起来亲亲,就在此时,房门被推开,静儿托着五碗蔗汁走进房里,乍见这师徒亲密的景象不觉一愣,忙又垂头退到门槛外,惶恐低语:“对不住,少爷,冒犯了……奴婢来送蔗汁。”

方泽芹知道府里对家仆管教甚严,未敲门就进主人家的卧房有失规矩,这使女可能是一时大意,察觉到逾矩之后又退了出去,想来是怕受责备,方泽芹长年在外,被人鄙薄惯了,从来也不在意这些琐事,当下将小徒弟放在床上,亲自迎出去接下托盘,客气道:“劳烦了,你去歇息吧,这草园子里有我照看便够了。”

静儿诺诺答应,待方泽芹转身后才掩上房门离去。柳应笑好奇地问道:“师父,那姐姐似是很怕你,你又没生气。”

方泽芹将盘子搁在桌上,回头闩上门,在热水里加了云花散,走去把小徒弟抱起来,让她站在床边,笑着道:“许是为师面相凶恶,叫她看了便怕。”一面说一面替她脱去衫裙。

柳应笑将手举高,打量方泽芹的面庞,她不懂美丑,只觉得师父的脸比那中保村曹村长的脸亲切许多,慈眉善目,眉心也没有皱纹,脸上时常挂着笑,哪有半分凶相?

方泽芹抱起她放进热水里,解下葱绿的肚兜,以绢布轻擦出了皮疹的双臂和背部。应笑在澡盆里左右挪动,好让绢布能擦上发痒的部位。方泽芹又解下她松散的丫髻浸在水里,用槐柳杨花膏均匀抹在发上搓揉,这本是漱口用的净齿药,以沿途采摘的槐枝柳条杨枝与杨花配上生姜煎出清香,每日起床需用绢布裹指沾药涂擦牙齿,加胰子拌匀可洁肤润面,加淘米水又可去发垢,胰子价贱,药材唾手可得,着实方便又省钱。

洗好头发后,方泽芹照常取来瓷盆,将半干的长发兜出桶外,全放进盆里,叫应笑先泡着,他去将干净衣物拿出来铺好,再从药箱里取出个手掌大小的小葫芦,葫芦里装的是丝瓜叶与长命草熬出来的汁水,药名叫“清胃散火汤”,可内服,外敷则有消疹止痒的功效。

方泽芹抱起应笑,用干布巾仔细擦身,让她趴在床上,以散火汤涂抹颈项、背部和出红疹的地方,轻拍至干,再将兜衣衫裙给穿了,见脚指甲略长,便取出一片石磨,坐在床沿仔细将指甲磨平,伸手在脚掌心轻挠。

应笑痒得直缩脚,方泽芹却不放手,直把小徒弟逗得大笑不止才肯罢休。应笑靠在墙上“哈哈”喘气。方泽芹脱下半湿的长袍,拎来木桶从澡盆里打水,坐在床沿洗脚。

应笑鼓起腮帮说:“师父总是挠徒儿的痒痒,我也要挠师父的脚底。”

方泽芹笑盈盈地说:“好啊,为师就把脚放这儿随你挠。”说着便抬脚搭在桶沿上。

应笑爬到床边往下一瞧,却见满桶泥汤,原来昨夜下了一场雨,城外泥泞不堪,方泽芹牵马而行,踩进了满鞋子的污水,应笑被抱在怀里,自然没沾上丁点泥土。

方泽芹抬起湿漉漉的大脚在空中晃了晃,挑眉问道:“还要挠吗?”作势将脚往床上挪。

应笑“哎呀”一声,往后退去,方泽芹叹着气说:“唉……师父的脚又脏又臭,徒儿可要嫌弃了。”

应笑连连摇头,又凑上前:“不嫌弃,师父的脚不臭,会脏也是走路走出来的,洗过便干净了。”说着还仰头闻了闻,摇摇小手说,“一点儿也不臭!”

方泽芹以逗小徒弟为乐,随口便道:“真不嫌弃?那徒儿可愿替为师洗脚?”

这是无心说笑,应笑却当真了,二话不说跳下床来,蹲身就要去拿桶里的布巾,方泽芹微一愣,忙把她抱回床上,应笑眨巴着大眼说道:“徒儿愿帮师父洗脚呀,一点儿也不嫌师父!我要帮你洗脚。”

这最后一句话的语气有些执拗,方泽芹笑着揉揉她的脸:“为师知道你不嫌,等哪天师父病了再让你照顾。”

应笑小声嘀咕:“师父身壮如牛,从来没病过,病的都是徒儿。”

方泽芹笑道:“福伯,许久不见,身体可好?”

福伯连声道:“好好!”但见方泽芹一身风尘仆仆,忙叫人抬了行李马匹进院,不意瞥见他身后缩着个小女娃,诧异地问:“这女娃是谁?”

方泽芹道:“不必,只需热茶即可。”顿了顿,又问,“府里可有竹蔗?”

静儿道:“有从京里送来的紫皮蔗,老太太与夫人们吃不惯,都堆在灶房了。”

应笑只觉得背后草席凉爽,虚眼睁开,看到透光的薄丝帐幔,轻问:“师父,到你家里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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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泽芹俯身将应笑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臂膀上,笑着介绍:“这是我的徒儿,姓柳,名叫应笑。”又对百般不舒服的小徒弟道:“应笑,叫福伯。”

柳应笑原是趴在师父肩上,这时回头看去,眼里虚蒙蒙一片,只见个矮胖人影在面前晃动,她听话地唤了声“福伯”,又绵软无力地趴回师父身上,脑中嗡嗡作响。

福伯道:“老爷巡城去了,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老太太与夫人们在春浮园里忙着,少爷,您先去收拾收拾,待老奴通禀一声。”

方泽芹坐在床头为她擦汗,轻声道:“到家了,这会儿感觉如何?”

应笑揉揉眼睛道:“眼还有些发花,身上却凉快了。”

旁边女使静儿机灵地递上团扇,方泽芹却不用,反倒要她去沏壶热茶,静儿道:“小姐怕是热得发晕,厨房里冰了卤梅水,不如奴婢端来给二位解渴。”

福伯道:“少爷说得什么话?您的草园子还给您留着,老仆隔段日子便会亲去收拾打理,就指望你早日回来住,老爷虽嘴上不说,可每每回来必要去那园里兜悠一圈,便是在看你回来了没。”

方泽芹只一笑,客套道:“有劳福伯费心了,请问老爷在家吗?”

方泽芹摇摇头,将茶碗送到她嘴边,应笑抬眼偷瞥师父,见他面色严肃,只得捧过茶碗,又瞟一眼,方泽芹道:“应笑是听话的好孩子,把茶喝完。”

应笑想喝冰过的卤梅水,正要提出来,听到师父唤她“听话的好孩子”,又把话咽了回去,一声不吭地喝下热茶,出了满身大汗,初时觉得湿衣贴肉很难受,等汗出尽却渐渐的凉爽起来。

方泽芹略一颔首,淡淡说道:“好,我安顿小徒之后自会去拜见。”

福伯遣两名从人和一名女使随行伺候,方泽芹急入草园,进卧房,将小徒弟放躺在床上,开下方子,叫人按方抓药,又吩咐抬一桶热水来,从人各各照办。

方泽芹道:“小娃初来乍到,水土不服,我先带她回房休息,烦请收拾间僻静的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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