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曲桃喝药
二人像是看傻子般看着流年，曲六愣是给吓住了，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开始大笑起来：“傻孩子，你才几岁？若你这般，还不如去请那些仙师，明儿上工的时候遇到仙师我去求一求，没准仙师心善，能帮看着些。”
“六叔，真不用，买别人的面子划不来，不用去求，我说能治就能治。”流年并没有开玩笑，只不过年纪太小，大人不能当真。
曲六敲了敲流年的头也认真道：“你且站起来。”
“老六，晌午出门不是交代让你下工的时候把小二带回家吃饭么，这孩子我看着也是着实可怜，年纪这么小爹娘就没了，你让个孩子怎么过，咱家桃子又是这个样子，反正家里又不缺他那张嘴，那张嘴又能吃多少，平日还能帮我做些活，现在就知道天天跟你们泡码头，那小身板岂不是遭罪？你也真没用，连个孩子都看不住，不就是让你带他回家吃饭么，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赶明儿起，你也别回来了，我也不做你那份儿饭了，自个儿上小二家做去，也好过他一个人吃那些馒头！看什么看，还笑，你也赶紧养好病，长大了就能嫁给你二哥了，那孩子我看着不错，他吃亏也就吃亏了点，谁让你遭了这个病呢，身子骨弱，咦？床头的药喝了吗？大夫说喝药要趁热，这样才有效果。”
说话的正是曲六的媳妇，从曲六进了门以后，直到晚上的饭菜做好，这名妇人一直在说个不停，曲六很是头疼，知道今晚又是逃不了说教，看了看在帘后偷偷抹眼泪的她，又看了看躺在不远处床上的女儿，心中又没了不耐烦，坐在桌前，打了个手势，对着女儿示意赶紧把药喝了，不然你娘又要说个不停，躺在床上的桃子皱着眉头，除了脸色泛起青色以外，若不是生病，也是一个美人胚子。
六叔是真的大师，自从娶了眼前这位眼前的美人，除了爱唠叨，其他还真的没什么可挑剔，倒是桃子生来就带着心病，小小就是胚子，可那有什么用，都比不上身体的安康重要，他一直在考虑，要不要再把老祖坟给换个位置，看是被风水地影响了，这仙不仙人，不要也罢。
曲六喝完杯中的米酒，此时的流年已经跪好在那，桃子娘则是站到了他的右手边，她担心老六喝酒喝上头后，流年一个不听话会遭了打，流年本身就可怜兮兮，要是再被打，那就更让人心疼，一时间母爱泛滥又重复了方才的一番话，曲六对着她翻了一个白眼道：“婆娘是真的多事。又把桃子娘拉到自己的身边平排坐着，“你担心我打他，我连你们都心疼不及，怎么舍得动手。”
“六叔，你说吧，我听着就是了。”流年跪在二人面前道，
“好，我且问你，我这一家待你如何？”曲六问。
“待我爹娘过世，六叔六婶便如同父母般对待小二，人暖事故，小二未受丝毫委屈。”流年回道。
“好，既然如此，我二人可够资格做你父母？你且认真回答，不勉强。”曲六试着问道。
流年想也没想脱口而出：“犹过之。”
“我跟你六婶商量了，其实我们二人早已视你为己出，只不过以前你还年幼，不懂这些，眼下看来你确实是一个懂事之人，叫声爹娘，你不亏。”曲六对视着桃子娘继续道：“你先别急，待我讲完，之所以让你当我们的儿子，这是我的私心，你也知道，明日之后便要去浮山那边上工，这活计就连码头上的工头都未知道是什么，那些仙人所做之事又岂是如此简单的工活？若是我此去上工遇到了不好的，还要你这小小家伙帮忙照看一下家里，所以这声爹娘你当真得叫。”
曲六明白，这种修建的工程浩大，但是码头上的人头数都凑不够，还要从其他地方召集人手，见过太多的码头工因为体力不够而气竭的，所以这次他登记了报名，还不知道前途是否平安，要交代的理应提前交代。
“程老先生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过几日你就去先生那露个面，老先生也跟我说过对你印象不错，你切莫因为挣钱之事耽误了学业，我这些年在码头也挣了不少，家里我留了些银钱，分了三份，一份留着给桃儿治病，一分家里吃饭用，在一些就是留着给你入学堂，??你六婶也能做些针线活，明日便让她去布坊扯几斤好料子，让她给你们两个小鬼做两件新衣。”曲六摸了摸眼前这黝黑少年的头，在会后看了看帘帐，对着此时已经泪如珠串的流年继续道：“桃儿不知能否医好，若是医不好，小二你也经常回来看着她，我估摸着这孩子对你有些依赖了，这也算是天意，让我们家遇到了你，但是你要给我记住了，入了学堂以后要专心向学，他日若是入了仕途，要体恤百姓，为官要讲究似豆腐一样一清二白，不平之事要遵从自己内心方向，能多帮就多帮，切记莫要逞强，毕竟活下去才有希望，在一个就是不要去招惹那些仙人，仙人高高在上，这不是我们普通人所能理解的。听懂了么？“
流年用袖子擦了一把眼泪，重重地点了头，朝二人磕了头，道出了内心许久却不敢说的的两个字：“爹!娘!曲六夫妻甚是开心，忙着扶起少年，桃子娘找了个热毛巾，细致地把流年脸上的污垢给擦了去。
帘账后的少女闭着眼睛，胸口因为嘴角的微笑的抽动全身，噬心的疼痛让她昏睡了过去，被窝下的手里还攥着流年牌过来的糖……
曲桃侧着身子躺在床上，看着自己的阿爹指了指眼前的药碗，再把舌头给伸了出来，小声说了个“苦”字。
曲六挥了挥手，这父女比划一幕刚好被桃子娘给瞧了去，又道：“你爷俩儿又在嘀咕什么，一天天尽是让人不省心，你药怎么还不喝？没听刚才我说的么？”
“迁了有什么用，还不是随我，大夫说了，桃子可能过不到年底，能养着就养着，不要给孩子留下遗憾。”桃子娘流年碗里夹了块肉对着曲六道。
流年扒着米饭，也只是不住地往嘴里扒着，那块肥肉却始终没动，他吞了吞嘴里饭认真对着曲六二人道：“放心吧，桃子长命百岁，那个病我能治！”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城里媒婆哪个不是逮着十一二岁的娃到处定亲，要我说这也是可以嘛，给你俩定个娃娃亲也成，反正你总归我养不是嘛。”曲六倒了杯酒，不多不少，杯子刚刚可以装一两，招了招手叫流年过来吃饭。
青州郡热闹的当然是青州郡的青州街，货物齐全的当然也是这里，流年轻车熟路地来到了沈记糖果铺子，老板看到了来人是流年，也轻车熟路拾捡好二两糖果，用油纸包好递给流年，流年掏出十几枚铜钱，笑着感谢老板，虽说沈记的糖果贵了些，好在每一颗都用足料子，入口不化，甜度够狠，用来给曲桃含在嘴里去掉草药的苦味，那是最好的礼物，出了门，看了看漫天澈亮的夜景，这才是青州郡所应该有的样子，只不过，流年他不知道，这美丽的夜景之下藏着多少肮脏和黑暗。
娘，这药苦，咽不下。”曲桃撒娇道。
桃子娘笑骂道：“以前喝药也不见得你说苦，不也一口气喝了，你这嘴都是给小二养叼了，药前药后都得吃糖。你知道糖比米贵，咱家哪里买得起。”
桃子娘被这狼狈的动作给逗笑了，开始张罗饭菜，流年拿着兜里的糖，剥了一个放到桃子的嘴里，桃子一脸满足，乖乖让流年喂了药，今日过来，流年看着桃子的脸色，这比往时的那些日子又差了些，心中的担心又多了一分，桃子娘端上饭菜，不住的夸着流年，只道：”还是咱家小二法子多，这妮子嫌药苦，还得哄。”
曲桃拿过那只喝完药的空碗，推了推流年：“不是问有饭吃嘛，今日还没开动，你快过去，我在这睡一会。”说完，曲桃用手捂着胸口，想剧烈地咳起来，但又因为咳嗽带来的痛苦只能小声象征性地咳一下，别过身子之后便睡了过去，发出细微的鼾声，六婶走了过去，把流年拉了出来，放下了帘子。
桃子也就这样了，咳完就睡，想吃的时候再给她把饭热热，热热也没有用，也吃不了几口，桃子娘小声继续道，“最近桃子身子越来越差，大夫也没个法子，不是六婶我想把桃子嫁给你，就是想让她对你有个盼头，能过一天是一天，孩子你也别在意，你六叔跟我也是说笑的。”
三个人一边安静地吃着饭，一边又不是地传出桃子娘那细微的抽泣，曲六这会喝的就也有小半罐了，微醺的脸颊看着桃子娘那副表情也叹了口气：“生娃生娃，不如生个平安娃，要着这漂亮有啥子用，改日我便把祖坟迁了，仙人说话真不能信，我还不如生个丑姑娘。”
桃子娘走到跟前，一巴掌轻轻地拍在了曲六裸露的肩膀上，发出一声细微的声响，“就你你们能，新换的工地还不知道是做什么，工钱什么时候都不到发，得意个什么劲。”
此时一颗脑袋从门缝中挤进来，流年从头到尾都在门口偷听者，只是这门没锁，一个趔趄就把门给压出一个缝隙，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尴尬道：“有得饭吃？”
流年被这突如其来的认真给吓到，无助的他当然是朝着桃子娘看去，桃子娘对他努了努嘴巴，流年便顺从地从凳子上下来，老实地站到了二人面前，“你先跪下，接下来我说的你可要记好了。”
桃子娘找来了一块麻布袋子，铺在了地上，扶着流年跪在地上，小声告诫：”待会你六叔说什么你就要应着什么，若是不听话，挨了棒槌，可别怪六婶不帮你。”
曲六讪讪道：“我看是你这丈母娘，女婿是越看越喜欢吧。”
“当女婿多好，又得一便宜儿子，只不过我家桃子命薄，可没那福分，怕是被人嫌弃咯。”桃子娘说完偷偷看了一眼正在喂药的流年，反而被瞧得不好意思，笑道：“六叔六婶又要拿我说笑，二位待我如同亲人，我也待桃子似妹妹般，就算说亲，我们二人才多少岁，这些玩笑还是莫要开啦。”
“买得起，买地起，换了工地，工钱加倍，买得起，买得起。”曲六一脸讨好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