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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佛手持ak

第28章 沽名钓誉?

彼时这位佛子刚结束了以身渡世整整九十载的历练,回到大乐山,以成佛真身授道将这几十年的经验之谈分享给其余弟子们。

那一天大乐山的中央讲堂人满为患,就算是找不到位置狼狈到去扒墙头,也要拼命想看一眼从释沉得道真身四周散布着的巍峨金光。

甚至不少修为处于瓶颈期的佛修们当即盘坐进入冥想状态,竟是被那金光激化着步入顿悟。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接触到一位佛修的成佛真身的,而释沉那一天却开门向大乐山的所有弟子传授经验佛法,光凭这一点,他在无数佛修心目中就足以配称得上是佛道之光。

“释沉师兄!您辛苦了。”

叙燃:“……”

她背后正在下船的一众佛修们:“……”

叙燃盯着朝自己弯着眼笑的大和尚看了半晌,她扯了扯嘴角,无声朝对方发去一句单向传音。

——你可真是老太太穿棉裤,一套又一套啊。

释沉:……小僧就当这是夸赞了。

不知是否察觉到什么,突然人群最前方的苦无大师抬起眼,目光精准无误地停留在叙燃的身上。

身形精瘦干练的大师傅几步上前,五指并拢于胸前朝之行了个标准不出错的佛礼。

“老衲乃是大乐山少阳峰执印长老,属极乐界七大执行掌门之一,在此迎候燃道友……望燃道友此次极乐万佛之行,能够收获内心所期冀的夙愿。”

叙燃向前的脚步顿了顿。

在临行前,她倒是从慈年大师那听说过苦无的名号。

当今世上最博学,理论佛法精深的苦无大师,极乐界大乐山的执行掌门之一,堪称移动的藏经书库,据说世间没有他不知道的经文、念不出的咒法。

更重要的是,他是释沉佛子名义上的亲传师父。也就是说某种意义上,是他将释沉一步一步带进半步成佛的境界的。

而如今这位苦无大师,喊自己“燃道友”。

并非是小友之类的长辈对晚辈的称呼,而是平辈。

叙燃挑了一下眉。

“您好,我是叙燃。”

这话除了简短点,老实说挑不出什么毛病,可偏偏苦无大师还没说什么,他身边的那个同样满头白发的老头斜眼瞥了她一下。

“哼,现在的小辈,啧啧啧……”

一句话被他念得颇为阴阳怪气,不过好在似乎是看着苦无大师在场的份上,那老头也没再多说什么,咂了几番嘴后便揪着一名佛修询问在飞船上发生的具体事宜去了。

直到后来叙燃才知道,他包括那一众大小和尚们见到自己后的态度或奇怪或平静,原来并不是因为他们已经见惯了得道成佛的佛修。

而是不知道哪来的消息,说是归墟市今年为了要到一个万佛会的名额,而不惜花大代价拿“新世纪继释沉佛子之后得道的第一人”这个名头来炒作,以此吸引大宗企业融资,争取在五年之内摆脱“修真界最烂城市”的标签。

这一路上,来接叙燃的大小和尚们对她的态度都算得上平淡,不讽刺也不高抬,大概是因为选的人都一心修炼并不怎么关注这些。

等到她后来真正踏进大乐山,遇到从全球范围赶来参与万佛会的参差修士们,看见无数像是在鄙夷着跳梁小丑似的目光,才意识到外界对于这件事真正的态度与看法。

而此时此刻,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出天仓星号飞船的接送出口,准备正式进入极乐界。

叙燃跟着人群行走在那条凌驾于云层的问天路上,手肘往边上戳了下武僧鉴明。

“苦无大师身边的那老头是谁啊?”

鉴明偏过头,也小小声在她耳边道:“那是大乐山守心一脉的长老湛心大师,跟苦无师傅不是很对盘……呃,不过洒家听我们那小道消息说,是因为湛心大师非常讨厌释沉师兄。”

叙燃感到稀奇,“你们那竟然还有人讨厌释沉,为什么?”

——“因为小僧嘴笨,性子也呆,不讨长辈喜欢。”

身旁的另一边方向传来大和尚带着笑意的嗓音。只见不知何时,他与前排的苦无大师汇报商议完毕此次天仓星号飞船与67区的相关事宜,就也放慢步伐跟在了他们这一头。

叙燃皮笑肉不笑,“我怎么看你忽悠话张口就来,人也说死就‘死’在飞船上,一套套的不像是人呆嘴笨呢。”

武僧鉴明连忙试图捂她的嘴,“现在就算了,要是到了极乐界你也这么说释沉师兄,是会被人骂死的!”

叙燃啧了一声。

他们这一行人清一色的大乐山佛修法袍打扮,中间再跟了个年轻貌美的女子,走在入境的问天路上相当惹眼。

身前身后的一道道打量目光已经多到远超出了“偷偷看”的程度,叙燃习惯了各种负面意义上万众瞩目的视线,故而没觉得有什么。而释沉大概是同样习惯了鲜花与掌声中万众瞩目的目光,神态如常地跟在他们身边解释道。

“湛心师傅所修一脉注重炼体固元,而对于境界修炼这方面可能有所疏忽。多年来其派系下弟子在冥想练功方面技巧越发精湛,提倡顺应自然、顺势而为,所以可能不太喜欢小僧的种种做派吧。”

叙燃笑了一声。

低情商:争了那么多年不仅自己比不上人家,就连弟子也比不上人家已经成佛的出息大徒弟。

高情商:在冥想方面的技术越发精湛。

这笑声落到前排的苦无大师与湛心大师的耳朵中,后者猛地转动脖颈向后看过来。

叙燃嘴角的笑弧度更大,挥手朝对方打了个招呼。

一瞬间湛心大师脸上的神情都精彩起来,视线在齐刷刷笑着的两个佛修之间来回转了几圈,重重哼了一声后回过头去。

“小辈之间的探讨交流固然重要,但其中的距离与分寸总该掌握好,更何况是男女之间。”湛心大师语气中意有所指,“师兄,莫不是该管管徒弟了。”

苦无大师抬起眼,神情莫名。“师弟,老衲没记错的话,前些年慧空的大徒弟不是在巡回讲禅时认识一姑娘,姑娘对他一见倾心非要结契。这不闹了好几年,前些天跟姑娘一起回极乐了,说是要请全宗喝喜酒。”

在湛心大师有些扭曲的神情中,苦无大师语重心长。

“老衲最近与一好友约定,重生节后便相伴去染一荧光霓虹胡须,白昼吸光夜晚变色的,可好看。师弟啊,时代变了千万年,怎么你还是跟老古板似的?”

湛心大师:“……

湛心大师老脸被激得直抽抽,嘴唇抖了半晌说不出反驳话,只从鼻腔间挤出好大一道哼声,甩着袖子丢下一众人自己先回了宗。

有弟子犹豫着想要上前询问,苦无大师揣袖一派风轻云淡。

“让他去,自个儿别扭几天,想通了就好了。”

弟子只得踟躇应下。

叙燃跟着佛修们一起,在问天路尽头的入境关卡处录入了身份识别系统。

等到脚步真正踏进极乐界,扑面的人群嘈杂与空气中浮动着的淡淡檀香一股脑朝之涌来,她才真正切身实地体会到这是有别于归墟市或者大乐八野的另一片土壤。

大大小小的佛塔楼阁悬浮在空中,入夜的缘故,从漆黑天际倾洒下来的投影星宿落满一层层华美建筑。浮动着的水榭亭台在一声声转经响下映照霓虹光影,不知名的佛修道修乃至新星时代崛起的科学院修士们交错着擦肩,檀铃与光剑碰撞,又彼此交融于万籁的嗡响中去。

宛如古早凡人话本中,囊括所有对于仙人幻想的城市。

“因为临近万佛会,极乐界在一个月以前就已经在做准备了。若是燃道友平日上街,看不见这么多人。”

释沉步行在叙燃身边,这样说道。

“人多挺好的。”叙燃与一名身负重型电子炮筒的修士擦肩而过,淡淡道:“这样热闹。”

释沉怔了一瞬,霓虹投影光线在眉目间流转,随即他笑了笑。

“热闹确实挺好的。”

等到乘坐悬浮缆车上了山,出示万佛会的邀请函后越过护山大阵,真正踏进大乐山地界,法号为释沉的佛子也开始真正投入了忙碌之中。

至少光是在山脚下的时候,叙燃就看见不断有信息弹出来找大和尚说着些什么。而一进山门,几名长老打扮的佛修就匆匆拦下苦无大师等人,火急火燎地要将其带去会议室。

好在释沉临走之前交代了让其他人安排带路住处,很快,叙燃便被带到了一处独栋样式的待客僧房前。

“前来参加万佛会的客人基本上都住在这一块,道友可在手环上录入我的联系方式,有什么事情直接传讯我就可以了。”

负责带她来的小和尚大概也就十几岁左右的少年模样,两颊的婴儿肥都还没完全褪去,神色与做事间就已经一板一眼起来。

叙燃想起小丙,又考虑到之前在小电音寺白吃白喝住了那么多天,这会儿来佛道发源地的大乐山参加个万佛会怎么说也得带些伴手礼回去。

小丙那小子从来都没有出过归墟市,如果他也有机会来大乐山进修……

叙燃垂眼盯着僧房前一块空地上的斑点看。小和尚本来一板一眼地完成任务后便打算走,看见她垂睫放空似的姿态,不知怎的,脚步顿了下来。

“你……释沉师兄之前交代过,说在万佛会正式开幕之前,道友最好不要随便出门。”

叙燃挑眉,“哦,和尚倒是没跟我说过这些,为什么?”

小和尚的神情看上去有几分复杂,还是没忍住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其实……其实我看你不像是那种沽名钓誉之人,好好的道途不走,为什么非得走歪门邪道呢?”

叙燃终于将视线放在小和尚身上,神色间看起来有几分茫然。

她心道不应该啊,在成佛之前自己除了一个“天狼神前道侣”的称号比较出名一点,什么时候“歪门邪道”这一点特征也开始出名了?难不成自己扛枪打人的视频都已经传到大乐山,连一个小和尚都知无不尽的地步了?

看到她这幅神情,小和尚却误解了什么,一向崩得极稳的脸庞上有些怒意。

“师兄跟我都是好心劝你,不想看你继续沉沦,你还这样不知好歹!哼,长得这样美,心肠却坏透了,真不知道佛修里怎么有你这种人!”

说着,少年气冲冲地撂下一些日常生活用品就大踏步离去。

“……”

被留在原地的叙燃才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被骂心黑手辣不是头一回,这样被个小屁孩骂得云里雾里的还真是第一次。

她冲着对方离去的方位偏了偏头,半天没想通之后干脆也不再去深究。推开自己那间僧房简单熟悉了一下环境,就收拾收拾准备去探一探大乐山。

至于小和尚所谓的告诫?

开什么玩笑,从一开始叙燃同意来参加这个万佛会的目的就只有一个——提升境界,爬榜变强。

被骂算什么,名声臭又怎么样,等到她站得比谁都要高的那一天,曾经那些骂声就只会变成迎合讨好的奉承。

叙燃推开自己那栋单间的僧房竹门。

大乐山呈现出的一种整体修炼环境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大概是“返璞归真”。

一路走来能够感受到令人毛孔舒张的充沛灵气——比归墟市空气中仿佛永远也散不去的化工废气要纯净不知道多少倍——而角榭亭台,花草灵植,甚至还有规划出专门分类的灵兽养殖,都与外界城市整体的科技化快节奏化大相径庭。

她挺喜欢这里的,主要是因为灵气很足,修炼起来会更高效一点。

“哈——”

“嚯——”

“哈——”

没走出几步,就在叙燃所居住的那栋单间僧院的隔壁,她听见了阵阵练功时所发出的破空与喝声动静。

隔壁的僧院是一处规模较大的连排房间,带有占地面积相当大的一块院后空地,门板上方的位置由闪烁着的字符组成一行字样:

怒目禅

这间禅宗代表的僧院前没有关门,路过的修士转过头便能看见一排队列规整的武僧们,赤/裸着精壮上身练习招式的身影。

叙燃摸着下巴回忆几瞬,怒目禅应该是来自于一个以炼钢业著称的中等城市。虽然宗内是清一色的武僧,修怒目金刚道,但整体实力排名在佛修中算是比较出色的。

她目光似是短暂地与其中一名武僧对上过瞬息,那僧人怔了下,出拳的动作慢了一秒,下一刻就被带队的大和尚怒骂了个狗血淋头。

武僧抱着脑袋继续练习去了,怒目禅的带队人转过身,看见了正巧路过的叙燃。

他沉默半晌,一句话也没说。

既然人家没有切磋的意思,叙燃便就继续向前走。

她没看见自己走后,庭院中有相当一部分怒目禅的弟子不约而同停下了招式动作,低声交谈起什么。

大乐山的待客区域大概是呈几道分叉口似的弄堂形式排列。怒目禅的斜后方,是另一处同样规模较大的连排房间,上头浮动的字样写着:

妙音律

大概又是个看名字就能猜出所修派系的宗门,叙燃路过的时候听见了从房间深处传来的不知名乐器演奏。而她并未刻意收敛起自身的气息,所以当被其中一名抱着冰琴的女佛修发现之后,她淡然回视而去。

女修微蹙起细眉,倒是遥遥开口道,“你就是归墟市的那个叙燃?”

叙燃:“你知道我?”

女修张了张檀口,似是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应这话,片刻她眼神复杂地望过来。

“当然,谁不知道你?这几日抵达大乐山的所有修士们都知道你。”

这次叙燃是真的惊到了。

她站在妙音律的门口刚想要上前两步问问对方是怎么个知道法,蓦地听见隔着此处僧房的背面,传来几道淅索脚步与交谈声。

“你确定那个女佛修住在这?”

“当然,刚才我们的人在入口处看着她被领过来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当时佛子也在那,看起来……他们关系还挺好?”

“你别几把乱说,佛子跟那种人怎么可能有交集,也不看看她配不配?呸!”

“走,廖哥,就是这间房!”

“……”

几道脚步与交谈声,分明是朝着叙燃所住的那间僧房而去的。

妙音律的那名女修同样听见这些动静,犹豫半晌后,仿佛下定什么决心般将门开得大了些。

“你……要不,你先姑且在这间院子里躲一会儿吧,有妙音律的牌子在这,他们不会硬闯进这里来。反正,没几天就是万佛会的开幕了,忍忍就过去了。”

她抱着冰琴,有些担忧地望了眼沉默不语的叙燃。

“唉,我其实也能够理解,毕竟这是你们城市裁决者做出的决定,你也只不过是被推出来的棋子而已。我看你这么年轻,其实也不是不能及时止损。你现在先别理那些人,他们也就是看不惯想要在弱小者身上撒撒气罢了,现在选择修佛飞升的人越来越多,其中难免会混进一些品行堪忧的修士,唉……”

下一秒女修瞪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你、你笑什么呀?”

“他们是哪家的?”

一道堪称轻声细语的声线在女修耳边响起,紧接着是肩膀随着笑意细微耸动的幅度。

女修眼睁睁看着那个传闻中“沽名钓誉”的女人弯着殷红的唇,转身推门,竟是一步一步朝着声音嘈杂的地方走去。?

“不辛苦。”

大和尚含着笑意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于是下一秒叙燃跟已经傻在原地的武僧鉴明就眼睁睁地看着,那名大和尚在自己面中轻点几下,露出内里失去五官修改器作用后一张清隽的脸。

虽然说师出同门,但大乐山可不仅仅只有一个山头。诵经者、武僧、心传、菩萨道、罗汉……所修派系与修为的不同使得除了日常通用的大课之外,他们平日里基本上见不到其他派系的同门。更别说是这位传说中的大乐山首徒、佛道之光。

更多的佛修,只曾经在大乐山传道课程的结尾远远见过一次释沉。

“真、真是释沉师兄……”

◎长得这样美,心肠却坏透了◎

再接着,他抬起手,将头上的假发套也一并摘了下来。

叙燃:……好饱满锃亮一颗头。

慧无赶紧摇头,“能帮上您的忙才是我的荣幸!”

“不不,没事的师兄,大家能理解,都能理解的师兄不必道歉!”

“就是啊师兄,您才是真的辛苦。”

一众和尚们大概也没见过这种场面,连说话的语气都开始小心翼翼起来。

做完这一切后,大和尚先是朝为首两名头发花白的大师作揖,并简单概述了一下此次前往归墟市的经历。

紧接着,才弯着眉眼转向正一脸敬仰看着自己的慧无,口中轻声道:“多谢师弟,将身份借给我用以暗探调查。”

而直到现在,以鉴明为首的一众佛修们都没反应过来,他们竟然与传说中的那位佛子师兄同吃同住了近一周的时间。

所有人的脸上都挂着一种如梦初醒般的梦幻。

一众佛修们简短交流了一阵,释沉站定于为首两名大师傅的侧方,回身看向尚且僵在楼梯上没有反应过来的几人。

“这几日同样辛苦大家了。只是事发紧急,小僧不得已出此下策,还望诸位谅解。”

武僧鉴明:……我之前是不是往释沉师兄的肩膀上抹鼻涕跟眼泪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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