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漂回头是岸

我鼻子里充斥着淡淡的尿味儿，那是放在门后的两个锅里散发出来的味道儿。

店刚刚装修，马桶尚未通水，大家觉得给人家放几泡尿进去实在是没有礼貌。而大半夜的顶着北风跑出去上厕所又太不费事，人总不能被尿憋死吧？

昨天晚上，鲁大头想出个办法，他拿了两个做火锅用的新锅，说就他妈先凑合着用几天吧，用完了再刷刷，反正顾客也吃不出来。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说个不停，只有老张一人默默地坚守在架子上，他正画一个姑娘的樱桃小嘴，他的鼻子快贴在墙上了，乍眼一看，以为他在吻人家。

我指着老张笑道：“老张画的太入迷了，晚上可别梦到这姑娘啊。”

老张扭头朝我看过来，诡异一笑，说：“我要把这姑娘画成15岁，让男顾客们吃火锅的时候看到她不仅更有食欲，还能有其他冲动。”

鲁大头用过来人的口吻说，啤酒的味道儿跟尿差不多，哈哈哈……

他们在阳光的照耀下很快睡着了，我怎么看都感觉我们睡觉的架势太高调了？老张和鲁大头睡在对准大厅的桌子上，他们各自头上蒙了块白色的桌布，一动不动的，像两具尸体，我跟刘十三睡在他们两边，像两个睡着了的守孝人。

等到他们醒来后，我问他们说：“我们睡觉的架势太高调了吧？”

刘十三道：“要的就是装比。”

“尸体”老张掀开头上的白布，把女鬼一样的长发露了出来，说：“没什么高调不高调的，搞艺术得学会排除外界的干扰，别在意别人异样的眼神，我在大街上画画的时候从不在意他们对我指指点点，我是艺术家，他们是俗人，二者不可相提并论。”

我摸着柔软的沙发，想象着这沙发比女人摸起来还舒服，沙发里窝着个女人就更好了，这几天没见颜佳，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

一觉睡到晚上七点多，肚子饿的像个干瘪的气球，我把他们一个个拽起来，然后每人兑50块钱去酒馆找吃的。

刘十三说：“香河肉饼吃着不错，我去买几个给大家尝尝吧？”

鲁大头赶紧说道：“要买你自己去买，我可没钱。”

老张打了鲁大头一拳，说道：“庸俗，咱们搞艺术的人嘴上岂能动不动就说钱？”

几分钟后，刘十三带着一兜子肉饼回来了。

鲁大头赶紧伸手拿了一个，咬了一口，说：“这儿附近卖的饼是山寨的吧，吃起来不正宗，十三哥买的假货吧？”

刘十三说：“你不吃算了，废什么话！”

鲁大头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他居然一口气吃掉了四个饼，刘十三恨不得用眼神干掉他。

吃饼的时候，我想起了平平，我一个小学同学，她21岁那年嫁到了河北，河北距离bJ很近，来bJ打工的河北人不计其数，她目前在朝阳区附近卖家具。

我来bJ的这几个月，她常说有空了让我去她那儿吃正宗的香河肉饼，保证正宗。我总是以面试、工作忙碌为借口委婉推辞。如今我失业了，更不好意思去她那儿了，说不好因为什么？

当你混得不好的时候会不好意思与曾经的熟人相见，这是一种成长表现吧？

我曾对平平说过，我羡慕她结婚生子，有个家庭。

她对我说，她羡慕我一个人，自由自在。

单身的人羡慕成家的人，而成家的人又羡慕单身的人，人真是活不明白。

三流作家阿旭说，人都是活不明白的，只是有些人假装活的明白而已。当我活不明白时，我讨厌别人在我面前装的大彻大悟，这并非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而是旁观者喜欢在当局者面前装的大彻大悟，实际上他比谁都活不明白。

从大学开始，我就极度讨厌那些自以为活得明白并且对我的指指点点人，一些人说我写书不现实，劝我放弃写书，不要再执迷不悟。

当我在其他宿舍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时，我更讨厌那些装作活的很好并劝我凡事想开别跟这个美好的现实过不去的虚伪之人。

鲁大头晃了晃支架，说：“老张，你别装了，倒是说句话啊，大家就等你发号军令了，到底出不出去玩？”

老张甩了甩沾满颜料的长发，淡淡地说道：“你们去玩吧，我要用我纯洁的灵魂坚持到底，你们看这姑娘长得多漂亮，画的我都快有生理反应了，我忍不住了，想一口气画完！”

我们把店里的几张桌子、沙发抬到店门口，把桌布铺在桌子上，鲁大头跟老张睡在桌子上，我和刘十三卧在沙发里。

我们嘴里叼着刘十三买来的大中华香烟，眯着眼睛，昏昏欲睡，享受着短暂的美好生活。

刘十三给我们使个眼色，我跟鲁大头走了过去，我踩着地下的一袋水泥，把老张拽了下来，鲁大头很及时地拽过来一个沙发，老张顺利地落到沙发里了。

鲁大头说：“我到附近捡张名片，晚上找个小姐泻泻火，好好跟人家谈谈价钱，合适的话去附近开个临时房。”

我赶紧说道：“老张，别别别，那样的话可就拖不到十五天完工了，坑不到那么多钱！”

鲁大头捏着兰花指，对着老张道：“别坚持了，在冰凉的支架上，手里夹着冰冷的画笔，一张温暖的肥脸对着一面冰冷的墙，画着没有温度的冰冷的美人，你说有什么劲？”

刘十三烦了，说：“老张反了你了，我让你画！”

老张窝在沙发里，张牙舞爪地骂道：“你们这群王八犊子，除了吃喝玩乐还能不能干点人事儿！”

鲁大头上去夹住老张的大头，说：“你再说一遍，你说你还想不想从沙发里出来了？”

太阳高高地挂在正南方向，温暖的阳光穿透雾霾，照耀大地，这时候正适合睡个午觉。

鲁大头贱笑道：“老张，不如咱几个今晚去找几个小姐，大冷天的正好暖暖那个……”

老张俯视着鲁大头，骂道：“滚你的！不必多言，我意已决，你们这群俗人岂能阻止我的灵魂创作。”

老张很是赞成，说尿治百病，尿比食品安全靠谱多了。他说他有洁癖，不跟我们共用两个火锅，他又乐呵呵地拿了两个大碗，说一晚上少喝点儿水，两个碗差不多够用了。

刘十三笑道，等老板过来了，给他用这两个锅做饭，咱们跟他好好喝几杯。

刘十三开始晃支架，大腹便便的老张站在上面摇摇晃晃的，只能一边求饶，一边问候刘十三他妈。

我说：“大家别冲动，他能把握住时间。”

我和刘十三随声附和道：“老张别画的太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