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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读书郎

第四十五章 新气象(下)(加更)

地方官就是这样,虽然天高皇帝远,能得个自在逍遥。可见到陈、温这样的人,总是少不了结交讨好之意。

陈恒又跟温点点头,才领着身侧的柳湘莲、信达登船。

从青泥洼坐船到京师,只需要三日,已经是快的不能再快。陈恒的运气不好,中途碰上些海浪、暴雨。

从沈州离开时,陈恒等人就没带太多行李。这次临时从青泥洼去往京师,能带的东西更少。温等户部官员准备的文书,是一定要带的。除此之外,也就一两件必备的换洗衣物。

信达跟许管事草草收拾出两个包袱,就看到陈恒拿着几张厚厚的油皮纸进来。

“拿它们做什么?”正吃着水果的柳湘莲有些奇怪,这玩意儿除了防水,真是一点用都没有。

好在第三日是个大晴天,考虑到下午就会到京师。陈恒抓紧时间在屋内休息,才睡的朦朦胧胧,信达就赶来摇醒他,“二哥,可以看到陆地了。”

那就是到洗漱的时候了,陈恒立马从床上起来。简单收拾一下自己,就跟着信达来到甲板上。柳湘莲早在此处玩闹开,正对着远处的地平线手舞足蹈,一脸劫后余生的欢喜模样。

陈恒举目一望,碧浪万倾中铺成开一条黑线,万里晴空下,正有几道光柱透过白云,照在黑线上。煌煌之景,叫人心生敬畏,又叫人心驰神往。

有此情此景照在前路,陈恒忍不住在袖中握紧双拳。

京师,我回来了。

…………

…………

人才下了船,陈恒就带着文书直奔宫门。等他抵达京师的消息,传到临敬殿内。尚在跟大臣议事的李贽,也觉得吃惊不已。他也没想到,陈恒会回来的这么快。不是才暗示过这小子,可以慢慢来,慢慢准备的吗?

顾载庸跟颜虎注意到李贽的讶色,猜到陈恒此举绝非陛下的授意。虽然事情发生的仓促,可当事人已经急不可耐的上来送人头,顾载庸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一个八品小官嘛,在首辅眼里,不过是手拿把攥的小人物。按照正常的流程,他这个文官领袖下了问责的意思,陈恒应该穿戴好官袍,到内阁里老老实实听训,都不需要过到李贽的面前。

陈恒来的如此快,如此突然。虽叫顾载庸有些意外,可也难不倒他。

“让他去内阁外候着。”

这是首辅该有的权力,也是位高的好处。兵部尚书沙相却忍不住皱眉,真让我手下的人往你门外等,还能落着好?他跟陈恒是不熟,可贵为大司马。让顾载庸骑在头上把屎把尿,揉捏手下人,以后还怎么管好兵部。

沙相正要出言反驳,李贽却横插一脚,道:“来都来了,就让他到朕这里来吧。也让朕听听,他准备怎么解释。”

顾载庸对此也不意外,他早料到李贽会是个拉偏架的。多此一举,不过是为了投石问路。为接下来的谏对做准备,探一探彼此的底。

今日不仅有他,还有六部尚书、都察院的林如海、五军兵马司的王子腾等人在场。可谓是整个朝廷的核心之人,悉数在场。

这样一批飘在天上的人,齐聚临敬殿内,自然是因为河上漕工闹事而来。太子李贤刚刚听他们吵完架,心思正紧张的很。如今趁着夏守忠出去召陈恒入宫的功夫,才得以喘息片刻。

李贤的目光在诸位大人脸上扫视一过,见个个都是神色如常、镇定自若。叫人以为,刚刚吵翻天的人不是他们。

等了片刻,外头就传来宫人的通传声,“兵部制书令陈恒恳请觐见。”

“宣。”

李贽点着头,复归原位的夏守忠,忙高喝道:“宣―――”

两扇数人高的朱门轻轻开启,一身绿袍的陈恒跨过门槛,快步上前后,才松开提袍的双手,行礼道:“微臣拜见陛下。”

“免礼。”

“见过诸位大人。”陈恒又朝着殿内大臣行礼,后者只做点头状。这一间屋里,能说免礼的人,只有李贽。

再直身,陈恒扫了场内一眼。只见顾载庸一人独坐李贽右手下,其他大臣都分左右站立。看上去自然是李贽这边的声势热闹些,顾崽庸的对面,是沙相为首的兵部尚书、礼部尚书韦应宏、户部尚书温时谦,左都御史林如海。

顾载庸这边,虽有刑部、工部尚书作陪。可这两人是两朝元老,处事风格属于不偏不倚,两不得罪。耐人寻味的是王子腾,竟然站在吏部尚书颜虎的身后,不知道是不是一个政治信号。

“诸位爱卿也入座吧。”

多了个绿袍小官在场,让六部尚书们跟着一起站,显然不合朝廷体统、百官颜面。李贽开了口,众官员也是依言入座,殿内一下子就只剩陈恒站着。

李贽环视一圈,明明大家刚刚都在说漕工,眼下要讨论的正主亲自上门,却一个肯开口的都没有。李贽知道,顾载庸在等自己。他想了想,就点了一旁的李贤出来传话。

看看这事闹得,都得让太子爷出来转述。陈恒跟林如海对视过一眼,忙低着头,弓着身听训。

这事说来并不复杂,无非是作为既得利益者的漕工,对海运这个新兴事物的反对。对身处底层的漕工来说,跟他们讲什么大道理都没用。什么海运兴起后,也能刺激、回馈到漕运身上。这些中长期的利益,都不如短期内的三菜一汤来的踏实、可靠。

如今还只是北直隶、山东、江苏北部等地的漕工闹事,真要让百万漕工连在一起。天下无人能承受这份代价。

等李贤转述完旧党想要停止海运、息事宁人的法子。陈恒都来不及点头,李贽已经出声问道:“朕让你去沈州,是帮忠顺亲王料理北地边市。你怎么如此糊涂无知,犯下此等错事。”

别看李贽骂的难听上火,可一个错字,就把陈恒的事情往无心之失上引。

一听李贽忙着给此事定性,知道陛下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顾载庸,紧跟着补上一句,“陈持行,你可知罪?”

一个用‘错’,一个用‘罪’。两相比较,其意不言而喻。

这是要给自己头上扣帽子呢,不论回答知道或是不知道,都会陷入对方的语境中。这是陈恒第一次面临这种上官责问,就连朝夕相伴的林如海,都替自己的学生担起心来。

这世上,多的是私下口若悬河、临到事前反倒乱了阵脚的庸俗之辈。

初次跟内阁首辅对话,陈恒心情自然也是紧张的,可脑中神智还算清明,只淡声恭敬道:“恳请首辅明示。”

他选择跳出这个问题,将话头继续抛给顾载庸。你一个正一品的首辅,想要教训我这么个小官,只管说来就是。

对手先出招,自己才能破招。上来就嚷嚷着臣有罪或臣冤枉,那不是脑门上挨着鸟铳――找死嘛。

见陈恒没吃着,顾载庸扬了扬眉,心中暗道一声:不愧是林如海教出来的小狐狸。

“因你一人之私,贪功冒进,致使漕工闹事。眼下引起社稷震动,你就是再开十条航路,也是不够。陈持行,你还不知罪?”

话听起来简单,可仔细一琢磨就知道顾载庸的险恶用心。他将海运的好处,跟社稷安稳摆在一处。这是将两件本该合道同流的事情,偷换成对立概念,借此来抹去海运带来的好处。

陈恒从未觉得自己的脑子如此迅速过,此刻不仅是心跳疯狂跳动,就连掌心、脚底也因为血液的加速流动开始冒汗。

顾载庸一说完,陈恒刻意放缓着语速,一边说一边想,道:“下官有一二处不明,恳请首辅亲自解惑。”

“问。”顾载庸拿着一品大员的气势,进一步逼迫着陈恒。企图以此,让这个少年郎自乱阵脚。只要压服这小子,旧党就能彻底拿住此事的主动权。

此时,陈恒已经想好对策,当即朗声问:“不知朝中八月、九月的工钱,可有足额给漕工发放。”

“自然是有的。”出来答话的是户部尚书温时谦,这事归属户部管辖。话末,他又补充道,“每年都要花个几百万两在他们身上,晚了一日,少了一点,都是头疼事。”

“包文书啊。”陈恒笑着拆开一袋包袱,拉着信达开始包书,语气轻松道,“这次,我准备坐船去京师。”

“什么?”柳湘莲忙瞪大眼睛,“陛下不是给了半个月的时间嘛,我们完全可以沿途慢慢走啊。”本准备借此游历下大好河山的柳湘莲,忍不住苦巴下脸。他自幼生长在京师,虽常常坐船渡江,可一说到大海,还是不由自主的发怵。

王大人是个地方官,因是个举人功名,才被分配到这个犄角旮旯的地域。他以为陈恒此次回京是正常述职,脸上犹带着几分见到京官的恭敬。

“陈大人放心,本官一定不负所托。”

到了第二日,陈恒带他们吃过早饭,就随意搭了条去往京师的货船。如今的青泥洼码头上,只有两种货船。一种是去往扬州,一种是去往京师。

第216章新气象

“总得坐一次嘛。”陈恒笑了笑,没多给柳兄解释。他知道,只要自己拿定主意,对方绝不会过多反对。

果然,柳湘莲挠了挠头,还是妥协道:“行吧,都听你的。不过先说好,路上要是有点什么事。你们可别指望我……我虽然会武功,但水性却很不好。”

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自己如今在暗。顾载庸虽是势大,却在明。敌明我暗,自然是不能给顾载庸留出时间,来慢慢收集自己的信息。

“陈兄真是好气魄。”

赶来送行的温看了眼货船,又对码头上的陈恒说道。他隐约猜到对方此去会有些麻烦事,可真没想到对方有迫不及待的赴约胆量。

“我走后,青泥洼的事情,还得劳温兄、王大人多多主持。”陈恒朝着面前一绿、一蓝两位官员行礼。后者是永康县令,青泥洼正属于他的管辖范围。

见他都这么说,在地上能跑能跳的柳湘莲,更是愁苦不已。陈恒看着实在好玩,只笑着摇摇头,还是决定不解释自己的用意。

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在路上慢慢拖时间,准备好言辞来应付朝廷的责难。可他偏偏要用一用奇兵,来一招出其不意。自己需要时间,别人也需要时间。索性以快打快,拉低对方的准备时间。

这可把柳湘莲吓得够呛,那副波涛汹涌、狂浪击船的模样,真叫柳湘莲以为自己身处无间地狱,一时惶惶不可终日。

陈恒虽长在江南,对海洋的熟悉度也不够。这样兴风作浪的夜晚,想要安心入眠肯定没门。听着外头船夫的喊话声,他明智的决定缩在房内,只环手抱胸缩在木椅上,闭目养神一夜。

更何况,自己所作所为皆是围绕海运而设。总不能到最后,自己却连一次海船都没坐过吧。这事说出去,也没个信服力。

见陈恒没有改主意的意思,柳湘莲没法,只好出了门去找箱子。既然要坐船,那还是用防水的箱子装东西稳妥些。

信达闻言,停了停手中的活,嘲弄道:“到了海上,会不会游泳都一样。”三人中,只有他是亲自坐过扬州北上的海船,更知道海上风浪的可怕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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