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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道魁首是如何养成的

【第56章】正道魁首

“因为那是不属于人间之物。”姜恒常听见酒水晃动之声,忍了又忍,终是没耐住腹中的酒虫,她理直气壮地抢回了酒葫芦,仰头灌了一口酒,“恐其阴阳之气溢散,不得已才使用这种方式将其‘藏’起。那东西邪性得很,活人若是拿的时间久了,会被一点点地吞掉生气。所以我说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偷这玩意儿?”

“与那位相关?”宋从心问道。

“对,与那位相关。”已经喝了一壶,从宋从心手中抢回来的这一壶酒,姜恒常舍不得一口气喝完,便决定细细品尝,“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天殷关于长生的故事?啊,不过你那么博闻广识,又师承天下师,想必对天殷的神话传说是有一定了解的。我想想,应该怎么跟你解释呢……对了,听闻拂雪在雪山有一段奇闻,那你应该知道雪山神女的故事?雪山神女由神化人,舍弃神躯,身化八宝器。这玩意儿与八宝器类似,不过祂是由人成神,舍弃人身,所化之物应被称作‘冥器’。”

恒久永乐大典被迫暂停,天殷长老阁与皇室派出大队兵马,封锁帝都,将士们寸土寸地地搜寻,哪怕掘地三尺也要将国玺找出来。

恒久永乐大典持续七日,庆典结束之前若能将国玺追回,那此事还有挽回的余地。若国玺无法追回,这不仅是对天殷威信的一次重大打击,也会毁了天殷百年一度的建国大典。想到这,司掌大典的官吏人人面如土色。若是国玺能被追回还好,他们顶多被判一个失察之罪,最重的刑罚不过是罢黜流放;但若是国玺没被追回,他们这些负责大典的官员不仅人头不保,家族恐怕也要为此戴罪。

祭祀仪典本不该出现这样重大的差错,官员们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国玺究竟是怎么丢的?

宋从心沉声道:“《长生》篇中所说的君王,便是冥神骨君?”

“是的。”姜恒常笑了,颔首道,“你知道这个传说,那就好解释多了。祂离世、或者说,祂升格成神时带走了自己的尸骨,留下的血肉成为了人间的遗泽。神舟大陆遍布天灾,中州能这么安稳离不开他的庇佑。永乐大典的供物必须取用祂血肉所化的宝器,如此才能与祂进行交流。”

所以,九龙青玉国玺的失窃才会让长老如此愤怒。

突然,电光火石间,一些线索在宋从心的脑海中飞快地串联了起来——“凡我子民,皆可得我血肉”指代的是留顾神骨君血肉所化的冥器,天殷国借此镇伏中州地脉,福泽万民;“生无罪愆,魂归无垠净土”指的是玄衣使手中的斩执刀,被判有罪之人的下场是三界除名,死不超生;“百岁一轮,业果铸吾魂身”指代的是恒久永乐大典,天殷需要借此达成与神交流的目的。若是如此……

“恒久永乐大典,真正的目的不仅仅只是为了庆祝天殷建国。”宋从心抬眸,与姜恒常对视,“你们的目的,是为了给祂铸造神身?”

雪山神女抛弃神躯是为了由神化人,冥神骨君舍弃人身,是为了升格为神。

姜恒常唇角扯出一个笑容:“拂雪真聪明,既然如此,拂雪要不要再猜猜如何‘铸神身’?”

姜恒常面上带笑,宋从心却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面上无甚表情:“你既然连我跟师妹的对话都一清二楚,想必我们与姜严的谈话也逃不过你的耳目。你引导我往这个方向思考,就是希望我能发现其中的真相——后嗣乃父母体内生气所化,故而形骸互有共鸣。对否,冥神骨君的‘活遗体’?”

所有线索都在这一刻串联了起来。正如宋从心推断的那般,姜恒常的确没有谋反的必要。因为她要的不是谋反,而是自救。

宋从心话音刚落,姜恒常便忍不住大笑出声。她总是在笑着,不管面对的是蜜糖还是砒-霜,不管将要到来的是末路还是阴谋。

“没错,就是我。要不要提前为我庆贺,祝贺我升格成神?”姜恒常笑着擦去眼角的生理泪水,毫不忌讳地开着自己的玩笑。

宋从心抿了抿唇,她不觉得这个玩笑可笑,自己若是附和着笑两声,恐怕转头就要掉到地狱十八层了。

“正如拂雪推断的一样,恒久永乐大典是为了给祂献上真正的祭物——姜家百年一出的天才,也就是我。”姜恒常语气戏谑,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百年前被献祭的天才是我的族亲,那位兄长惊才绝艳,同样是不足两百岁便修成了分神。不觉得很有趣吗?姜家百年必出一位天才,分神期修士的寿数将近千岁,却没有一位天才能活到寿终正寝的时候。当然,阴阳二气共鸣互生,中州的平稳以及姜家的长生或许都离不开祂的庇佑。作为回报,我族自然有责任反哺于祂。”

姜恒常笑意盈盈,一手托腮:“但是,我不愿。”

姜恒常知道,姜家作为得益者,总要为此付出相应的代价。但她不愿。

“活人的一生却还需要仰仗死人的遗泽,对冢中枯骨敲骨吸髓,刺血济饥。这还是人吗?这与食尸鬼何异?”

姜恒常的言辞总是这般辛辣,她注视着宋从心,带笑的眼中晕满了蓬勃的生机:“我知道拂雪一直都在调查姜家,调查祂。明知此行是请君入瓮的鸿门宴,拂雪还是来了。太极八门,阴阳逆转,置之死地而后生。既然如此,拂雪可要随我一同赌一把?”

宋从心沉默,半晌,她道:“你想怎么做?”

“真正的恒久永乐大典,其实是在仪典开始后的第七日。”姜恒常笑着点了点自己的眉骨,“也就是‘头七’,逝者回魂之日。”

宋从心拧眉。

“这段时日之内,祂的神国会开启,祂会自沉睡中苏醒。百岁一轮,这是我等能进入祂神国的唯一机会。错过这个时机,便须得再等百年。拂雪应当知道,我等不一定还有百年的光阴。所以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姜恒常一边说着,一边探手入怀,她从衣袋中掏出一个令人眼熟的木匣。

贴满黄纸的木匣,只有巴掌那么大,其中溢散而出的阴祟不详之气,浓重得几乎要积聚成云。

宋从心看得出来,这个木匣与永乐大典祭坛上出现的器匣相同。只不过永乐大典上器匣装藏的冥器被人盗走,宋从心并没有直观感受到冥器的诡谲。但姜恒常取出的物什,其中缠绕的死的气息竟然比姜严手中的斩执刀还要浓厚,仿佛就是死亡本身。

“冥器是开启祂神国的钥匙,切记不可离身,否则你将迷失在祂的神国之中。”姜恒常抚了抚木匣,神情似笑非笑,“当然,生魂本不可以进入祂的神国。为了不被祂发现,在进入祂的神国之前,我们需要做一些准备。在此之前——”

姜恒常抬头,朝宋从心身后望去。只听吱呀一声,紧闭的门扉突然开启。神情冷淡的灵希站在门外,一双酝酿着神性的金色眼瞳好似淬染着烈火。

她注视着姜恒常,像盯上了猎物的害兽。

对此,姜恒常只是耸了耸肩,语气无畏道:“我话先说在前头,钥匙只有两把,只能两个人进去。所以,拂雪,你要不要先安慰一下即将被你抛下的小师妹?”

“……”宋从心顿感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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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龙青玉国玺是天殷重宝,据说是开国皇帝亲刻的国玺。自元祖逝世后,国玺便被封存在青铜器匣之中,秘钥被拆解成两份,分别落于宗室与长老之手。只有百年一度的建国大典,九龙青玉国玺才会重见天日。”大典出事的当天夜里,灵希带回了相关的情报信息。

天殷封锁全城,扣留了所有来宾的同时在城中大肆搜捕嫌疑人。虽然天殷美其名曰“大典延期,尽东道主之谊”,但看着永乐城外重兵把守的架势,谁都知道这个当口不能去碰姜家的霉头。对于大部分观礼的宾客而言,此事简直是无妄之灾。以天殷封存重宝的手段,这明显是天殷出了内鬼!关他们这些外来者什么事?

“啊,好烦啊。真是见鬼了。也不知道是谁横插一脚,害得我计划都乱套了。”姜恒常打了一个哈欠,神情百无聊赖地道,“打草惊蛇可不好,我家里那些老顽固可都不是好相与的。关键是没事偷那玩意儿做什么?不能吃不能喝的。”

“九龙青玉国玺……”宋从心晃了晃酒葫芦,语气平静,“天殷为何要以那种方式将其封印?”

“不是我做的。”姜恒常突然开口,没头没尾地来了这么一句。

天殷国百年一度的恒久永乐大典之上,国之重宝九龙青玉国玺失窃。对天殷来说,这是一件足以震动全国的消息。

然而,不管宾客们心中如何揣测,明面上却不能宣之于口。有些人心中不忿,试图探问宾客中身份地位最高的拂雪道君对此事抱有何种态度。但拂雪道君此行是以姜道君友人的身份受邀前来,居住在姜恒常的府邸中。大典出事之后,拂雪道君当场离席,闭门不出。宾客们无处问询,只能悻悻散去,不甘不愿地接受天殷的安置。

大典出事当天,宋从心在夜里思考这件飞来横祸。没等她理清楚头绪,突然听见外头传来敲窗户的声音。她打开窗户,一身黑衣的姜恒常便抱着酒葫芦跳进了她的房中。

抿了一口酒。

宋从心动作一顿,垂眸道:“嗯,知道了。”

“准确来说——”姜恒常抓了抓头发,捋着自己的马尾,叹气,“我拿的不是这个。”

“……”宋从心刚为自己怀疑姜恒常而生的心虚顿时散了。

“今年是灾年,即便是勋贵世家都不许酿酒,军中更是设下了禁酒令。”姜恒常自来熟地步入房内,大咧咧地往榻上一坐。她一腿平放,一腿支起,没有拿酒葫芦的那只手搭在膝盖上,仰头又是一口烈酒。从上榻到饮酒,姜恒常一气呵成,那利落的姿态看上去潇洒得要命。不似勋贵子弟,倒像是不知打哪来的江湖浪子。

“若是你订下的禁令,你便应当以身作则。”宋从心说着,却是慢条斯理地拧开了木塞,浅

——“凡我子民,皆可得我血肉;生无罪愆,魂归无垠净土;百岁一轮,业果铸吾魂身;大道若成,万民同享长生。”

天殷国流传的《长生》传说中,那位君王在离世时立下了如此宏愿。为此,百姓分薄了君王的血肉,只有一具白骨葬入黄土。

“你说得对!”姜恒常抚掌而叹,大笑着将酒葫芦往前一递,“杜举!”

宋从心平静地与姜恒常碰了碰“杯”,姜恒常饮酒的姿势甚为豪迈,酒水从嘴角落下也只是用袖口一拭。相比之下,宋从心不紧不慢地抿着酒水,愣是将烈酒饮出了清茶的雅致。两人什么话都不说,大半夜相对着喝着闷酒。直到姜恒常倒完最后一滴酒水,她才伸了一个懒腰。

“给,拿稳了。我好不容易才从姜严那小子的严防死守下偷出来的。”姜恒常笑容清朗,白日里突发的祸事并没有为她的笑容增添半点阴霾。宋从心接住了姜恒常抛过来的酒葫芦,姜恒常怀里还抱着另外一只。她打开葫芦木塞仰头灌了一口,浓烈的酒香在房中弥散,熏得人如临幻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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