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码在手机阅读
手机阅读《[红楼]为官十五年》
[红楼]为官十五年

1. 1、大难不死由天幸

贾珠先让座,再道谢笑说:“好了,倒是我方醒便听见又是什么道士又兴师动众地这么着,反唬我一跳。”

李纨扶着腰慢慢地向榻边那一溜椅子上坐了,闻言点头叹道:“现在你这么说,之前见人家送你回来时,几乎昏死过去,竟一声也不闻……”

又自悔说得不吉,咽下停了一停续道:“我什么也不知,太医又只说不好。别说我,便是从老太太、太太到大妹妹,怕是都不曾安稳睡下——竟是怎么回事?”

“将谨勤有用的功夫,置身于经济之道……”1

“若有你活着,便死一百个我也不管了……”2

“且去!”

道士……贾珠恍惚想起梦中有什么话语人物,却脑内倏地一痛,只得按着头嗤笑:“我倒日常贬佛骂道的,这会子竟有个道士救我。”

一语未竟,李纨先急得拍了他一下说道:“还说!你也看在人家好歹救了你的份上。”

此刻不但阖府上下尽知,亲朋世交家如王、史、甄等处也陆续遣了家下人来探望,又有家中似赖大、林之孝等府中老人纷纷前来,只是都被缃烟等大丫鬟在门口便挡了回去。于是外面纷纷攘攘,室内一时沉默,唯有那鎏金饕餮纹三足铜香炉4冉冉飘着似有若无的香烟,仿佛能隐约听到燃烧的噼啪声一般。www.lawace.cn 盘古小说网

李纨因方生育不久而遭逢此事,精神不足,只穿着家常半旧的银红绫子棉裙5,松松挽着髻,像窗外一束幽静低垂的华枝攲倚着,清泓的瞳底映出贾珠的相貌来。

贾珠慢慢地抚上她发凉的手臂,含笑说道:“宫裁不要急,我还好好的……却是辛苦你了。”

李纨听了眼圈儿一红,说道:“其实还好,兰儿这些时日虽未大管,奶母们尽心,竟也不闹我。只是以后万不能这么着,惊得上下人口不安。之前舅舅、还有我娘家那儿都亲自来探视过,林姑父、姑母也来过,方才我已经叫人回过了。倒是那日随你出去的人里,老爷太太很是处理了一批……有人求到我跟前,我没应。”

“必得一处处亲自上门谢完的,到时且听老爷怎么说。”贾珠沉吟了一下,问道,“都有谁?”

“那些能够得着我面前的,不过是严妈妈家的和她那儿子。”

“你那乳母和奶兄是怎么回事?姓严的那个?”

觉着病愈得差不多的贾珠刚向贾政请了安,大概是打量他精神头上来了,于是贾政当即拉下脸喝问道:“枉我还镇日还指望你读书入仕,好歹也是大家公子,莫非你连一下人都管不住?!”

一干陪着闲话的清客相公们全都不在,书房内单只两人。贾珠习惯贾政这等严父作态,故而虽暗想着晦气,面上一毫不差地应声答道:“那日儿子从平安州回来,在通州6那儿便遇着一伙儿人,当时以为是流民,又听见有大疫。那严……严涛逃时儿子已经发了烧,以为儿子也染疫也说不定。”

贾政冷笑道:“通州离京多远?你叫他来报家里头一声也好,他也能逃窜不成?弄到如此田地,教上下悬心,老太太和你太太疼你也白疼了。”

贾珠倒有一万句辩驳,见老父激切动气,也只沉默聆训而已。

虽说贾政是一等严父,眼见刚病缓来请安的长子,话甫一出口便后悔起来。命坐吃茶,缓了缓说道:“你舅舅和我说,那天与你碰上的是廖掌院。廖掌院因着流民事方从平安州7宣旨抚民返京,并无流寇尾随。”

廖掌院,翰林院掌院学士廖涵。贾珠心里一过,说道:“儿子那日并未见着廖掌院。只听得闹事之人喧嚷处提及平安州,官驿中便都说是平安州流民进了直隶,乱成一团。儿子出来时已有火并之象,唯独又见了一人蟒服黄带,认出是忠顺郡王8。儿子本想提早离开彼处□□之地,因见忠顺王也在,不敢抢他老人家的先,等着他离了□□的官驿方行。这才耽误了脚程,又分散了家丁。”

贾珠一顿,冷静地说道:“现下想来,既不是流民,则是歹匪蓄意如此。官驿彼时既已起火,后来大雨一浇又酥塌了。那些人吵着要见王公贵人,儿子乱中等着忠顺王先行,谁知不小心叫暴民瞧见,这才遭了他们围堵,却唯独不见廖掌院。”

“据你言语竟不见廖掌院,忠顺王也先行避祸。既如此,那些匪类如何能平?”

“儿子当时华服冠金,形制与郡王仪制相类,些许贼匪不过是市井贫户,又如何认得出?多是以为龙子凤孙,不敢轻易伤害,何况不久五城兵马亦至。”

“护你来的五城兵马裘副指挥却说此前并不知你亦在彼,乃是上官所命,言有王孙公子,见了你便以为说的是你。后来才知道指挥使是听说廖掌院家丁报的案。”

“那些闹事贼匪如何处置?”

贾政冷笑一声:“匪类?五城兵马司并巡城御史已有定论,俱是壬戌案中谋逆自杀的前京营节度使亲辖的逃窜军士!”

贾珠陡然变色。

当今乃洪隆三年四月,三年前五月时太上皇领诸王公大臣、贵戚命妇东巡。不料于热河行宫中有瑞、穆二亲王谋逆事,幸有今上与诸忠贞之士力挽狂澜。只是谋逆虽平,天子却气逾致中风,口不能言,于是今上先进位东宫,又受禅登基改元。

时过三年,壬戌案中的忠臣孝子如王子腾、忠顺郡王等加官进爵不断。而其中逆臣也接连议罪不止,至今风波不平。

例如洪隆元年便已谋反罪处的前京营节度使,又比如空置三年,直待今年三月京察结束后王子腾擢升为新任京营节度使。

贾政见他不语,接着讥诮说道:“若你未认错,那便是忠顺王将你当了靶子,若你认错,那便是你倒霉……无论如何,此事都不宜纠缠,省得不知何时便成了逆党。”

贾珠低头应声犟了一句:“儿子若有与叛逆勾连惹祸之事,倒甘愿受挞一死。”

贾政勃然大怒:“唯独可幸者便是你竟得救!否则不单你不孝,竟致我与你太太步于高年丧子的田地,甚至你妻青春守寡,你子自幼失怙!此时你又怄什么气?”

贾珠明知是贾政近日来忧心惊吓,乃至于此时格外敏感不堪。虽不以为然,但也难免有些惭愧,只好小声辩驳:“儿子并无此意。”

贾政仰头阖目半日,叹气疲倦道:“此事你舅舅已料理,今日不过警你两句。明年秋闱大事,还是要以功课为上。这些日不许出门,休养好了要出也须我同意方可。”

贾珠一时发苦,又说了几句见贾政无话,才退了出去。外头早有小厮几人等着,见他出来后打量了神色,方敢摆出笑嘻嘻的模样来讨趣。其中一名叫茶鹤的素来亲近,此时便凑上来笑道:“我们料定爷再是无事的,只说与奶奶又不信,打发人好几遍来问。”

贾珠笑道:“此事原是你懒,亲自去回你奶奶又如何不信?”

茶鹤讨巧道:“素来奶奶担心,是只有亲眼见了大爷才心安的,我去了又如何顶用?”

贾珠不答,心里仍想着方才贾政所提之事,也是此番差点置他于死地的大病滥觞所在。

盛夏火伞高张,明晃晃得眼晕,贾珠面色仍是病后的苍白,却只不疾不徐地走着,半晌才低头问道:“严涛那些子人被老爷太太叫人打了一顿逐出扭送至官了,剩下的你奶奶如何处理的?”

茶鹤登时不敢再嬉笑,小心答道:“那日跟随大爷的,唯独剩下大爷贴身的一个洗砚,还有据老爷说是‘翊护有功’的。洗砚也是照着打了一顿,不过奶奶却只是叫逐出了事便罢。”

贾珠微笑道:“倒不怪他,索性连身价银一并赏了叫去,也是这些年情分。”

洗砚原是灾年卖倒的死契进的贾宅,与茶鹤这等家生子不同,此话便是开恩放出的意思。虽即从此便无可借贾宅豪奴威势有尊荣可享,倒又是别样一处生天,更兼到底又成了良家子。

茶鹤虽不羡,亦会意笑道:“大爷宽厚,这小子要不知如何感激大爷呢。”

“我并不宽厚。”贾珠极轻地喃喃说了一句,未待跟随的人听清,便复略过笑问道:“你们奶奶这阵干什么呢?”

“大姑娘过来,正和奶奶一处说话儿呢。”

为您提供大神 兰山鹤 的《[红楼]为官十五年》最快更新

1. 1、大难不死由天幸 免费阅读.[www.]

……

“大爷?”

此时天色尚早,贾母匆匆来此,除却尤氏是年轻的兄弟媳妇不好来,邢、王夫人和元春带着懵懂的迎春、宝玉尽来了。解劝一会儿,因着这些日劳累,大悲大喜之下难免伤神,这才慢慢簇着贾母王夫人散去了。

贾珠正低头喝药时,只见李纨送了老太太一行人又折身回来,手里捧着一珐琅双扣金星玻璃的原盒来,向雪雱手里一递说道:“听那道士说一旦醒了怕是要头疼,这是大姑娘叫人早寻出来的西洋膏药,到时候太医来问问得不得用,免得忘了。可好些了?”

贾珠看着她那粉黛未施的脸儿,一双眼红肿着发直,一面借力坐起,一面想说什么却唯点头而已。欲言又止间只听窗外人语骤然一升,接着便有丫鬟报说:“老太太、太太们来了。”

“吾家自国朝定鼎以来……虽历百年,奈运终数尽,不可挽回者……”

“珠大爷!珠大爷醒了!”

“快叫老祖宗、老爷太太!珠大爷果然醒了!”

话音甫落,泪珠再也止不住得如滚瓜一般滚了下来,正是成婚方一年有余的李纨。

李纨忙起身侍立,贾珠撑力也要起身时,只见王夫人三步并作两步将他按住,贾母颤巍巍地走上前,只含泪摩挲着颈项“儿”一声“肉”一声地哭个不住。

一屋满腾腾的人也尽陪哭,慢慢解劝住了,贾珠方才说道:“劳累老太太和太太为我担心的这么着,为孙为儿的着实不安。何必惊动教老太太、太太暑天里走来,改明儿必定请安见着的,好叫老太太、太太放心。”

贾母面上俨然也憔悴不堪,只是一面庆幸一面埋怨地说道:“好好养一养,多早晚好了,我和你太太也才心安,连你老爷也记挂。只怕你又犟起来要强,劳心伤神的,叫人怎么放心。”又一叠声地忙叫太医。

方才梦景恍惚皆忘,却竟如隔了万年之久一般,贾珠怔了一会儿方回过神,伸手握住面前人颤抖不止的手勉力一笑:“好了……”

一语未了,头痛得倒先“哎哟”了一声。那人忙反握住他的手,心里万般言词,却只抖音开口说了一句:“你可叫人怎么样呢!”

贾珠向后一靠,眼望着窗外葳蕤成荫的夏景,不由苦笑:“什么事儿,不过是倒霉罢了。不得已替人挡了灾,又冒大雨赶路,如何得了?此事届时还要面见舅舅老爷才有结果,你却不必为此担心……且说说道士怎么回事。”

李纨道:“那日你来发高烧,浑身火炭一般昏昏沉沉,几日几夜也没结果,请了太医来也没结果,也不知该如何。后来忙乱着,亲朋也有寻僧觅道的,不知怎的昨日就来了一跛足道士,拿着拂尘进来一扫,念了些怪话又飘然而走,今日你便好了。方才太太还说叫人好生去各处寻觅寻觅。”

一旁的丫鬟雪雱也是眼肿泪痕,倒是先笑劝道:“按那道人的话,这一醒想必再是无碍的了。奶奶没日夜地守了这么久,又要顾着兰哥儿3,,也该宽心歇息歇息才是。不然大爷刚刚好了些,反倒叫大爷担心不成。”

李纨听了脸一红,先啐了一口,目光却一直紧紧落在贾珠面上。早有丫鬟打了热水绞来巾帕,替她将面前衣襟掩了,李纨这才低头伸手向面盆中盥沐匀脸。

昏昏默默中,贾珠模糊循着谙熟人声,顿开玉锁金绳般得用力一挣,眼前无边黑沉登时被灿亮尘光替代。只见得几副再熟不过的面容,见了他睁眼,除了一人捏帕抵唇颤抖着说不出话儿,余者皆且哭且喜地忙忙跑开,打水、卷帘、念佛、传话的尽有,立时四下人声鼎沸起来。

  • 加入收藏
  • 目录
  • A+
  •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