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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为官十五年

2. 2、绿树阴浓夏日长

元春笑道:“我并不觉着烦闷,便也还好。你不知道,宝玉那孩子也不知怎么,闻着脂粉香气就乐,乳母抱他倒不乐意。昨儿我多搽了些胭脂,他便够着要,也不知是不是颜色鲜亮些的缘故。叫人又好笑又好气,怕纵着他反成了习惯,大了也这么唐突。父亲不高兴,估计哥哥见了都要挂脸。”

她说毕一停,奇道:“说起来,这么热的天儿,哥哥不是病刚好,又出去了不成?”

话音方落,便听外头有人笑道:“我听见你俩说我,排揎什么呢这么兴头。”

元春看着乳母将熟睡的贾兰抱了出去,方才出声笑道:“难为你还要看着,有乳母竟还不能略省些心。”

李纨叹了口气:“你看看这日头,今年这么个天儿,大人都热得无法,小孩子哪里受得了?又万万不敢给他用冰的,每日里只好盯着叫哄睡了,不过是叫我自己心安罢了。难为你冒着这天儿来,我这屋里也热得不行。”

元春说道:“宝玉不正与我一处读书?只见他困得乜斜着眼乱恍,我叫人打发了他午睡,又没有心思作针线,便过来想着说说话儿,也好解午倦的意思。”

“那倒不必,我方才出门不过去了王李二家,都是父亲特地说过,现在也是见了母亲才来的。”

贾珠懒洋洋地说完,随手拿起一本书,一见是科场时文校选,立即放下,又拿起一本,见是尚书校注,无奈下只好重新拿起那本时文选集。

元春目力极好,自然看清书封上是何字。不由得莞尔,又见贾珠只是随意地乱翻,出声谑道:“‘架上非无书,眼慵不能看。’”

李纨会意笑道:“‘而今何事最相宜?宜醉宜游宜睡。’”

贾珠被打趣得受不了,提着书晃了一晃辩解道:“不是我不想看,实在都是些去年的应制旧文。”

见两人仍旧再笑,倒也无法,索性放下时文,反倒拿起李纨近日看的《景德传灯录》翻阅起来。因一向对释道有不屑意,初时颇不以为然,不意看了一会儿倒看进去了。过了一会儿觉得忽而久不见人声,方才发觉只有李纨一人独坐窗前了。

贾珠向后一仰,往她身后看了看奇道:“这丫头人呢?”

“早走了,还等这会子呢。”李纨将绣物放下,揉了揉酸涩的脖颈,“你当她是闲的?方才抱琴便打发小丫鬟来,说是老太太那边要找什么首饰,只不记得收在那儿,又有太太那边静乐公主华诞要参详礼单子、皇后娘娘欠安诰命要备着问疾请安,总之都是事儿。”

贾珠掷了书起身到她身后,按在她方才使劲的地方替她揉捏起来,闻言笑道:“老太太那里如今添了宝玉犹可,母亲那儿再是离不得元丫头的。”

李纨嗳哟了一声,也不知是脖颈被按着地方了,还是感叹起来:“这话儿听着怪酸的。”

“我要酸,那早泡着醋缸出不得了。且跟元丫头比什么,又不像宝玉撒娇弄痴的,小小一点儿就知道姐姐妹妹不离口,活似投错了胎一般。”

“多大的年纪,就这么庄重起来。白天黑夜里眼前的不是母姊女眷便是伺候丫鬟,满口姐姐妹妹岂不是理所当然。”

贾珠也懒得多说,隐约闻见一股清香,便俯身嗅了一嗅笑道:“用了什么这样香?”

“别只闻的我怪痒的。”李纨一面躲一面回头仰笑道,“哪里用了什么香,可能是做香囊时跟丫头们调配时沾染上的罢……好了!”

贾珠笑着直起身,轻轻捏了捏她的肩膀说道:“我再给你按一会儿,你且坐好。”

李纨嗔了他一眼,坐正背对着他继续说道:“赵姨娘不是不久前才生了环哥儿吗?今儿一早请安时太太发现探丫头昨夜里着了凉,又被环哥儿的哭声惊着了,也没人管,生气得不得了。老太太连同前些时候林林总总的事儿,叫将迎丫头和惜丫头一并接过来养在跟前,也便是叫太太看着的意思。”

“嗯。”

“倒是元丫头和宝玉依旧安置在碧纱橱里不动。”

“嗯。”

“太太叫把碧野和朱桥趁年轻都打发了,连同契书一起,又多给了一份嫁妆,人家都已经选好了。”

“嗯。”

李纨又回头,这回倒是踟蹰起来,定定地看了贾珠一阵才笑道:“今儿是怎么了,怎么说什么你都‘嗯’?”

“从前便只见他两个不自在,我再是不留心,也不是聋子瞎子。”贾珠只漫不经心地说道,“外头聘去正头夫妻不好?依我说,咱家风俗很有些不妥之处,只是我也没法儿说。”

李纨不着痕迹地松一口气,问道:“还有什么?”

“无论何病,凡是一发,皆叫净饿两三日。”

单听声音便有些咬牙切齿的滋味,果然接着便听他续道:“实在可恶!这也罢了,接着又是苦药,又是淡饭,又是……”

李纨已经撑不住笑起来:“又是怎样?”

贾珠也笑道:“又是这么煎熬着静养不知几天,神仙也憋出病来了!”

李纨叹道:“得亏你上辈子积了阴骘,这辈子投生须眉。否则但凡是个女儿家,都要讲以贞静为要,那还了得!”

贾珠倒是洋洋自得地一点头,引得李纨又是笑,又是咬牙拍了他一下。

李纨忽地又想起一事说道:“还有呢,今早外头送来一个帖子来,我见上头落款是陈也俊,便命人收了起来。”说罢便叫雪雱:“把我今早儿叫收起来的笺子拿来给你大爷瞧。”

贾珠接过未细看,先是一笑:“陈大哥是越发讲究了。”读毕又递给雪雱,说道:“过几天他做东请客,应当也没什么大事,夏日溽暑难捱,不过闲找乐子罢了。”

李纨道:“那笺子我也见了,也没甚么稀奇的,如何便说讲究了?”

“你原不知,”贾珠命人拿了纸,研了墨,边回帖说道,“承恩公家一直不彰,如今因着皇太后她老人家才显起来。从前再不讲究这个,如今竟用起描金云龙五色粉蜡笺来了。”

说罢他回头还看了李纨一眼,笑道:“他家戚里贵胄,可不是什么金陵仕宦人家。”

李纨说道:“凭他怎样,也是当今表兄弟,除了郭家,谁能和他家比那富贵呢?”

“那也比不得。懿圣太后家可有个承恩公,而郭家虽然是后族外戚……”

贾珠说了一半,俨然是觉得有些忌讳,掩口不提了。李纨会意,岔开话头说道:“今儿老太太还说什么时候把王大姑娘接过来住几日,我怎么觉着仿佛有结亲的意思呢。”

贾珠想了一想说道:“应该就是琏儿了,如今舅舅声威日隆,大老爷有这心思也不奇怪。”

李纨笑道:“便不能是老太太看上了?那王大姑娘人你我也见了多少次了,言谈爽利,又响快会待人,模样也极标致,哪儿再容易寻这么个人去的?”

贾珠将写好晾干的帖子递给旁边的丫鬟,命打发人去承恩公府上陈二公子处,坐下说道:“这倒是。之前还听老爷议论说给他捐个官儿算了,只待他成了家,就叫帮着府里两边料理些家务的。”

李纨默然一阵方道:“论理这话儿不该我说,虽说祖上有个世职,咱家里也太不像了:两府里多少爷们,官也不好生做去,竟只捐个虚职,便好一味高乐。倒是老爷持重,却也是荫官儿,又是文职,到底吃了亏。”

贾珠重新拿起尚书校注:“罢了,别人家的事管不了,你家大爷倒是成天有正经文章要应付的——别人不论,单只老师那一边便不好糊弄过去,万一发起怒来,我得捱几头的训,可惜也不好带你撒个娇求个情的。”

李纨被他这话弄得又笑,唯独见他正经看起书来,也不好出言打搅的,便悄悄替他沏了新茶,领人无声迤逦去上房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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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毕她停了一停,低头拿起那绣样瞧了一瞧,依旧小心放下在那大篮子里头说道:“嗳哟,这么鲜亮的活计,费这么大功夫,到底是谁的?”

李纨笑道:“除了他还能是谁?兰儿知道个什么,只要做出来的肚兜,料子又好,什么花样穿上便是。倒是他,素来不耐烦身上带东西的,你没见他早上出去时就穿个暗花纱衫子。”

李纨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毕竟元春才是年轻未出阁的姑娘,本该只知天真烂漫才是。

她转而问道:“你倒先想别人,说起来你才是忙得最多,咱家那起子小人那个是好相与的,我从怀兰儿开始又接连的这些事儿,反撂开手来,倒万事多是你在忙,现在白日里你那里又添上宝玉裹乱。之前我便听抱琴说,你忙得越发连弹琴的时间都没有了。”

李纨一笑:“竟不想你这些日教导宝玉,竟讲起老庄来了。”

这厢午后李纨伺候贾母、王夫人等用了饭,回屋正一面看着乳母哄着贾兰睡觉,一面做针线。忽地听见窗外一阵喁喁的说话声,再一抬眼时便见元春袅袅婷婷地走进来,忙放下针黹,向乳母摆了一摆手,笑着向元春让了座。

元春想了一想笑道:“这样也好。我记得以前老爷见了他带的东西,说什么‘作践绫罗’,叫他老大不高兴,几天都冷冷淡淡地板着脸。”

李纨听了笑个不住,捏帕握嘴说道:“那倒不行,老太太、太太见了又要问,再说太素了也不像。何况花草茂盛、蚊蝇也多,不能不带香囊。只好弄个新鲜的,看着也繁复,到时候他也不好意思不戴。”

她低头小啜了一口茶水说道:“小孩儿未足岁身体弱,你又要看顾他,白天夜里又要照应老太太、太太们,一天上下阖家多少事儿。又兼大哥哥才病好些,你也生育不久,正该休息的时候。这些活计你若不放心交给别人呢,不妨我倒替你做,左右闲着也是闲着。”

“老庄又如何?”元春叹道,“也不只是你。父亲那样一个人,从小儿只见哥哥拿着释道墨名的书往我这儿放,连外书房也不敢藏的。前些日子我去时,看见老爷倒公然拿着一本庄子。”

她有些怅然地拍了拍李纨的手:“哥哥心思细,对他们男人也算是难得的好处。咱们万事总不得像他们一般出去开解,倒要放宽心些好。你瞧如今母亲吃斋念佛,我小儿时她并不是这样。”

从李纨那儿逆着光看去,元春微低着头,温敛中带着悲悯,端雅得像一尊玉菩萨。

李纨啐了一口,点了点她说道:“今日趣我容易,赶明儿你找个厉害婆家,到时候看你再这样耍嘴不成。”

元春也不在意,只笑着摇摇头,耳上金累丝宝蝶赶梅环饰迎着灿然日光熠熠生辉,衬得她雪肤凝脂,两颊生靥。

二人忙站起来,接着有丫鬟打起帘子,便见贾珠一低头进来,站着拿起桌上放着的一杯未动的凉茶一气灌了下去,这才舒心地叹了口气坐下。见元春和李纨二人也落了座,方笑道:“你今儿怎么过来了?外面酷暑难当的,仔细晒着了。”

元春笑道:“不相干。我刚还和嫂子说呢,不知道你听见了没:你看你大日头出去,到时候混传到母亲耳里,少不了一顿排头的。不赶快和我说叫我到时候遮饰过去,这会子竟来说我。”

李纨心中感叹,一想这些时日的担惊受怕,不由得低声说道:“这话我不敢和人说——不怕你笑话,你哥哥病得昏沉的这么些时日,我夜里总是睡不着,但有时忽而一下迷糊过去,梦里总叫我不安生。醒来都记不得,却总觉着梦的很长似的,席枕上汗津津的一片。叫太医瞧了瞧开了汤剂,但总觉得不象病候,倒总觉得不详。俟你哥哥一醒,又仿佛都好了。”

“‘梦者,情意妄想也。而真人无情虑,绝思想,故虽寝寐,寂泊而不梦,以至觉悟,常适而无忧也。’”元春看着她说道,“吾非真人也。”

“我倒有个花样,保管他满意。”元春看着李纨笑道,“做个鸳鸯戏水样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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