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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为官十五年

6. 6、我觉君非池中物

贾珠此时兴味十足地看着崔原。可能也有承恩公府的酒后劲儿更足的缘故,方才席上活色生香,倒不比如今更让他兴致勃勃。

陈也俊将崔原特地介绍给他,最开始他还以为是和曾经无数贫寒士人一样,走贾家门路好谋前程的,虽然不知道是不是避讳承恩公府的外戚身份才找过来,顶多这个籍贯姓氏不免让人多看一眼。

不料未说几句,崔原将话头引到文社上,乍一听还以为是邀人入社。只是想一想,贾珠除却随着贾政、孟端、王子腾等亲长见过些人,其实在京时也只是和世交纵马打围、喝酒耍乐。顺天府中会社亦有四十余之多2,从没参加过的他殊无文名。西林社在士林中名重一时,多半不可能因为他是六年前进学就忽然邀请他。

承恩公府修建此园时遍请名家高人设计图样,又因乃天子所赐,颇不吝钱财,故而多有几处惊人骇目的。贾珠与这位崔原沿溪而行,竟觉水汽氤氲,一时间恍若置身江南。

方才筵席之上,贾珠与马魁、谢鲸等四人勋贵子弟固然是极熟的世交,陈也俊为此间主人,这几年也熟络起来,而诸文人子弟俨然是陪客一流,不过使筵席生色而已。www.lawace.cn 盘古小说网

然而此时序了年庚,通了名字,贾珠只觉自己对这位崔原崔时元似早有耳闻,索性方才喝了不少酒,故意借酒意装不耐烦寒暄,直接笑道:“时元兄大名我亲切异常,只一时间想不起来。”

两人缘溪行至内湖畔,此处是承恩公府引活水而建。早有府里养的驾娘候在那里,备着这一群王孙公子要上船。贾珠在此混熟了的,直接三两步上了棠木舫,招手叫崔原也上来,转头对那驾娘笑道:“劳烦姐姐们送我们撑舡到前面去,为我们省些脚力。”

驾娘笑应了,贾珠立在船头看向崔原。只见他倒也不犹豫,乃是从容一撩袍踏上了船,立定后便进舱坐下,仰头笑道:“方才席上应该就说来这转转,倒更符合我这江南人的心意。”

贾珠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因船在湖中摇摆晃荡,只好也坐在对面,叹了口气说道:“我以为你多少会忸怩犹豫一下才上来。”

“犹豫什么?怕添麻烦吗?”崔原笑道,“托赖陈兄大方,我以当日一路之恩,厚颜在此客居打扰多日了。不才家中寒素,从前可是万万享受不得近日这段日子的。今儿我也陪客了,正该享受一番,只是劳动外头的娘子为我劳力。”

他说完便扶着舱边,扬声对驾娘用姑苏话笑道:“阿姨,等下我找陈公子请你们吃酒。”

贾珠听懂了,赞叹地点了点头说道:“说来我还有姑苏的亲长世交,也未必有你说的利索。”

“我也是听得多了。”崔原笑道,“家父乃是行商贩夫,小儿时随他往来各地,江浙一带各地的话都听得大差不差,否则如何买卖呢?往来之人也不是什么豪商,未必听得懂官话。”

“清河崔氏,我以为……”贾珠脱口而出,旋即醒悟道歉,“是我轻佻。”

崔原摇摇头说道:“比起几百年前的汉唐当然不大可能,不过也不至于寒素,否则也买不起时文来读,毕竟‘洛阳纸贵’嘛!”

调侃完方才贾珠的假装客气,两人俱是一笑,崔原方才继续说道:“适才我作陪客,一来是宴中多好物,不瞒你说,乃是要借着陈兄豪爽多享受一二的意思。否则之后我回乡再赴京可能便得到后年会试之时了,彼时可不好再来的。二来呢,知道陈兄是请故交,肯定亦多富贵子弟,也是有见机吹捧一二财主,以完同社的财币之托的意思。”

“那如今呢?”

“如今我方觉悟此举大谬,所以,”崔原看着他,缓缓笑道,“不知玉渊是否愿意略施薄财,以作我润笔之费呢?唯独我文墨实在一般,除却敝社怕是不愿刊录的。”

贾珠低头一叹:“我其实不曾回乡久居……如今江南省皆如时元兄这般通达聪颖吗?那我明年若往江南下场乡试,岂不是很难?”3

崔原大笑不已。

“所以这位崔时元竟是一举数得?”

晚饭后元春房内,丫鬟皆被打发出去用膳自便,屋内静悄悄的,只一个抱琴在下首的小杌子上打络子。元春侧着身子与贾珠临窗相对而坐,此时听完贾珠的言语,立时明白过来,出声笑道:

“今早嫂子与我说你和她赞这位崔时元时,只略略一讲,我还觉困惑。如今来看,他最妙的不是最后一句,其实是向你解释他为何在承恩公府借居。”

贾珠点头赞同,随即又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我也不错,你看虽然是酒后之谈,如今我还能给你一句不差地复述出来。”

抱琴在一旁“嗤”地一笑,引得贾珠回头佯装不满,一指她说道:“姐姐4光顾着笑我,如今试言一番,何如?”

抱琴倒夷然不惧,将手里活计一放,坐在那儿口齿清晰地笑道:“这有何难?”

“这位崔公子要大爷出题,他依题作文,将来录于彼文社时文选录中。一来钱财有了,且还比向富商高门游说财货来得风雅。二来崔公子名儿也有了,想来他不过略有文名而已,其文一出,朝中竟有重臣之论与彼文章暗合,往后纵不得进士高第,谁又敢将他言辞以平常待之?”

“三来大爷必不会找与西林社有关碍的去荐这位崔公子,否则岂不是浪费了这西林社的好大名声,趁机教彼处鼓噪遥遥呼应方为妙策。如今崔公子士绅中名声尽有,想来也只差朝中朱紫重臣青眼,若未来能登科正经入仕,今朝便是早早的善缘,那时再亲近,反倒是水到渠成之事了。”

“只是大爷欲寻哪位亲长,我便不知了。”抱琴想了一想,最后笑道,“还有姑娘竟为何说他解释借居一事最妙?”

元春亦笑:“因为至少彼时其人便已有了这等心思。若哥哥不点出呢,不管是不是知道视察坊间发卖之事为托词,后面这一言都不会再讲,否则要么不知其意反倒误了事,要么并非可交之人。既然点出,便为后文之词反作了铺垫。何况道左相逢从而借居其家,不过是倾盖如故之谊而已,否则便是攀附贵戚之士……”

说到此,元春忽而一怔,停了数息后复拍手笑道:“是了,若哥哥有问他为何不要陈世兄之财飨助彼社,也不会有后论。既然已为承恩公府,又有今上受禅时扶危定乱之功,纵使原本为士绅之族,如何能再与士林清议轻易勾连?非但不是襄助,反倒是为害之举了。”

贾珠沉默一会,拍案叹道:“何以使我家钟灵毓秀尽为女儿身!若为兄弟,我何必再为功名费心?届时声色犬马,岂不快哉?!”

抱琴啐了一声,接着却与元春一并莞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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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原笑道:“同省皆慕尊家荣耀,仰敬故荣宁二公功德的,我既为江南人士,岂敢妄言薄名,或许是拖赖同社之友的文名为君偶然所见吧。”

如今士林间结社之风盛行,文教繁兴、士宦颇多的两淮、两浙等地尤其如此。结社者既有致仕归乡的耆老名宿,名倾一时的文坛领袖,乃至于世族富商、名门闺秀,进可撼动天下清议、动摇朝政,退可倡导文风、教化一方。

“我以为……”

崔原微微一愣,低头苦笑了一下,方才拱了拱手说道:“是我殊无眼力,以为富贵如玉渊,对此中之道想来不甚深知。不过也不是我蓄意如此,只是社中虽然声势浩大,大凡资用皆仰给富人长者。昔日便有人嘲是儒生化缘,到底不好听。”

“不料今岁江南雨甚切急,好多地都涝了。恰巧陈兄被困,我又常于彼处往来,于是便与之同行,倒省得我来京师住会馆的麻烦了。”

陈也俊知他二人有话要说,说了声“不送”便潇洒离去。

社必有会,会必有宴,宴则必有诗文唱和,于是宴后又选文刻稿刊行天下。若是有名的选本,上至天子公卿,下至童生秀才皆传录阅看,而书坊发卖所得财币,亦可转为会社的活动之资。

崔原所说其实直白,不过是想借此引得贾珠一问是何会社而已。

“贵家自古清河郡望,敝姓不过百十年前的旧荣而已,说来倒令我等不肖子弟惭愧,时元兄直称敝字便好。”

贾珠了然,否则若非陈家尚为普通士绅时的故旧,一般无论如何也不会与一看起来便前途甚好的举人相识相善的,交往多半还是在京的官僚勋贵和宗戚。

——当然了,崔原是前年江南乡试举人,只不过会试没来考而已。

贾珠笑道:“以西林社举会动辄以百余人计,我在京亦有耳闻。时元兄能为贵社效奔走展财币,实乃经济之才,后年会试想来必要一鸣惊人的。”

若如此,他肯定是从某个选本中曾读过其人文章。

著名文社……清河崔原……

于是他以为是来找他“化缘”的——贾珠确实是这么看待在此之前的找来摇动唇舌,以期富家公子们解囊相助的所谓文社。然而贾家也早过了花钱买名的时期,他也不需要这些文名来助力举业,否则早托做翰林世交看着做序出本时文集了。

然而,偏偏是崔原本人先自嘲似的说了此话。

贾珠恍然,客气了一句后笑道,“原来是西林社1,去年贵社选文一经坊间发卖,京师立刻洛阳纸贵,其中文章无人不诵的。时元兄如椽大笔,我曾诵习时元兄的时文许久,真是字字珠玑。”

崔原根本没信,若真如此,还能是似有耳闻?他只笑笑,谦让了几句说道:“今岁五月陈兄回京时偶经江南地界,彼时我正与同社友人举会唱和,因敝友急病,故而托我往京师一行,看看此处书坊刻印的如何,并联络顺天府中社友。”

但天下诸社虽多,能让社员敢自矜文名、说出来也不怕为人所笑的却是寥寥无几。孟端虽然重经典,但也会点评时文选本,议论当下文风与把握选政的高官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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