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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为官十五年

35、圣君贤相安可欺

“戴大伴,按照这个意思拟了旨发给内阁,让翰林院讨论了,下次经筵上说与朕听。”

此时六宫都监夏守忠和几个有秉笔之权的大内宦就在一门之隔的外间安静听着,戴权却丝毫没有唤人进来的意思。这位朝野尊称内相的戴权没有片刻犹豫,开口用雅言敕令的口吻简扼复述了一遍,见皇帝点了头,方才一躬身。

皇帝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墨卷上:“哦,落榜的那份墨卷发给浙江学政吧。五经题答得不错,看起来本身是才智之士,那么二、三场的敝陋便不是学所不及的问题了。钟雍乡试名次如何?”

圣天子居住的大明宫和贴榜处的距离远比贾府要长,然而贾府的人还在半路上时,在临敬殿的皇帝已经知晓了始末。

临敬殿是天子日常起居所在,办理庶政、召对、引见俱在于此。此时而立之年的皇帝正在西暖阁坐着听戴权说话,头顶正中是太上皇御笔,斗大的四字“勤政亲贤”。两侧是一副对联,墨字上道是:

唯以一人治天下;岂为天下奉一人。

戴权好意提醒道:“只是各省乡试程文一贯少有二三场的。”www.lawace.cn 盘古小说网

“……罢了,就这样吧,叫两位阁老和都察院张公来这儿。”皇帝略有些意兴阑珊地说完,忽而想起问道,“我记着林卿子嗣幼弱,夫人仿佛也有些病怯。这两月诰命们入朝举哀劳累,林卿有没有带她回娘家歇息呢?”

戴权应道:“没有,林学士只在元月五日送贾恭人入朝为孝贞娘娘举哀返家时,与会元坐贾府的车回林府。”

“如海也没有亲眷在京,应当叫他妻家帮一帮的。他就是太过谨慎了,你叫太医勤问着些。”

皇帝一停,微笑看着戴权续道:“你也是,把那士子放了,好生安抚。不然又有诟病你酷烈的折子到朕案头,最近看着弹劾折子就头痛。”

戴权抬着苦脸说道:“嗳,奴才愚钝,怕是这会子已经晚喽,只能叫万岁爷看弹劾折子了。”

皇帝笑起来:“那你批红了就是,还不快去。”

戴权退出临敬殿后,原留在正殿听响儿的几位大太监赶着上来,忙为戴权披上大氅。又要将小银手炉递上时,戴权只往前走,看都未看一眼。

三月谷雨刚过,京师春光明媚,只早晚清寒.。那递手炉的太监明显有些慌乱,怕自家干爹以为自己是觉着他阳气不足,忙想着要剖白剖白,却听戴权不疾不徐地开口了:“刚刚在临敬殿都听见了?”

“听着了,万岁爷的令旨也按着干爹的话儿拟了。”

“我看过了就发给内阁,顺便传了两位阁老来临敬殿,把帛拿出往大宗伯和中堂大人家里赏了。这两份墨卷你亲自带去礼部,就将万岁爷的话儿和大宗伯说一遍。”戴权偏头看着那应声的大太监,“知道怎么说吗?”

太监忙哈腰笑道:“知道,落第卷儿发给浙江学政,会元卷儿原叫刻印去。”

戴权目视他数息,转头看向另一位干儿子。只听那位安静的大太监忙道:“万岁爷可惜浙江和江南是文教昌盛之地,也一并会要传到的。”

戴权神情显出几分慈祥欣慰来:“这就是了,万岁爷的话儿万万不能妄自删减喽。既然你这么伶俐,很好,你亲自把那叫钟雍的好好儿地送到浙江去,把这话儿说给咱们学政大人听。”

“可方才万岁爷说要好生放了安抚那书生……”那太监说完后觉着不对,忙赔笑描补了一句,“儿子也是担忧干爹。”

“咱们替万岁爷办事,心里就不要存惜身这个念头。你这话儿原该打,我看你好歹机灵,全且教你这么一遭儿。”

戴权温和地说道:“万岁爷是圣人,不能伤了圣人的仁德,可咱们万万不能叫这等小人再像这么着跳出来污了圣人的耳朵。他既这么没用,连二三场的文章都写不明白,那就叫浙江学政知道是这尚书经魁丢了他的脸面。学政掌一省之文脉,到时候会替万岁爷教好这个士子的。学政要是再教不好呢,这一来一去多少光阴,足够内阁和咱们细细为万岁爷挑个好的、有能耐的。”

太监想起那卷上首篇被干爹骂是“指斥乘舆”的文章恍然大悟,见干爹心情好,赶忙又问道:“那干爹为何御前要拦着万岁爷看乡试的程文呢?”

“看了乡试,要不要看会试?会试也是这些乡试过的举子们写出来的,诏诰表判能好到哪儿去?”戴权轻飘飘地笑道,“万岁爷都说了不要给甄公寻事儿,你怎么就学不会体谅呢。”

戴权虽是太监,脚程却快,出了内廷后坐着大轿,一路到了刑部街官厅。此处是历来会试后贡士们拜见座师、房师的地方,因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法司在此街上,故称刑部街。

这会儿已经熙熙攘攘地环着新科贡士们,见了大轿慌忙一避,戴权披着大红鹤氅扶着太监下来,好些有识见的贡士们立刻便知道这是宫内的大珰,登时噤若寒蝉。

戴权俨然习惯了的,直往官厅内去,早有眼力见儿的小吏赶忙上前引去甄阁老并几位副总裁在的地方,并有飞快进去报告的。待戴权进去时,只见几位大员俱起身问好。

他也不应,只南面而立,口内先传了皇帝的赏赐,方才一拱手笑道:“打扰,打扰。甄公的赏赐我已经叫人送到贵府上去了,万岁爷记挂着甄公声名受委屈,特来叫咱家抚慰,并道辛苦。”

戴权说罢,终于将目光移向其中唯一一位霜白绸襕衫士子,极和气问道:“这位可是新科会元?”

贾珠垂目微笑回礼道:“是,见过内相。”

“也有一份赏赐与你的,东西待会儿亦至贵府上。”

戴权依旧口诵了圣旨,并传了皇帝的那句话,说毕笑道:“万岁爷看了会元卷子喜欢得紧,又殷殷地垂询了尊师和尊姑父。至于那点子闲言,很不必放在心上,正是四月的殿试要紧呢。”

贾珠受宠若惊之余,却大为警惕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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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权的目光哪怕投向宝座正中的皇帝,也丝毫不肯触及两侧的御笔。

“既这样,那浙江士子是见了榜才说甄公暗中通关节的?”

“今科春闱阅卷的几位是翰墨老臣,之前递上来的卷子虽未看完,我也抽了几篇,选的就很老道、周全。科举既然是三场,便不能有偏狭。我听说如今士林的说法是‘科举重首场,首场重首题’,这是什么缘故呢?是不是往科秋闱、春闱的内帘官为资历不足的年轻翰林的问题?是不是阅卷的时限过紧?还是说地方学政只看重了经典制艺,忽视了公文和经史时务策?”

“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进士登科后,诏诰表判可以在翰林院或者六部科道视事时习学,策论的高下也可以在殿试中体现。然而乡试后的举人便能授官,他们会不会耽误事情呢?科场不单是为国抡才,也是学风之导向,这样的风气是务虚不务实的。”

万岁爷对这新科会元很满意,看来科场舞弊的乱子是闹不起来了。戴权提着的心重重地落回去,低头应了是。

九重之上,是禁闼皇城。

皇帝的声音很平和,没有喜怒,却像是从九霄传下来的。听说前朝时此处便是一皇帝炼丹的所在,或许这里便染上了仙气儿。但也说不定,皇帝是圣人,是天子。

戴权微躬着腰仔细回话、听御音。如今的万岁爷和太上皇爷不一样,不喜欢太监躬得像虾似的,谄媚得显不出圣人的仁德来,但也不能如外臣回话似的直撅撅站着。十二监里数戴权最合今上的心意,夏守忠便差一点,所以现下关系到阁老和春闱的事儿,只能他在这儿回。

皇帝露出一点笑,接过去展卷细细看起来。钟雍的字是方正乌圆的馆阁体,文章也是沉博绝丽,皇帝读得却很快,不到半柱香时间便放在了一边。又拿起贾珠的墨卷看起来,用辞锋锐如见刀戈,偏是字迹清丽似上林春花。

皇帝又道:“甄公也不必打搅,把会元墨卷仍送到礼部叫选录刊刻。这些时日邵卿和甄公都很辛苦,替朕赐帛下去。”

看来万岁爷是有些厌烦如今闹腾的朝臣了,不想再将乱子扯到抡才大典上,戴权再应了。

皇帝将两份墨卷卷好递给戴权,这一回仿佛是边想边与戴权随口聊着,便说的断断续续的了:

皇帝点了点头问:“卷子呢?”

戴权忙从袖里掣出两卷的墨卷,恭敬地捧着呈上:“江宁贾珠和浙江钟雍的原卷都带来了。”

“是去年丙寅科浙江乡试尚书魁。”

“五经魁啊,浙江和江南一贯都是文教昌盛之地,可惜。”皇帝叹了口气,“将刊刻的丙寅科浙江乡试程文给我……算了,给林卿,明后天我听他说就是。”

皇帝从首场八股制艺、诏诰表判、到经史时务策都看了一遍,又从头读了读首篇制艺和最后的策论。他捏着卷子,起身笑道:“今科会元的字不像林卿,更不像他业师——我记着孟公的字快健纵横。”

万岁爷虽带着笑,说话自称也是私下惯常的谦和,戴权却不敢附和,眼观鼻鼻观心。过了半晌,负手看着太上皇宸翰的皇帝才又出声:“这字在武勋家少见,我见了也喜欢,只是还欠些火候。三希堂里有本虞秘监的兰亭序摹本,你着人赐与他,就说朕等他四月大论。”

“是这么着。”戴权细声细气地说道,“奴才着人将那士子带到顺天府衙里看着了,甄阁老怕是还循例在刑部街官厅,这几天正是贡士们见座师的时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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