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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为官十五年

34、魁首文章独让君

谁人都知道,他虽然也曾在都察院打熬十余年,其实是以今上曾经王府长史的经历擢为三品都察院大员的。他人贵在资历、才干、声望,独他贵在体察上意。

甄桐细细看了,此人确实才学颇深,文章也堂皇富丽,尚书钻研犹深。就科举重首场的风气,取高中也定无异议的。然而他的论语题固然是煌煌述圣人言,在座却皆是做官久了的,那能看不出这举子是刺圣人“居上不宽,为礼不敬,临丧不哀”了。

廖涵不愿明说,赵椿找了借口递给张释,谁知张释却不愿“心领神会”,一口抖落出来了。

“老夫半个月没回院里,已经深觉思念了。”

衡鉴堂里,任副总裁的翰林学士廖涵仰头阖目,手用力地搓了搓脸说道:“真不想再看文章了。老夫浸淫时文一辈子,从没觉着如此面目可憎!”

同僚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张释一边眯着眼读卷一边笑道:“从这一批里选出拔尖儿的,日后全分在你手下,那等不堪的才轮得着我们科道。想一想都是为你白做嫁衣,得了便宜还卖乖儿。”

张释看着总裁将那卷子放在废黜那一堆,忽而出声道:“中堂不如放着,到时候拆卷一齐拆了看看。”www.lawace.cn 盘古小说网

甄桐仿佛听不出他要追究那士子污蔑圣名,以便向朝中某些官僚杀鸡儆猴的“忠贞之意”,慢吞吞地翻开下一卷,对光举起眯起眼看着叫这位左副都御史的字:“算啦,张明开,三月五日发榜,三月三日前咱们就要排好给礼部和御前用印,事儿还多着呢。”

上百支灯烛将衡鉴堂照得明如白日,灯花爆了又结,溅起轻微细小的响声。

赵椿心底骂了一声御前将自己坑在这里的工部尚书,凑趣开口笑道:“前朝顾璘罢张江陵之卷,后果为名相。如今此士子想必也能体谅中堂苦心,日后乃成王佐之才的。”

“如今明君在位,众正盈朝,焉能再出张太岳?”

张释呼出一口气,瞥了他一眼,却许久后方有动作,乃是将方才看过的另一份卷子传给廖涵:“这份也是尚书房荐上来的,文如老吏,匕首投枪,难得的是三场数他写得最酣畅。”

廖涵接去细细读了一遍,不语只画了圈转给赵椿,赵椿看罢笑道:“首场制艺不错,也难得有在策四财税中有些实见的。”提笔亦画了圈,呈给甄桐。

甄桐放下手中的卷子,接过拿起读了半晌,抬头笑道:“这不是此生新言,‘外府掌赉赐,内府掌贸易,敛散之法备详’2,此句与一折中论甚似,不知你听过没有。”

赵椿余光瞥见若有所思的廖涵,低头不知在想什么的张释,想了半晌仍是茫然:“下官不知。”

“显泰年间征漠北时,孟季范为荣国公麾下军需粮道官时上的奏折,其中援引古今钱法,便有这句。”

甄桐略带感慨地说道,花白胡须映在陈旧泛黄的墙壁上的影子随着他说话跳跃:“一晃多少年了,此言并非名句,你不知道也是平常。”

会试中式无定额,是开场后点检应试举人的多寡,由礼部统计后拟了今科取定中额人数,再题请钦定后报与内帘。上一科癸亥会试在洪隆二年,前一年宫变、禅让的余波未静,故虽是今上登基第一科,人数却远不如今科。

江南省之大为诸省之最,会试分南北卷,江南省也有部分府城被取为北卷,历来这些人极难落选。于是江南乡试的赫赫声名又上升了一分,其中最为收益的便是解元。

“所以为什么京里押注会元里最热的竟不是你?”

荣国公府里,过来至贾母处等着听消息的贾珍悄声向贾珠问道:“昨儿我叫人往外头压了一注才知道。”

贾珠回头往房内同样早早起来等着的女眷,以及未去朝的贾政瞧了一眼,同样低声笑道:“你疯了,好好地拿银子做这事儿。”

贾珍笑道:“图个吉利罢了,谁又缺这点子利钱。”

“最近几科的会元都是那等小门小户出身的,再者便是那些士绅仕宦。”贾珠说道,“不过这些也没用……大哥且莫走来走去了,只晃得人怪慌的。”

贾珍叹气说道:“你怎么站得住的?我都等得焦躁起来,琏儿怎么还没传消息,等会老太太怕是又要叫人来问了。”

贾珠笑道:“我考完便问了老师,上榜应该没问题,至于名次高低——”

一语未了,只见赖大等几个管家喘吁吁跑进仪门,高声笑道:“琏二爷叫人来回,说珠大爷上榜了,会试第一!”

一时间四处人语沸腾起来,贾珍吩咐着人打赏,里面已经听见叫赖大进去回话。贾珠反而不如乡试激动,惊愕了一下,便转头看向跟着的周迩,周迩忙笑说:“已经遣人往孟先生处禀了,榜前王府、林府上都遣人来看了。”

贾珠一点头,这才撩袍迈进房内,却是人人喜笑颜开。贾母激动地在榻前站着,见着他来,竟如小儿时一般一把搂着说道:“上一回你在金陵不能得见,这一会子偏偏逢着国丧,却也不能了。倒是你爷爷怎么没见着,如今也喜欢喜欢。”

众人忙劝了扶贾母坐下,贾珠方拜了贾母和贾政夫妇,起身又赶紧坐了车往宁府去。

彼处贾珍早预备着叫人开了宗祠。荣国府虽未张灯结彩,却是一路从大门、仪门直至荣禧堂俱大开着,备案烧香等候礼部遣人送来金花帖、会元匾额等物。

此时外面炮竹齐震,连绵不绝,乃是圣上亲命礼部着人往会元并经魁住处、各省会馆报喜时燃的。其中以会元处最盛,倒是两府丝毫不敢燃竹挂红。

宁国府亦大开门,贾珠穿私巷从偏门走了至宗祠内,由族长贾珍引着焚帛奠酒。贾珠向上往荣国公贾代善的神像深深望了一眼,依礼再低头退下。

等退出了宗祠,贾珍扭头和一候着的小厮说了话,方才厌恶地皱眉,对贾珠说道:“琏儿那里传来消息,说有落榜的浙江士子闹着咱家与甄世翁暗地勾连,要求彻查科场舞弊。如今还未给老太太那边儿报,问说怎么办。”

贾珠听了反而没适才闻说会元的惊愕,只问道:“那就不必告诉老祖宗了,至于老爷自然会知道。那鼓噪士子叫什么说了吗?”

“说了,仿佛听着是叫钟雍。”

贾珠倏地一笑:“罢了,我循例先去刑部街官厅投帖,再拜会座师。这浙江人连他考场写了什么我都知道,叫琏儿不必理会这个将死之人,自有人料理他。”

贾珍看他如此笃定便问道:“何人?甄世翁?”

贾珠未答,只以手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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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能一样,回翰林院多好啊。这个月经筵也开了,翰林官儿也不是眼前这等雏儿。文章写得也妙,经筵上说话也好听,还能见着圣上,不似在这儿对着尔等几个老脸。”廖涵说罢朝上首的总裁甄桐笑了一笑,“当然,中堂还是的温文尔雅,俨然宰相风仪。”

甄桐笑道:“圣上出了名的美姿容,老夫年纪大了,再怎么着也皱得如老菊一般。所谓温文尔雅也是不得已,老夫倒想跳脱,只是迟缓发不出少年狂罢了。”

一时衡鉴堂内俱静,甄桐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温和笑道:“老夫看看罢。”

说来此处四位大员经历各不相同:甄桐与廖涵年历最高,如今官职也是受太上皇所擢,赵椿年富力强,却是以才干而非资历品行当得大司徒,而张释与其他三人最不同。

廖涵不置可否,随口一句说完,翻着眼前的墨卷又烦躁起来,纸被他抖得哗啦一响:“与各房官、阅卷官说了要慎荐,三场的策问很重要,结果这都什么?头场的八股好了便荐上来,没奈何,所以三场就算是空策也能荐在里面。眼前这本的倒不是空策,首场写的很好,二场就是胡作一气,三场第五策干脆胡编,怕是根本没想过看什么律令刑统。还不如空着,好叫老夫以为是来不及。”1

会试二月开考,三月发榜,考官也多,按理是要比江南万人乡试要轻松不少,然而丙寅科的考官依旧疲惫不堪。

几位总裁官里最年轻的户部尚书赵椿听不得年龄资历之类的话,不动声色地拿天子岔话:“圣上好美仪容,也不知今科咱们选出来高中士子有没有相貌不堪的,多少往十名往后移一移,也免得殿试平白叫圣上注意到引来厌恶。

张释附和道:“老夫也喜欢进来些俊俏后生。哎,要是誊卷官能将人容姿老实写上就好了,如林翰林那般风度绝佳,文墨稍次也未尝不可。”忽而一顿,向甄桐说道:“下官记着中堂世交家的那位解元也来赴试了?应该不错吧?”

赵椿说道:“倒有个法子,只怕从第三场策论里寻去容易。这样的门第,又有老孟那样如椽大笔的先生,制艺且不论,按理是经史时务策要比其他那等死读书的举子要好罢。”

赵椿好奇,将那一荐卷拿过去翻了一翻,看着先皱眉,后反笑出来:“这等人,殿试策问怕是取不了高等的,按以前之例说不得便要入科道习学,其实反而误了他。你看他这尚书题写得极好,说来适合翰林院修书去,你倒不耐烦。”

他说完,便将卷子递给张释这位科道官。

张释看完久久不语,过一会儿方才冷淡说道:“经史时务策不好便罢了,取了也不是不可。但这论语题写得这样,那不得不罢免了……荐此卷的是那个尚书房官?不会联系时政就该本本分分地展露他的学识,天子礼该如何是他能讽刺的吗?”

“虽未见其人,但与节度使老王多熟啊。”张释笑道,“老王目若岩电,轩然霞举,京营里数他最显眼,下官就想着外甥肖舅嘛。”

廖涵想了一想笑道:“老夫前年时在官驿乱中见了一面,不太像王节度,是老荣国公的稿子。不过这也白忖度,若是乡试还能从文风中猜一猜,会试里难寻。”

“难得遇见尚书钻研这样好的士子,连老夫一时读了都觉不赞一词,房官自然拍案。”甄桐不愿牵连房官,只轻轻揭过此事道,“不知今科那位士子以钻研《尚书》出名,料来年轻,所以才冒失了些。”

廖涵道:“有一位,浙江绍兴人钟雍,还出过尚书注解的书,是他们浙江去年乡试的尚书经魁。年底的时候有人荐过他的注解,确实深切如老儒。”

“老夫现在还记得那篇《治吏平法论》,不知今科正经殿试时能不能见那样珠玉文章。”张释说罢竟随口背了一段,“‘上求实效而下务虚名,以拘守绳墨为慎,以奉行条律为勤,以安定无事为能’,其实切中时弊。”

“今科圣上要重策论,这便是运道了,只是苦了我等比前几科的同僚辛苦。”

甄桐颔首道:“这又如何得知?你不曾见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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