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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为官十五年

40、应知子孝父心宽

贾珠暗忖以后不能像未入仕时,两眼只往各衙司顶头的人看,底下虾虾蟹蟹的不注意。像今儿便有些混沌,这让凡事都要一清二楚地被知晓并掌握的他分外有些不爽利。

“也许是惯常的心烦?虽说朝官大多是考功名来的,也有不能为的,那能各个像大珰这样游刃有余的?案牍事儿烦不过来,可不见谁都吊个脸子,只好叫大珰体谅担待了。”

贾珠往庾宁那朱红曳撒上的补子一瞥,温和说道:“倒不像我,无事人,如今也才不过习学着罢了。”

除却殿试、传胪、谢恩,这算是贾珠第四回入宫城。前三次皆是匆匆而来、忙忙而返,此时却得以好好欣赏禁闼风光。

内书堂在皇城东北,戴权所任内监大门往南。五月春暮夏初,灿灿的日晖撒在琉璃宫宇上,有鸟雀翘着翅儿歪着脑袋,站在檐上瞅着无声来往的宫人喁喁私语。小宦带着贾珠在宫墙间的甬道上走,不觉如当时殿试一般的肃穆,只觉得明媚又安静,寂静得可怕。

十余株松树累累围绕之处便是内书堂,此时里面那些十岁上下学习的小宦正捧着书小声颂读,直到人走近了才能听见。有些靠后的小宦尽情记诵,却觉着内书堂好像渐渐地安静了,抬头一瞧,方才见一人站在讲台上。www.lawace.cn 盘古小说网

庾宁也只好点头。然而再一想,贾珠几次回答好像都是极友善的附和认同,却只是绕着说话儿,有用的却只不顺着人话把儿往下问,叫人干着急。

庾宁不觉是蓄意,反而觉着贾珠是新来,也不是那一等出身寒微一头只想往上钻的人,只怕此时还没顾上想东想西想前程。

内书堂的小宦忽而大声读起了《大学》,于是庾宁便在一片尖而嫩的“心诚求之,虽不中,不远矣”的声音中,缓声点破了说道:“之前圣上让翰林院议的革新科场风气,有人说的很不好,恐怕有些要去位。圣上昨儿还和吴阁老说呢,储相储相,还是要着地才成,‘宰相必起于州郡’啊!”

翰林院不当御前差的翰林们按点下值,还够各人呼朋唤友一会儿。贾珠随康文瓒见了他荐的人,方回府里。

如今上了衙,作息便和贾政相同了。人还没进家门,便听家人禀说老爷回了梦坡斋,索性先不回贾母王夫人处,往贾政的书房中去。

贾政和清客相公们正闲聊,贾珠进去时一串儿的招呼声,早叫贾政听见了。此时见长子进来,一身鹭鸶补子纻丝公服,乌犀角带,乌皂高靴,比从前年轻公子的装扮看来端肃威仪,没笑时竟也有些清贵文官的气派。

贾政微不可查地露了点笑意,旋即又收了,因问道:“怎么没换了衣服?没见老太太和太太?”

在东家讨饭吃的一众清客相公们都极有眼色,此时看样便知这父子正经有话要说,一个一个接续告辞。贾珠解释道:“还没呢,方才回来。因说起要聘个得力的西宾,同年荐了位举子,儿子下衙后见了一见。人品才能都有,做业师不足,倒是带几年开蒙还好。”

贾政点头道:“既这样,你带来我见见罢。”说罢眉眼又染上一层的薄怒,“宝玉如今伶俐尽有,只是淘气的不像话,管一管,内里又有老太太宠着。你妹妹带他读书,四书是一概塞耳不愿听,只知道看《诗经》。”

贾珠倒知道更过分的,此时也不好火上浇油,只好拿庶弟塞老父亲的火:“我见环儿倒听话。”

“他,哼,”贾政想起那个畏畏缩缩的小孩儿,更不高兴,“就属他最上不得台面。和兰儿差不多的年纪,这当叔叔的远比不上。”

贾珠听得心里一乐,大不敬地暗想怕是您老人家比不得儿子我,生的儿子比不得孙子。

忽而又反应过来,这好像把自己也骂进去了。

贾政不想多提几个孽障,问道:“我听人说,好像你今日入值翰林院第一天儿,就被点去教习内书堂了?”

“原是刘翰林请了几日病假,儿子权且充数的。”

“哦……不过你第一天就去,有点惹眼了吧?”

贾珠知他父亲为人板正,但着实不太能做官,多少年不过从正六品主事做到从五品员外郎,还一直是工部。他细细说道:“万事难就难在开头,有了经历,以后正经教授内书堂、教习庶吉士亦或者轮值诰敕房都容易。所以戴内相点人,儿子直接就应了,左不过几天的事儿。”

贾政道:“虽然是这样,你初入翰林,还是要把本职不要丢掉才好。否则反是得罪了上官,更得不偿失。”

贾珠轻描淡写地说道:“儿子原该下午读的看的都带回来了,左不过晚睡一会儿,落不下什么。”

贾政也无话可说,只道:“原是想有你老师等亲长在上头,必不会干任九年的翰林闲职。以后有什么差遣空下来,顺顺当当就补了,也不必横生枝节。”

贾珠一笑:“儿子知道,不过老师也好姑父也罢,也都显眼得很。儿子时时叫人搭桥铺路才能往上,不是白费了父亲从前教儿子用心功名的苦心了么。”

他从从容容地说今日得来的消息,世家高门养出浓丽富贵的气质,叫官服衬着显出锦绣堂皇来:

“看掌院光学士的意思,不久怕是要修典。儿子是新翰林,必是要参与的,此事一成最少便能加秩。只是最好还是要做过教习或者轮值的差遣,日后才好转任。如今圣上本就在年初指着礼制的事儿,没一年半载怕是安稳不下,内宦又鼓噪着浑水摸鱼。

“只翰林院一处,单从会试那次的风波看,便不知有多少前辈翰林要去职、调任。姑父在御前也久了,说不得便有别处任用。不拘怎样,圣上上了心,儿子总要各处经历见过,就算以后内阁题本也有说法。”

贾珠没说的是,内宦和重臣在其中浑水摸鱼、铲除异己,他也很想,比如那位乡试座师石襄,再如胆敢公然埋汰的谭修撰和居检讨。

然而这须他接触实权政务才行,而不是闲闲当翰林一修书官。

贾家的爷们仿佛天生就不如女孩儿们纯粹,多少要贪点什么。大半是贪色,如贾政贪名,偏生贾珠一直显得闲云野鹤,连功名都仿佛是因为父母这样想才考取的。此时回了家,算计了一天的神思松弛下来,说话间露出一点贪权的野心勃勃。

然而当父亲的却太熟悉长子了,也没有看出来,或者说根本未觉着是野心。贾政此时听着点了头,长吁出一口气说道:“也罢,这些你记着往你老师和舅舅家走走问问。要不是你入仕时日尚浅,你孟师一走,倒引得我有些退隐归闲的心思。”

贾珠也没过脑,顺口接了一句:“父亲风华正茂。”

贾政拿眼睛夹着瞥了贾珠一眼:“还当教习呢,不伦不类。你别只管在我面前答应得好,从前只操心你,如今添上更不成器的宝玉。你再出什么乱子,我可不管你次日上不上值。”

冤枉,这又不知老父是打哪儿来的野火,就只爱恐吓人,怨不得宝玉爱往老太太和太太屋里跑。贾珠糊弄了两句,一转身也潇潇洒洒地去老太太房中请安去了。

倒是他这一走,贾政这会子却再没心思与清客说话,闲了一会儿往正房去却没人,打发人一问,家人只低眉顺眼地回太太的话:“太太正和老太太听大爷讲笑呢。太太教奴才回老爷,说不好教老爷干等,不如去赵姨娘那里瞧瞧环哥儿罢。”

贾政一怔,反应过来给长子也下了一个“孽畜”的考语,一甩袖又寂寂然往前院书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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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珠站在正中看他们的花名册,光影正打在他公服上的鹭鸶补子,公服还是新制,此时显得越发云兴霞蔚。

他一手草草地翻了翻,接着抬头,下头早被大太监们警告过的小宦登时有些忍不住要交头接耳——比起之前的教习,这位实在是太年轻了。但被那双无波无澜的黑瞳一扫,却又不自觉一静。

然而庾宁的话多了些,便显得有些着急了。

看来是内监掌事太监里资历年轻的了。一年?两年?今上登基也不过将将五年。

一边想着倒也没忘了客气,于是笑道:“大珰称敝字便好,一口一个‘三元’叫着,掌着我蛮怪的。”

戴权的意思,是当日下午便要去代班,讲的便是刘翰林所备的《中庸》。

贾珠反是一笑,自通了名姓、官职后道:“刘翰林修养几日,本官便代他几日。按刘翰林的排班,只讲《中庸》,余下时间若有问题可拿来问。”

下面小宦们窸窸窣窣地开始翻书翻课业本子,贾珠翻着刘翰林记录的进度接着往下讲。戴权丝毫没给人准备的时间,幸而《中庸》是他极熟的,乡试、会试两场里选题选的都是它。

他眼尾将里头乖觉的小宦一扫,细声问道:“这些小崽子们没闹腾三元吧?我刚见缠着三元问书呢。”

庾宁的目光与贾珠对视停留一瞬,接着又笑起来:“嗳,这可是好话儿,听习惯了便好。不过玉渊是真这么想呢,那外头有官儿怕咱们多叫了他的字儿,也染上什么背晦了。咱家那敢强呢,只不错儿叫着官名,还多的官儿依旧只拉着脸子。”

贾珠如今见着形形色色、高高低低的官儿,边应付边忖度习学。此时便想起见戴权的几面,一对比才觉出高低,要不怎么说戴权是庾宁的干爹呢。

此时若是戴权在面前,决计不会讲这话儿。文官和内宦就没有合的时候,可大凡这官到了一定份上,这文、武、宦、戚之间的界线便没那么清晰了。内宦在宫里,外头即便不是勾连成党,却也要与些正路子的朝臣相善才好。

是戴权手下的随堂太监庾宁,内书堂读书的小宦此时像避猫鼠儿似的丝毫不敢往外张望,直勾勾盯着下一位轮值讲课的翰林。贾珠回头向内书堂里望了一眼,向庾宁笑道:“秉笔来了也不说一声,我没注意,叫你干站这么一会儿。”

庾宁面盘圆圆,稍腴润一些便如弥勒佛似的,看着极有福气。此时听了话儿,便仿佛很高兴似的和气一笑:“嗐,什么秉笔,这一季不该我轮值。你也知这去翰林院找教习替补的活计,原是我们底下人去跑腿的,没成想今日干爹起了兴,替我们走了这趟差。等过了晌午方才想着说不好,怕三元是新科进士,我说再是没事儿的,干爹只是牵挂。”

庾宁笑道:“没有的事儿,玉渊过誉了。便如今,若玉渊不是三元,我那干爹再不会冒险的,不过也是撞上了。然而等闲叫个人,那些翰林闲久了,却不一定敢应,被拒绝了反而面上都不好看。”

贾珠道:“我倒没教过人,今儿算是第一回。不是自信,原是信内相。内相既敢问,我也不好辜负了内相好意不是?”

“没有,可乖得很。念书嘛,那里有拦着不教问的道理,多问才能进益。”

贾珠说完想起家里的弟弟儿子,他还没教过正经自家的,倒先拿学问教了外人,还是小宦官。这么一想,一天见了父兄只记着往贾母王夫人怀里钻的宝玉便忽然被他记挂起来,这小子都要五岁了。

内书堂和外面的私塾不同,这里的小宦读书都很刻苦,提问也不在少数。待罢课后贾珠端着茶盅出来时,便见一大珰立在窗外,显然已经旁听多时,此时见了他拱手笑道:“贾三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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