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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为官十五年

45、短锥处囊半寸锋

可惜未等贾珠彻底反省并后悔掺和时,崔原与康文瓒二人便联袂返来,并笑道:“梅学士原不同意,到底为我二人说服了。”

虽说封修撰要得急,为的是早日好呈上去供上官作跋,其实内容并非卷帙浩繁,只是偏僻。

和当了翰林官的一鼎甲不同,比起镇日的“习学”,一众庶吉士还是很乐意做些“翰林”们方才忙碌的公务的,四舍五入好歹也算是参预院务了。封修撰又要忙自己的那一份校补,又要看着各人进度,见新科同僚如此配合也只觉满意。即便听人说请了庶吉士同年帮忙,也不觉有异——

“这就是你说的方法吗?告状?”

若此地不是清静贵重的翰林院,贾珠怀疑崔原的声音决不止如此。单看他此时扬眉瞪眼的模样,仿佛是叫他闯白虎堂。

贾珠意闲闲地靠在墙上,指着讲读厅说道:“什么告状,真难听。我问过此时讲读厅值守的只有梅侍读,目前总掌庶吉士教习,和封修撰没什么私交。所以去还是不去?反正我无所谓,是吧二位?”

廖涵说到这儿竟还笑了一声,直面上官之怒的封修撰纵使一头雾水,依旧不由得一瑟缩。从他站立处低头上瞄,只见上官将云霞釉茶盅重重一搁,茶盖向上随意一放,发出将要裂碎一般清脆而刺耳的声音:www.lawace.cn 盘古小说网

“你区区一二甲出身,不过是庶吉士侥幸留馆而已,凭什么能为史官之首?仅仅因你与本官同乡吗?还不是平日里觉着你足够机敏、踏实!”

封修撰茫然之余又很委屈,只好附和点头。

廖涵见他附和自己的夸赞,也是被气笑了:“你知不知道方才在朝房中詹士怎么挖苦的吗?说是本官所掌的翰林院,是‘啾啾常有鸟,寂寂更无人’,怨不得进度一拖再拖,报上去的条目稍疑难些的便常被打回!老夫让你催,不是让你找庶吉士帮忙。这等聪明谁不会做,就你知道吗?要不要把国子监学生也叫来帮你?到底谁是正经的翰林官?!”

封修撰愈发委屈:“这不是下官指使的。原是今科的那新进士无能为,方才找他们同年……”

“那更是你无能!你也知道是新科进士?!新科新科,也不知典章公文学未学清楚,你就将生冷的图纬分配去。我很知道你的意思,因为你让其他人做,其他人都是老翰林,你怕找你麻烦是不是?”

廖涵一拂袖:“做事还怕得罪人,索性当你的好好先生去。去!到待诏厅将甄中堂的学生叫来,三位!”

封修撰只觉青云路就在他眼前烟消云散,正惶措忿忿时,听见“甄中堂”三字又不免踉跄一下,却不免又胡思乱想起来:

掌院这么大的火气,莫不是早上朝议时在甄阁老面前吃了挂落了吧?那我岂不是真完了?

天理良心,他真没想得罪人啊?

他边想边惶惶地出门去待诏厅寻人,也没顾得上上官这一句是对他还是对属吏吩咐。匆匆而去又忙忙而返,青袍裹着急汗对廖涵低头说道:“只、只有贾修撰在待诏厅,其他二人……”

廖涵扶额说道:“那就叫贾修撰!”

等贾珠前来时,廖涵却已是一贯风淡云轻的玉堂学士的模样了。他将恍恍惚惚的封修撰驱在一旁,问道:“子张问政,圣人言何?”

贾珠知道他的意思,也未辩解他的那份代劳的不是同年,而是自家门客。

他答道:“‘居之无倦,行之以忠。’”

“所以本官职司之事,推给他人也是可以的吗?”廖涵还是没忍住讥嘲了一句,“本官闻贵府僮仆千人,你为长子,也是这么允许下人不忠职守的吗?”

贾珠笑了一笑:“不敢,敝家虽不能比肩簪缨钟鼎之阀阅,亦唯祖训是式,曰仁,曰公,曰不劳费、无偏私。”

廖涵神色一变,却沉着脸不语,等他说自己怎么不公不仁。

“凡事有疑难简易,熟者为之易,却迁延日久,生者为之难,而朝督暮责,此为公吗?苦乐不均,资历之人不服钤束,却取实惠,年浅之辈不能上进,任苦事微,此为仁吗?”

贾珠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然而圣人有教,先事后得,攻其恶,无攻人之恶。下官等不敢耽误、推诿职事,故乞同年上官之助,不敢劳掌院以闻。”

“不敢劳,然后使翰林院为诸衙所笑吗?”廖涵嗤了一声,问道,“然后呢?‘劳费’二字又怎么说?”

贾珠腹诽了一句那是夸我家的,低头作揖说道:“既然蒙掌院垂问,那下官也便直言……下官以为,数日来所作之事,于修典一事无补,唯独因我等读书阅史,从而稍作增益而已。”

内堂一时俱静,廖涵沉默半晌问道:“你知道你在质疑上官吗?即便是封修撰,也是本官所命总司,是你几科之前便跻身翰林的。”

“当不讳之朝,立不讳之门,下官自然谠论危言。”

“本官却先不做士大夫之讽,”廖涵也用了王荆公之词句应道,“说来。”

“封修撰之好意,是要我等溯本清源,通览《孝经》历代之演,以成今日之说。是用于呈天子以作序跋,使圣言播临四海。”贾珠轻声说道,“可是下官不觉有此必要。《孝经》者,父子之道、君臣之义,立身于世之本,如今修此经,是要正人心,而非究其发源本末。综述古今之篇,一文而已,不似其他需要注解、校对、引申,皆是字字条目,所废良多……”

封修撰忍无可忍,他虽然被说是“好意”,然而也不愿被否定。那岂不是说他无能?

他打断问道:“贾修撰,不厘清前后,如何追溯?如何成文?”

对上这位同僚贾珠便没有恂恂如也了,他垂眼闲闲说道:“封修撰以二甲进翰林,文章或许略差火候。”

封修撰大怒。

廖涵虽然暗里同意这等歧视——他也是一鼎甲——然而毕竟一众翰林中不少二甲以庶吉士留馆的,且到底这位三元算是后进之榜。于是他严厉说道:“庶吉士亦是凤毛麟角!你这会子又看不起了?”

贾珠诚恳道:“不敢不敢,下官只是猜测而已。前辈说不能为,然而平日里前辈又甚勤勉,故下官只好这么想了……下官心直口拙,封前辈不会生气吧?”

廖涵没等封修撰有什么反应便开口,他还不愿再出个翰林互殴的公案:“你说不过是‘一文而已’?”

“然也。”

“那你也算看了这许多时日,能与我写出一文吗?这不是金殿试策的千字,而是万言。”廖涵盯着说道,“你若能为,且去为之,明日经筵本官便替你呈上。若不能为,本官劝你还是莫做妄言的好。”

贾珠暗自对两位同年说了声抱歉,抬首应道:“请赐纸笔,下官即刻试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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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崔原转头拍着康文瓒的肩说:“靠你了康兄。”

“……愚兄不理解。”康文瓒顺口自称起兄来,引得一旁崔原眼皮抽搐,“和梅侍读请教有什么用?”

其他史官在修书,学士在内阁、御前等处忙碌,同年去谒见上官,贾珠忽而难得觉得翰林院有这等安静的时候。此刻站在穿堂中,确乎比满满腾腾的厅内凉快。

也许是等时无聊,他忽然想起甄桐对他说的“不能有仇就报”来……君子不怀怨、不尤人,然而何其之难啊。

“是想坐实。”贾珠幽幽说道,“因为我是真不知他是故意还是无意,是自家的想头还是被教唆。而且这活儿总得干吧,要么找国子监学生,要么找庶吉士同年。”

讲读厅外的角落里,三位着六七品服的史官正窃窃私语。

贾珠道:“方便我们让留馆同年帮忙。”

“为什么不直接去找在馆庶吉士?”

康文瓒茫然地点了点头,贾珠满意地继续说道:“可是我们新科进士又不像他们前辈浸淫多年,当然有不熟不会的。那就只好请同年帮忙了?至于封修撰不会安排,导致今科留馆的进士就为他一个莫须有的、仅供参考的资料瞎忙一通,会不会导致翰林院成为今夏京衙新的笑料,那就不知道了。”

“那确实是同年好像更好一些……你怎么知道掌院最后不会怪我们?”

“因为大凡小的、年轻的总是情有可原。”

崔原被他这句似乎饱含沧桑的话说服了,也没有纠结他为什么不去,扯着还有些无措的康文瓒踏入讲读厅。因是三人本站在不引人注目处的角落,故而此时贾珠只能见他二人的青色曳撒在讲读厅门口轻快地一甩而过。

“为什么不找掌院?”

“当然是我们不愿以此事劳烦掌院了。掌院日理一院万机,如果每个修撰、编修这样的史官遇到点问题都找掌院,掌院岂不是很麻烦?难道你愿意麻烦掌院吗?”

直至被叫去见到了掌院学士那面若寒霜的神情。

“总司此事,原是谁都可以。六七品史官里多得是正经一鼎甲,如今竟然连三元都有了。”

“毕竟咱们只是新科进士嘛,勾勾绕绕的还不太懂,不能要求太多。”

崔原问道:“你是想让他仗资历排挤为难的声名众人皆知?”

“尊重同年上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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