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灵

昨夜里春雨刚过，空气里弥漫着春日里万物复苏的山野味道，其中还夹杂着不知名的野花香，还有春雨过后空气中的泥土和青草的腥甜味道。一股熟悉的松木香味越过了初春这层层叠叠的的气味屏障，传到了沐锦的鼻中，沐锦贪疑惑，这香味为何在这众多味道重如此特殊，自己总是能在第一时刻辨认的出，不知为何闻到后便觉会得舒适安心。更新最快 手机端：https:/m./

“师傅，你身上为何……”沐锦的脸凑的离凌轻霜极近，恍然间竟然忘了自己是在随师傅修习，话还未讲完，一瞬间，眼中景色变幻，脚下一空又一实，便被放在了一根树枝上。

“松手，站好。”凌轻霜刚说完，便松开了沐锦的腰，沐锦慌忙中依言松开了环抱着凌轻霜的双手。

昨夜里一场淅淅沥沥的春雨撒过，枝头的梨花似是接到了春的召唤，静悄悄的在枝头开了花，虽只有寥寥数朵，却足以让一大早便爬起来在窗棂上注视的人开心起来，沐锦急匆匆穿了衣衫，欢喜雀跃地到了凌轻霜的屋内。

“师傅，梨花开了，你快看。这书上的心法口诀我都记得牢了，咱们今日可以到外面去修习了吧。”沐锦还未及进门，向凌轻霜指着树上那颤巍巍的几朵梨花，欢喜雀跃道。

凌轻霜抬头，门口的梨树上向阳的枝头上那几朵白花儿确实开了，初春清晨的日光薄透，自花枝花瓣上倾斜穿过，透过窗棂，一片微白明亮洒在在沐锦的欢喜的脸上。眼前的少女眸光明亮，期待的看着自己。

“不准。”冰冷的声音传来，沐锦手忙脚乱地稳住身形，抬眼去看师傅，只见她所站的那颗树枝也在上下晃动，她的身影却站的笔直随着树枝起伏，不见丝毫慌乱，好似是树上长出的枝叶一般。

再一晃神，手中没有抓到任何树枝，沐锦不及反应，便向树下翻去，腰上一紧，一个不稳间，又回到了树枝上。

沐锦才发现这白绫的用处。

“脚下感知树枝的晃动，膝上不要使力。”凌轻霜面无表情，依旧站在树上，淡淡地眸光看着沐锦。

“我一日之内，提你上来三次，若超过了三次，摔下去了，你便自己爬上来。刚才这一次连同带你上来的那一次，算作两次，还有一次。”凌轻霜神色冷淡，缓缓开口。

沐锦来不及思索师傅的话，慌忙稳住身形，吸取方才的经验，这次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自己的脚下，树枝向下坠，她便随着向下坠，树枝向上弹，她便跟着向上弹，膝放松，腿上仿佛是在吃去树枝的力道，左摇右摆了几下后，虽然姿势不似师傅那边雅观，但总算作是在树枝上站的稳了。

“师傅，你看我能站稳了。”斑驳的光影投照在沐锦脸上，额上经过这一番折腾，微微地冒了汗，面色明朗，黑眸子在树间的阴影里闪着得意的光。

“向前走。”凌轻霜用眼神示意。

“向前，走？”沐锦脸上的明媚顿时消失，在这晃动的树枝上，双手不能扶物，还要向前行走？舍不得失去刚才获得的平稳，沐锦脚下迟迟不动。

“你不走，我便要过去了。”凌轻霜眸光肯定。

“你不要过来，我走。”沐锦知道凌轻霜一旦过来，这树枝肯定会摇晃的更加厉害，于是伸出右脚，脚掌紧贴着树枝，向前滑行了一小步，身体前移，左脚紧跟着向前滑行，然后换左脚向前，再是右脚跟上，周而复始。

凌轻霜：“……”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这两句便是称赞使出踏燕步的人身形矫健似白马，姿态潇洒如流星，在崎岖中行走如履平地一般的赞叹诗句，再看看眼前这个手上张牙舞爪，腿下如毛虫般的蠕动的沐锦，凌轻霜竟无言以对。

“运用心法，迈步行走。”凌轻霜在目睹了沐锦向前滑行了这几步后，提醒道。这在树上行走，原本要锻炼的是感知脚下的力量的变幻并随着调整身形，以免失了稳，掉下树，是基础中的基础。

内功心法？沐锦忽地想起了前几日养病时候凌轻霜让自己熟读的典籍，“心念空境，身形轻宁，步履随势，行若微风……”心中默念，脚下颤巍巍的树枝上迈步行走，双手在空中保持平衡。

“要走到何处才算做结束？”沐锦一边小心翼翼的向前走，一边问道。

“树梢分叉那里。”凌轻霜听得这似不耐烦的询问，言语更加冰冷。

沐锦识得了这言语与前几日的异常，回头去看师傅的脸，之见凌轻霜眉目冰冷，两道冷飕飕目光向自己投射过来。

沐锦忽然对前几日照料自己那个师傅有几丝怀念，早知修习时的师傅是如此严肃又与人不亲近，不如再病几日好了。

心念微动，思虑被牵引走，脚下再向前迈，一步踏错，沐锦整个人向前倒下去，忽地腰间又是一紧，沐锦双手抓住白绫，借着这腰间白绫的力量，再一次稳住了身形。

“第三次。”凌轻霜的口气又再冰冷了几分，一松手，竟真的放开了那白绫。

沐锦感到手中的白绫那头没了力量，再回头，白绫的那一端竟空空的垂在树枝之上。没有了这精神依托，沐锦一下慌了神，慌张中再一次失了稳，加上昨夜里的雨，树干上有些地方湿滑不堪，沐锦伸手仓皇的去抓身侧的树枝，但什么都没有抓到。

这次，没有什么再能阻挡住沐锦下降的身影，在空中失了稳的沐锦便向着树下那草甸，直愣愣的载了下去。

凌轻霜脚步向前微动又收回，眉蹙在一起，唇微微了抿了抿，脚下的树枝因为这细微的活动微微的颤动了几下。

树下传来咚的一声，便没了动静，耳中传来的，只有微风轻轻地扫过树叶的声音。

“沐锦。”凌轻霜张口呼唤，树下的身影一动不动地卧倒在草甸里，一动不动。

“可曾加了衣衫？”凌轻霜缓声道。

“加了，加了，你看，昨夜里下了雨，今日晨起，穿了两件中衣。”沐锦低了头，翻开衣领，一层一层翻开来向凌轻霜解释。

凌轻霜拿了其中一头，并肩站在了沐锦的身侧。还未反应过来，沐锦便觉得腰上一温一紧，师傅的手已揽上了自己的腰，沐锦闭了嘴，微微的抿了唇，心脏却没来由的咚咚地越跳越快，一种奇异的感觉自腰上爬了上来，这种紧张自师傅手握的地方传过来，穿过身躯直达心头。沐锦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皇甫嫣也曾用相同的动作带自己行走过，但这感觉与此刻全然不同。

沐锦刚想分辨出这不同到底在哪里，冷不防，腰上一股劲道向上一提。沐锦一晃神，忙伸出手环住了凌轻霜的腰，不可避免地，面颊距凌轻霜的脖颈又近了几分。

“什么是踏树？”沐锦从未听过踏树这个词。

山中除去修习的时间，日子似过的极慢，对于被凌轻霜明令禁止外出的沐锦更是如此，大半月过去，沐锦没有出过沉香阁半步，日日除了读书便扒在窗户上，黑亮的眸子盯着院中的梨树，从枝头萌出嫩芽，再到凸显出一个个小花苞，盼着数着，恨不得日子过得再快些才好。

“可曾用了早膳？”

“还未曾，一大清早起来便来找师傅，我们一起吃，吃完便可以去修习了。”沐锦早就替师傅安排好了今日的行程。

草甸的边缘，生长着一棵需几人合抱才能围过来的巨大古树，盘根错节，藤曼缠绕。此时树上的枝叶嫩芽沐浴在春风里，在阳光的照射下树叶闪闪发亮。二人在树下停了，沐锦向上打量，这棵树如此巨大，站在树旁甚至是看不到树顶上的枝叶。

“接着。”凌轻霜话语间伸出手，向自己递过来一团白。沐锦接过来展开，这是一根约丈长的白绫。

“这白绫作何用的？”沐锦疑惑。

“系在腰上。”沐锦依言，捡了其中一头，在腰上绕了两圈打了个结。

聒噪的用完早膳，凌轻霜携了送归同那聒噪的来源，步履轻盈的开了通往凌烟阁后山的门。

步行至后山，不到片刻，便走到了一片平坦之处，此地位于云台山山顶，无树木遮挡，光照气候适宜，一片草甸在山巅上生长，常年青绿。在柔软的春光里，草甸上点缀着或黄或紫的野花，草叶上未及消散的露水，在阳光下盈盈的闪耀着，青色的天上白云团团似静止了一般在空中轻浮着。

凌轻霜脚下轻点，毫不费力地轻轻一跃，便站在了另一个根更为纤细的树枝上。因为凌轻霜的离开，沐锦所站的这棵树枝上少了一个人的重量，开始上下剧烈的晃动。

沐锦惊慌中伸手去扶就近的树枝。

“师傅，不是要学踏燕步么。这是要做什么？”沐锦站在树下，仰起头打量。

“今日先踏树。”凌轻霜的语气自然，仿佛说出来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凌轻霜思忖片刻，微微颔首，便出了门，身后的少女脚下似是脚下生了风，片刻都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兔子似的在凌轻霜周遭蹦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