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灵

“赤影。”凌轻霜的目光从沐锦脸上移开，瞥了一眼被皇甫嫣遗忘在塌侧的赤影。

皇甫嫣讪笑着，几步到塌侧的拿了赤影，飞也似的拉着霄浅不见了踪影。临出门前还不忘向沐锦做了个捏脸的鬼脸。

凌轻霜移至塌侧，伸出手指在沐锦被捏红的两侧轻轻抚了抚，又用手背自沐锦的额头上试了试温度。

“赤影？”

皇甫嫣口中的赤影是一条长鞭，约小指般粗细，不用时便藏在腰带的夹层内，只剩个大红的梢头在外晃荡，远远看起，仿似是腰坠上的红色穗子。抽出后鞭身漆黑，梢头艳红，鞭身上的细鳞闪着细密的光。

“好看吧。这是前两日你养伤时，我在镇守阁挑选的灵器。”皇甫嫣得意的说道，手腕抖动，随意晃了几下，赤影在空中如灵蛇般舞动，这灵器舞起来轻便柔韧，一看便知是件趁手的兵器。

“吃了多少。”

“大半碗。”沐锦声音低了些，闪烁的眼神里多少有些心虚。

不知为何，自从捕灵初侧昏迷醒来后，凌轻霜对自己的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师傅对自己的事从不过问太多，琐事便由着自己。现如今，变为频繁过问，吃了多少，睡了多久，可曾做梦，可曾下床走动，事无巨细。

这就罢了，每晚自己入睡前，师傅还要替自己号脉。

这一切改变，沐锦搞不清楚原因，也不敢拒绝，只一一地回答并照做了。要不是容貌未曾发生任何改变，沐锦甚至觉得师傅不是之前那个冰冷淡漠的少阁主。

“你现在正在养身体，吃的太少，我让厨房炖了汤，估计不久便可送来了。”凌轻霜平淡的声音缓缓说出。

说话间，门口送汤的人就到了，凌轻霜接过托盘，在塌边的小桌上放了。

只是闻气味，沐锦便已知道了这汤的味道如何。这名为鸡汤的汤不是淡黄色，不知道里面加了什么大补的草药，整体汤汁呈现出一种灰色，闻起来是一股药味，尝起来满口苦涩。

凌轻霜挽了衣袖，乘出一碗，在师傅的凝视中，沐锦端过碗，深吸一口气，快速地咕嘟嘟地喝了两碗，真是色香味一条都不占啊，沐锦在心中腹诽。

第三碗递了过来，沐锦的鼻子皱在了一起。这黑汤上冒的热气都似是黑色，这几日午后，每天都不曾落下，还要在师傅的监督中喝足三碗。

“喝不下了。”沐锦嘴上带着点滴油光，慢慢将碗放在了塌边的矮桌上。

“不准。”凌轻霜面色冰冷。

沐锦端过碗，闭了气，艰难地咽了一小口。

室外是初春的乍暖还寒的天气，室内因要照顾这沐锦的伤势，却还未撤走那深冬的几个火盆，凌轻霜大约的觉得有些热，起身更衣。

“师傅，锦儿有事想要问。”沐锦说着，在凌轻霜更衣的间隙，偷偷将最后半碗倒回了瓦罐了。

“嗯。”凌轻霜在隔间除了外衣，只穿了中衣，坐在沐锦身侧，淡淡的眸子看过去，沐锦心虚地看了一眼瓦罐，壮壮胆，理直气壮地看回去，看到凌轻霜的眸子依旧盯着自己，没有丝毫闪烁，暗自松了一口气。

“嗯，第一件事就是我能不能将我挑选灵器的机会让给霄浅，我想过了，她精气有限，又只懂医术，我担心日后她没有灵器傍身，再遇到了像是初测那晚的事……”沐锦黑亮的眸子闪烁着，严肃认真的讲述着自己的理由。

“那你自己呢？”凌轻霜淡淡地道。

“我，我日后定当勤加修习，将之前的课业补回来，追上大家的修习进度，再说师傅您，你可是少阁主，你的徒弟能差到哪里去呢。”沐锦讨好地笑了笑，其实是有些心虚，自己确实是一件差到了一个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地步。但身为少阁主的弟子，这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理由，不知道师傅能不能答应。www.九九^九)xs(.co^m

“第二呢？”凌轻霜不置可否，眸光依旧淡然如水。

“第二就是我的课业，皇甫和浅浅刚告诉了她们的捕灵中修，我还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能告诉我吗？”沐锦眨眨眼，看着凌轻霜。

“等你养好了身体，自然就知道要修习什么。”凌轻霜说着，自那瓦罐中又盛出一碗汤，眼光一挑，递到了沐锦面前。

“已经喝了三碗了……”沐锦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再看凌轻霜的投过来冰冷的目光，料想她应该是知道了自己将最后半碗汤倒回瓦罐的事，讪讪地笑了一下，接过碗，凝着眉憋气一饮而尽。

“师傅，为什么每天要喝足三碗？这个汤，实在是太苦了。”沐锦一张脸都皱在了一起，放下碗。

“因为你太瘦。”凌轻霜递过漱口的白水，沐锦漱了口。

凌轻霜不曾提起，捕灵初习她将沐锦抱回来的那一晚，沐锦高烧不退，对自己的呼唤毫无反应，这昏迷让她想起了自己的阿娘，在阿娘病逝前，也是高烧不退，同沐锦一般对自己的呼唤毫无反应。

凌轻霜心头因着沐锦，弥漫起了恐惧的情绪，是那种会再一次失去身边亲近的人的恐惧。这恐惧她未曾向任何人讲起，只是，这种恐惧驱使着她，要将沐锦的身体补养起来，使她康健的成长起来，最起码，不应该似现在这般瘦弱。

“下来走一走。”凌轻霜温声道。

“今日可否到外面走走？你看外面的的日头那样大，不会冷到哪里去呢。”沐锦掀开被，跳下床，边穿鞋边与凌轻霜商量。

“不准。”凌轻霜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沐锦的提议，初春的天气日头看起来大，其实在这深山里，外头还是冷的紧，一冷一热间，是最容易染上风寒的时候。

沐锦沮丧地哦了一声，像前几日那般，在室内沿着室内的墙壁，缓慢的走动舒展。

凌轻霜自桌上捡了一本书，三眼两眼地翻看起来。

这缓满的一圈圈行走，让沐锦总觉得自己是一头拉磨的驴子，区别就是驴子将谷物磨完就可以结束了，只是自己，这磨总不知道还要拉到什么时候。

走到窗前的时候，她总是放慢脚步，不舍地又多向窗外再看上两眼，院中安静极了，只有几只雀儿在枝头喧闹，透过树枝向上看，这日头耀然照在空中，确实是又亮又大，看起来很暖和的样子。

“你想要修习什么？”一旁的凌轻霜手盯着手里的书，似是随口问道。

“我也不知道，皇甫嫣要修习‘却灵诀’，霄浅套跟随太尊师傅修习‘化灵诀’，那都是什么？”沐锦脚下不停，低了头思索，又似是在自言自语。

“那‘却灵诀’是与灵怪打斗的技艺，霄浅套跟随太尊师傅修习‘化灵诀’则是治病救人的技艺。”凌轻霜冰冷冷的解释。

“那我学什么呢？师傅？”沐锦还是按捺不住自己又是担心又是渴望的情绪，迅速走到凌轻霜面。

凌轻霜抬头，用眼神示意，沐锦带了些许失望，迈开脚步，继续绕着墙根慢慢走动。

“你修习踏燕步。”凌轻霜似无意识般说道。

“那是什么？”沐锦背对着凌轻霜，转过头，好奇的睁大了眼，黑亮的眸中有好奇的光闪过。

“那是我年幼时修习的轻功，不需要灵气辅助，只需练习步伐与身形便可。”凌轻霜放下书，淡淡地眸光投过来。

“不需要灵气？！”沐锦几乎是要高兴地跳起来，眼中的光亮更甚，对于本来精气就弱的自己来说，这简直是太好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沐锦简直是不能再高兴，几步冲到凌轻霜面前。

“再过些许时日，回暖了，院中的梨花便要开了，等那梨花开的时候，就开始。”凌轻霜缓缓地放下书，看向院中的梨树，似是与沐锦同样期待一般。

“太好了，师傅！你太好了！师傅！”沐锦坐在床侧，伸手环了凌轻霜的腰。

“继续走……”凌轻霜暗暗地压下了因着沐锦而生的喜意，冷着脸道。

“是，师傅。”沐锦脚步欢快地在屋内又转了起来。

沐锦忽地想起冰叔曾经说过，捕灵初测结束后获胜的两人可以挑选灵器，自己同皇甫嫣是一组，当是自己要去挑选了。可是霄浅，是个只懂得医术的柔弱女子，怎么说来，有个防身的武器也是好的。

沐锦又看了霄浅一眼，霄浅不知自己心中转的九曲十八弯，依旧在皇甫嫣身边温柔地立着，带着笑意看着自己。

“等等。”出口的声音依旧冰冷，刚迈出两步的皇甫嫣缩了脖子，一个哆嗦。

“少阁主，我那个……我不是……”皇甫嫣脸上带了讨好的笑容。

“皇甫……”一个冰冷的声音自门口传来，皇甫嫣似脑后长了眼睛，迅速地松了手。

“这是我的赤影。”皇甫嫣说着，忽地自腰间抽出了一道长鞭。

“还未曾告诉你，咱们通过了这捕灵初测，接下来，就是要同自己的师傅一起，进行分门别类的捕灵中修了，我同师傅一起，要先修习‘却灵诀’，霄浅套跟随太尊师傅修习‘化灵诀’。你呢？少阁主要教给你什么高超的技艺？”皇甫嫣还是兴致勃勃地抖动着她的赤影，问道。

“师傅还没有同我讲过……”沐锦摇摇头，想到之前的半吊子捕灵初习，自己到现在为止缚灵弦都还不能熟练的使用，这就要进入下一种修习了，不自觉地就陷入了自己沉思，声音也低了下去。

“未痊愈的人面色怎地这样的红润，嗯，还吃胖了不少，手感也之前要好上许多。”说话间，在沐锦的脸上又拧了几拧。

“少阁主。”霄浅温声道。

“少阁主。”皇甫嫣嗖地从凳子上站起来，躬着身子作了一揖。凌轻霜不语，眼睛瞟向了沐锦被捏红的脸，抿了抿唇角。

“时辰也不早了，阿锦需要养伤，我同浅浅就先不打扰阿锦静养了。”皇甫嫣不等说完，拉着霄浅绕开凌轻霜，便要从墙角溜走。

“还未曾痊愈？”皇甫嫣挑衅似地，放下赤影，伸出了两手，熟练地捏住了沐锦的脸颊向前拽了拽，沐锦还未曾反应过来，便被人拿了弱点。

“你……”沐锦只觉得口水要被皇甫嫣拽的流了出来

“早膳用了什么？”凌轻霜神色平淡，在床侧坐下来。

“白粥，同小菜。”沐锦两只手盖住了脸，边揉着被皇甫嫣捏过的地方，噘着嘴说道。

沐锦：“……”

霄浅：“……”

“阿锦还未曾痊愈，自然还未曾知晓。”霄浅抿了抿唇，似是注意到了霄浅的情绪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