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富察氏

“最主要的账本在张夫人手里，这边的大雁账本。”弘晖语速飞快：“另外还有他们官商勾结的，这个账本也已经有些眉目了，就在张夫人娘家嫂子的堂叔手里，地点我也打听清楚了，你回头就让人去那府里搜查一下。”

“另外，兵贵神速，最好是今天晚上就先出手将大雁的账本给拿到手。”弘晖说道：“您带了多少人？咱们现在商量一下怎么安排人手。”

捉贼拿赃，像是大雁这种东西，不光是要将账本给找出来，还得将大雁也给找出来，最好是大庭广众之下立马销毁掉。该抓的抓，该处置的处置。

她们这边在吃饭的时候,五格已经带着人出了福建省，直接往广东去了。他带的人不算多，只有两三百,若是太多，会打草惊蛇,若是太少，又怕会制不住那些不要命的人。

所以，三百是打前阵的，他准备带着进城里接应弘晖和富庆。后面的，则是直接交给副将，他带着大部队——整整三千人,悄无声息的埋伏在广东城外，不管三天之后城里有没有动静，都要立马带人进去救援。

反正事情是都已经交代好了,五格心急如焚,再加上他带的人都是军中好手，骑的也都是军队中最好的马匹——必以为海军就不需要骑马了,海军也是有上好的战马的。

五格笑着应了，他本就是风尘仆仆的样子，这会儿也不用多做打扮，也冲弘晖拱拱手：“那我就先走了，告辞了。”

弘晖点头，目送人走远了，这才回去吩咐了刘婆子婆媳：“你们去菜市场买一只鸡，晚上回来炖鸡汤。”

又说刘婆子的儿子：“起花菜采买两盆鲜花，我对你们这边的花草也不太了解，你看着买就是了。”

等将人都打发出去，弘晖才叫了王菁菁：“你也先回家去吧，你哥哥最近也帮了我不上忙，你去和他说一声，就说这两天的书，得赶紧看，我回头还有用。”

王菁菁也赶忙走人了。

整个院子就只剩下弘晖和几个暗卫，还有几个侍卫，另外还有两个丫头。

“你们也下楼在厨房那边躲着，若是今晚上没事儿那自然好，若是有事儿，你们到时候打扮成小厮，趁乱赶紧去找富庆，然后立马到城外找军队求助。”

至于他自己，不看到最后结果肯定是不能离开的。

红果是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的，但是，主子们在做大事儿这她还是知道的。宫里出来的那个就更淡定了——像是谁没经历过当年的十四阿哥叛乱一样，还有当年废太子不也起兵造反过吗？

她连这种造反的大事儿都经历过了，现在不过是捉拿几个贼子，这有什么好怕的？

有事情要等，所以这白天的时间就过的特别慢了。

佛拉娜和二格格的日子也过得慢，五格的女儿本来是要找她们两个一起踢毽子的，然而这两个人都心不在焉，一个都踢不起来，五格的女儿对碾压式的胜利没有半分兴趣，人自己就带着丫鬟又找别的乐子去了。

“你说，我舅舅现在到了广东没啊？”二格格趴在桌子上问道，眼神直勾勾的盯着窗户外面的树枝。

佛拉娜也托着腮帮子看窗外：“肯定已经到来了看，就是不知道他找没找到咱们两个的哥哥。”

“我哥哥很厉害的，肯定会没事儿的。”

“我哥哥也不是傻子，他怎么也会保护好自己的。”

两个人说着说着就唉声叹气，又有些发愁：“你说，这次事情之后，他们还会不会带我们玩儿了？说不定嫌弃咱们两个不听话呢，所以就不愿意带咱们了。”

就像是这次的事情，要不是她们两个自己据理力争，怕是早就被打发到福建来了。

但是吧，也就是这一次，她们两个自己也清楚事情是有多危险的。那下次，他们两个是不是一发现有什么面头，就立马先将她们两个给弄走？

“也不是不可能，所以，咱们更得跟紧了。”佛拉娜点头说道，她算是发现了，跟着弘晖一起去游学，可别光自己去要好多了，起码见识到的事情也多。

两个人心有默契的互相看一眼，然后就更坚定决心了——出门不办事儿，那能叫出门吗？

“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去找佟明月呢？”二格格又问道，佛拉娜摇头：“这两天肯定不行，得等广东那边有消息传来了才行。”

“佟明月现在也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了，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就像是个小刺猬呢？”

“可能不会，在京城的时候她得自己保护自己，现下有她大哥在，想必她就不用将自己变成刺猬了。”

“那她可也不可能变成小白兔。”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性子就是那样了，怎么变成小白兔？”

说着说着，再次沉默——面上是装的很轻松，但实际上，心里说不惦记不担忧，那都是骗人的。五格到底有没有及时赶到呢？张夫人和张胖子，到底有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的呢？

弘晖和富庆，现在到底是在做什么？

两个人正躲在水缸里面呢，一人一个水缸，看着外面的火光，顶着缸盖，两个人都有些沉默——实在是没想到青龙帮会想到放火这一招。

他们租住的院子，属于比较一般的，周围都是邻居，出门是小路，和对门也就是一米多的距离，这样密集的房屋建筑，一旦起火会发生什么呢？

一片都跟着起火。

刘婆子母子，还有儿媳，都是无辜之人。他们办完弘晖交代的事儿就都回来了，一旦起火，刘婆子的儿子双腿有残疾，更是跑不掉。

发火这样的事儿，对于无辜之人来说，可实在是太……憋屈了。

红果和另外一个小丫鬟挤在另外一个水缸里。

刘婆子的儿子死了——不是被烧死的，虽说对方打着的是一网打尽都烧死的主意，但进来放火的人恰巧被刘婆子的儿子撞见，那人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用匕首在刘婆子的儿子心口扎了一刀。

可怜刘婆子儿子，连一声都没喊出来，闷不吭声就倒在地上了。

大约母子连心，刘婆子急忙出来，然后，同样的手法，也是一声没出的就倒在地上了。

弘晖他们在屋子里不知道，一直到吸到迷烟的味道才知道院子里进了人，可这会儿也来不及了，他们只能闭住呼吸，等火烧起来了，才急忙来厨房这边躲避。

王菁菁没回来，也幸好她没回来。

刘婆子的儿媳躲在厨房角落，眼泪一串串的往下掉，但却还是捂着嘴巴没敢出声。

弘晖一直在等，等五格那边的消息。

一直到将近半夜，他才在天上看见一个信息弹——是五格在告诉他，大雁那边，已经查抄到账本了。只要有账本，剩下的就都不是事儿了，按照账本抓人就成了。

“好了，可以出来了。”等到了自己要等的消息，弘晖才起身从水缸里出来：“刘嫂子，很抱歉，今儿的事情，确实是我疏忽了，人死不能复生，你且节哀，有什么要求，你尽管可以提出来，我能做到的，我必定给你做到。”

哭了一个多时辰，眼泪大约也哭干了，听着弘晖的话，刘嫂子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富庆微微摇头，冲红果和小宫女招招手：“你们两个先带着刘嫂子去城外，记住之前表哥交代你们的话，万不能……”

他停顿了一下，又对刘嫂子说道：“杀了你婆婆和你男人的，是青龙帮的人，你若是相信我们，回头我们必定给你报仇，你若是不信我们，等会儿你可以先回家，回头我们想法子将你的婆婆和男人安葬了，然后咱们再商量这后面的事情，你看如何？”

“我回家。”这次，她终于开口了：“我家里还有孩子，我对你们，也没别的要求，我婆婆一条命，我男人一条命，换我三个孩子跟着你们，不做奴仆，你们只要供他读书，让他们将来有出息就成了。”

就算人是青龙帮杀掉的，但若不是弘晖他们的缘故，青龙帮为什么会进来杀人？源头是弘晖和富庆，刘嫂子从没忘记这一点儿。

那自家婆婆和男人，也算是因为他们两个死的。

不说别的，这一家子有钱是真的，那么供养三个孩子读书定然是可以做得到的。

她一个乡下妇女，大字不识，但她知道，能读书会写字，将来能做的工也多，能赚的钱也多，能走的路也宽。为孩子拼一条前程，算是她婆婆和男人也没白死。

至于她自己——孩子若是都有了着落，她活不活都没什么了。就当，就当是跟着婆婆和男人去了。

刘嫂子这样想法，现在没人能看得出来——弘晖和富庆着急去找五格呢，红果和小宫女实在是年纪小，虽然大事儿没少见，但这种人间悲哀，她们真没办法感同身受，也并不知道什么叫心若死灰。

但这会儿既然刘嫂子也回家，那自然是得先送她回家，红果和小宫女跟着她去了另外一条街——距离这边也就几步路的事儿。

到了家里，刘嫂子推门进屋，看到床上并排躺着的三个孩子，刚才像是哭干了一样的眼泪，这会儿又开始往下落。吧嗒吧嗒的，悄无声息，全落在了被子上。

“若是，若是你们主子愿意带他们走，愿意供他们读书，那还求两位姑娘，看在咱们认识的份儿上，能帮我多照看他们几分……”刘嫂子最终还是不放心。

没看到孩子的时候，她自觉地能为孩子打算的，都已经为孩子打算了，孩子以后自己的路，他自己能走就成了，做娘的，知道儿子能有着落就完事儿了。可看到孩子了，她就又觉得，孩子就算是长再大，她该操心的还是要操心。

要是没了亲娘，将来他们说亲好不好说呢？都说没娘的女孩儿不好嫁人，同样的道理，没娘的男孩儿也不好娶媳妇儿，因为家里没人帮衬，因为到了年龄没人张罗。

就算是有，那会不会给他们说个不好的媳妇儿呢？

别的人，哪怕是再好，能想到孩子的鞋子合不合脚吗？能看到孩子的头发是不是几天没洗了呢？能留意到孩子的内衣是不是尺寸不合适了呢？

她越是想，越是哭的厉害——再好的人，谁能和亲娘一样照看孩子？

婆婆和男人死了，她确实是心如刀割，那是像亲娘一样将她养活大的婆婆，那是对她爱怜又疼宠的男人，她确实是想陪着他们一起走的，免得他们路上孤单，免得他们到了地底下没人照顾。

可孩子没了奶奶和亲爹本就可怜，要是连亲娘也没了，是不是就成了没人要的孤儿？是不是就成了小可怜？

她知道没娘的孩子过的什么日子，隔壁街就有，孩子整天脏兮兮的，没人给做饭，饿的瘦巴巴。衣服鞋子都是穿的别人不要的，也不合身，更不合脚。

当然，她知道弘晖有钱，若是答应了供养几个孩子念书，那是肯定不会食言的。但是，人家只答应了读书这条件是不是？穿衣吃饭呢？这兄弟俩就算是不吝啬银子，那他们家里女人能愿意白养活几个孩子，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吗？

女人的小心思，再没人比她更知道了。

“嫂子，你不和我们一起走？”红果小声问道：“你若是担心丧事的事儿，这个完全不用考虑，我们等你办完了这些，再带你和孩子一起走，你且放心就是了。”

刘嫂子张张嘴想说，但到底是没说出来，她的大儿子，已经十来岁了，这会儿因为尿急被憋醒，一睁眼看见亲娘，迷迷糊糊喊了一声娘，就闭着眼睛从床上翻滚下来，闭着眼睛摸着去找马桶，闭着眼睛回来重新躺在床上。

他知道，娘在身边呢，就算是闭着眼睛也不用担心会摔倒。

张胖子家没找到多少大雁，但是张夫人在老家伺候婆婆的那边宅子，找到了很多的大雁，整整堆满了一间屋子。

另外，还有仓库里放着的白银，全都是成色十足的银锭子，整整十箱子，加算下来是二十万两白银。

能有二十万两白银的家庭，那可真不是一般的富豪家庭啊。

就是富庆自家，他自己知道的，库房的银子加起来也没二十万两，顶多了有十万两。然后家里的各种摆件，地契，铺子，这些才是最值钱的。

反正整个广东省，热闹了整整三天，全都是在关注张胖子家这点儿事情的。

第二天广东省的巡抚就到了这边，但是弘晖并没有出面，而是五格自己出面应付的——根据弘晖的说法，这个巡抚也是很可疑的，在没有弄明白之前，五格自然不敢让弘晖露面。

张胖子一家全都被关在五格这边，广东巡抚也想找借口要过去，但被五格想法子给拒绝了。

火烧大雁这事儿，也是广东省的一大奇闻。无数人想去围观，可惜，十里地外就被拦下来了——五格的副将终于赶到，在五格的吩咐下，在城外挖了大坑，这几天顺藤摸瓜找到的大雁，全都会聚集到这边，然后有重兵看守，每天一场火，务必要烧的干干净净，一点点儿渣滓都不会留下的那种。

半个月后，该抓的都抓了，该找的账本也都找到了，该唱的大戏也落幕了。广东的官员，从上到下，几乎没一个是干净的。

这些账本，是五格派人送回朝廷。

刘嫂子家的丧事，在这半个月内，也终于办妥当了，该入土的入了土。家里该收拾的也收拾起来了——因着不放心孩子，这几日越是忙乱，刘嫂子就越是想得明白，她必得等孩子都长大了，才能放心离开。

所以，最终，她还是决定跟着孩子们一起走。不管是去哪儿，总之，先离开这边——小人物的一点儿私心，万一，万一青龙帮的人没死干净呢？

最终在去福建的路上，她才知道，她跟的这个主子，怕是不简单——连福建的大将军都能指挥得动，若是儿子能跟着这样的人，那日后前程，可真是半点儿不用操心了。这样想着，她也就愈发的肯定了自己的念头，必得要忠心耿耿才能护得住儿子的前程。

“表小姐，表少爷回来了！”佛拉娜和二格格正在屋子里发呆的时候，忽然有小丫鬟进来笑道：“夫人让奴婢和您两位说一声，现下怕是已经到了大门口了。您两位若是得空，可以去迎一迎，夫人这会儿已经过去了。”

原本正趴在桌子上的两个人互相看一眼，瞬间起身，一起拎着裙子往大门口冲过去。

用的也是最好的装备，所以比佛拉娜和二格格可快多了,佛拉娜和二格格用了五天时间，他们这边则是三天就到了广东省。五格将三百人化成十几个小队，有假装是镖局的,有假装是迅捷快递的，有假装是做生意的，有假装是走亲戚的——海军里面也有当地人,虽然福建的话和这边的白话也大不相同,但走亲戚是能说得过去的。

反正等五格按照佛拉娜给的地址找到弘晖他们租住的院子的时候,就发现，这个院子周围，有些不太对。就好像是有人在暗中盯梢一样，门口摆摊的，街口卖水果的，还有站在门边嗑瓜子的，就好像，和他之前将手下化整为零的手法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这样打扮的。

张胖子那边，是恰巧因为缺钱——他畏惧张夫人，就想私底下给自己给弄点儿私房钱，然后就挑上了从外地来的有钱傻子——毕竟其他的人，张夫人在广东多年，哪儿能不知道谁有钱谁没钱呢？

反正，各种理由综合之下，就特别的巧了。

他伸手示意了一下，让五格在自己对面坐下：“现在打听出来的消息有好几个，首先是这大雁的事儿，这次必得要将这个据点给彻底端掉了。张胖子和张夫人，只能算是中间的一条线，他们上面还有人，根据账本上显示的，他们进货是从青龙帮的一个叫河汉的人手里拿的。”

佛拉娜是和二格格一起用的晚膳。

表面上看是各有事情在做，可实际上，时不时的，眼睛或者耳朵，就要往这边侧一下。

五格顿了顿，就直接上手拍门了：“有人吗？迅捷快递的，顺天府有你们的信件过来，有人在家吗？”

弘晖正在看账本，听见脚步声一抬头，就赶紧起身了：“你……”

河汉这名字，一听就知道是个代号。

青龙帮的职位高低，富庆那边也打听清楚了。像是河汉这样的，大约是出于第三层的堂主，第一层的青龙帮帮主，第二层的是青龙帮护法，第三层是各处堂主。第四层像是张胖子这样的主管人，第五层像是程三这样的副手，第六层像是程三手底下的赌坊掌柜的，最下面的，就是程三手底下的打手，以及掌柜手底下的伙计们。

他们也是运气好，程三本性就凶狠好斗，所以有时候才忍不住会亲自上手。王轩的事儿，就是程三给自己挑出来解解乏的，然后被佛拉娜和二格格给撞上了。

“请问有个叫富察多罗的在吗？有他的信件，因为比较重要，所以我得亲自转交。”不等对方开口，五格率先说道，那人顿了顿，点头：“是我们家小少爷，你进来吧。”

将人带进门，直接去找弘晖。

“让他们以为你就是来查这事儿的，随后，暗地里的人手再去找这个官商勾结的账本。”弘晖说道，五格点头表示了解，顿了顿又问道：“要不要我给你留几个人手……”

“不用，晚上我自有安排。”弘晖说道，亲自起身将五格送到门口：“还要劳烦你给我父母带一封信，就说我现下已经在这边站稳了脚跟，他们若是愿意过来，就尽早收拾行李过来。正好现下春暖花开，广东这边的风景，可比顺天府好多了。”

“你们家给了大价钱让我带来了信件。”五格赶紧扬声说道，然后压低了声音：“她们两个都挺好，能跑能跳的，倒是你们，府门外怎么那么多人？”

“他们两个有几天没露面了，怕是对方已经起疑了。”弘晖说道，也扬声说道：“先让我看看信。”

没多久就有个人来开了门，巧了，认识。五格知道对方是弘晖身边的侍卫，对方认识五格是弘晖的亲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