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富察氏

大约是因为不好掩盖这味道？饭菜里，只有一道佛跳墙里面有异味，剩下的都没有，估摸这些人是以为他们没吃过佛跳墙？

反正不管是情况发生了什么意外，他们这出戏，按照弘晖之前的计划还是唱出来了。

几个人互相指责互相吵嘴，就将各自的弱点给暴露出来了。

可这样干瘦的女人,看起来也没什么武力，她是用什么震慑了张胖子和张姨娘的？

现在看不出来,但不妨碍弘晖他们立马就判断出来，这个张夫人才是隐藏在张胖子和张姨娘背后的主子。一直以来，在前面展露人前，好像自己真是青龙帮的头领的人，背地里就是张夫人的走狗。

“你和富察马齐的相貌，有几分相似。”张夫人冷笑一声,放弃了和佛拉娜的沟通，直接转向富庆。

所有的诉求，所有的弱点，都是和钱有关系的。

张姨娘脸上就带了些微微的得意——看来是之前她带着二格格花钱的策略起效果了。她就说嘛，这世上哪儿有人不喜欢钱的？就是真不喜欢的，那也是因为钱太多了，无所谓了。

只要花过钱，就没有不喜欢钱的。

张夫人静静的看着一群人争吵，然后，又静悄悄的消失了。

佛拉娜和二格格佯装醉酒，被富庆给送回去了，只留下弘晖和张胖子周旋——这也是弘晖的决定了，来可以，但什么时候走，怎么走，就得听弘晖的安排了。

弘晖是住在了张胖子家的，然后第二天，就带回来几瓶子福寿膏。

“我和他说了，要卖可以，但是，咱们自己不用，因为见过为这个倾家荡产的，我不愿意被人控制。”弘晖言简意赅：“这几瓶是张胖子的诚意，是换成钱还是什么的，他不管了。接下来，咱们就该进货了。”

他转头看富庆：“知道将东西送到哪儿吗？”

富庆点头，自然是要销毁了——但是，销毁之后，还得拿银子回来，作出东西是被卖掉的假象了。这个钱从哪儿来呢？

弘晖出京之前，拿了一个印章，凭借这印章，能从所有四福晋名下的产业里提取到银子。

这所有的产业，包括纺织厂，玻璃厂，珍珠厂，还有南北杂货铺子。

并不是只有京城才有这些厂子和铺子的，四福晋的生意，遍布天下。当然，这些厂子和铺子，最终的收益是有朝廷八成的。说是四福晋的产业，倒不如说是大清的产业，朝廷的产业。

弘晖已经将印章给了富庆了。

他们从几瓶子的生意开始做，慢慢的，就是几十瓶子，然后是一百瓶。

二格格想方设法的去拜见张夫人，但每次都没见到，只见到了张姨娘。她悄悄试探张姨娘，就发现，在臣服和惧怕之间，张姨娘对所谓的张夫人，也有几分愤愤不平。

二格格是窥探感情的好手——谁对谁有好感，谁对谁有恶感，她基本上看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她小时候进宫，宫里的女人人人都带着面具，人人都言笑晏晏，像是对周围所有人都十分友好一样。

但要真这样认为了，那可就要吃大亏了。

二格格吃过亏，所以她才练就了这样的眼力。

然后，现在，用这份儿本事，她成功的挑拨了张姨娘，将张姨娘隐藏起来的那点儿愤愤不平，给全部挖出来，放大，然后平摊在张姨娘面前了。

“你就没想过以后？现在孩子也没有，以后上了年纪，总不能还这样帮着张老爷周旋吧？”二格格问道，一脸的担心：“你之前说咱们是好朋友了，送了我许多东西，我就觉得，你是个好人，我只要一想到以后我就替你发愁。”

“张夫人那性子，日后怎么可能会容得下你在张家养老啊。”二格格叹口气：“她那性子一看就知道，对她没用的，她是连看一眼都懒得看的。”

张姨娘原本想说，自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将来张夫人定不会亏待了她的，但听到最后一句，就忍不住愣了愣——张夫人确实是那种，对没用的人和东西，连一点儿眼神都不会给的。

就好像当年，几个伺候她的丫鬟，要从中挑一个出来帮张胖子做事儿。她机灵，才被选上了。那几个没选上的，没用了，现在都在哪儿呢？

不想的时候不知道，现在想一想都要浑身冷汗了——要么死了，要么，不甘心的嫁人了，再也见不到张夫人的面儿了。

富庆和程三更是混在一起，硬是将自己变成了赌坊的管事儿——顺利见到了程三的上头人，然后，下一步就是要继续往里面进了。

佛拉娜也有收获——他虽然不能进内院，但是，却能从外面打听到许多青龙帮的消息，比如说，什么时候成立的，和朝廷有没有什么关系之类的。

她好就好在是八旗子弟身份，只要送上帖子，里长县令之类的，都会愿意给他个面子，见一见他的。

有时候，很多的小细节，都是掌握在这些小人物手里的。

正月一眨眼就过去了。

富庆已经打听广东的赌坊有多少是在青龙帮的掌控下了，二格格也已经成功的让张姨娘开始考虑后路了。佛拉娜也终于打听到青龙帮有多少个据点了，弘晖也将张胖子，从自己的上线，变成了自己的下属——他要的货物太多，张胖子供应不过来，只能是将弘晖介绍给了更上面的人。

二月初，富庆先拿回来一个账本，是赌坊的账本。

二月中，佛拉娜拿回来一个账本，是往年县令收税的账本。

二月底，二格格也拿回来几本账本——是张姨娘从张夫人那儿偷来的张家的账本。

三月中，弘晖终于拿到了能让这些卖大雁的人判死刑的账本了——同时，也摸到了这些人的上线，以及得知了青龙帮的帮主的身份——张夫人的亲哥哥的岳父的堂弟。

也就是张夫人大嫂的堂叔。

弘晖将这些账本都誊抄了下来，然后吩咐佛拉娜：“这次，你们是不走也得走了，账本已经到手，估计要不了多久，他们就要反应过来了。”

账本肯定是不止一本的，但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只带出来一本——剩下的都还在原地方。若是没人查账呢，这些账本的丢失是不会有人发现的。

但万一有人查账，这丢失的账本就隐瞒不了了，到时候，弘晖他们是绝对会暴露的。因为这段时间以来，只有他们这些生人在接触青龙帮。

“所以当今之际，是你们立马去福建，然后找了救兵过来。”弘晖说道，伸手摸摸二格格的脑袋：“也不用什么信物，塔山本人就是信物，我舅舅见过她，认得她的，十天之内，将救兵从福建带过来，你们能做到吗？”

该做的都已经做了，搬救兵这事儿显然是更为重要的。所以，这次二格格和佛拉娜也没有拒绝，她们重重点头，然后，就打算立马启程了。

同时，富庆大张旗鼓的从外面请了大夫，说是富察少奶奶不知道怎么了，忽然就病了。

床上躺着被诊脉的是二格格的丫鬟，红果则是假扮成佛拉娜守在屋子里——她跑得快，若是真有什么事儿，她也能立马去求救。

因着对外的说法是富察少奶奶脸上起了很多疙瘩，所以心怀芥蒂不愿意见人，除了自家相公，连吃饭都是在自己床帐里面，所以很理所当然的拒绝了许多外来的刺探。

弘晖每天都作出发愁的样子来。

富庆则是每天在街上转头，打听有没有什么好的大夫。

张夫人当然也介绍来有大夫，但是这宫里出来的人，哪个没有个装病的好手段？装的连太医都检查不出来，寻常大夫怎么可能会查的出来？

佛拉娜和二格格根本没坐马车，两个人黄昏时候混在人群里从城门口走的——塞给守门的士兵几两银子，出城的时候本来就查的不是很严格的，顺理成章的就走人了。

再到附近驿站买马——驿站的马儿当然不是随便能买的，但是，有钱能让鬼推磨，十两银子的马儿，若是给一百两呢，这十倍的利润足够许多人冒险了。

连夜骑马赶路，也就一日三餐的时候会停下来稍微休息一会儿。路上若是有遇上商队，也会花大价钱和对方换马儿——否则她们自己的马儿日夜赶路，肯定是撑不住的。

也就四天时间，他们就看见了福建的城门。

顺利进城，打听将军府的方向，然后去递帖子——什么狗眼看人低，他们穿的破破烂烂脏兮兮的样子，被人看不起的情况并没有发生，或许是因为当兵的，总有这种风尘仆仆的事情发生？

反正是顺顺利利的进门，顺顺利利的见到了五格。

佛拉娜不认识五格，但二格格是认识的，随着二格格一声二舅舅出口，佛拉娜就知道，这次的事儿，有六成的可能是稳了——还有四成，是张夫人他们发现账本被人给偷了。

换是不能换的，时间紧迫，再去模仿笔迹重新抄写，根本不是一两天就能办到的事儿。还不如直接偷走呢，只要没证据，张胖子他们就是看银子弹额份儿上，也不会立马将弘晖给怎么样的。

“胡闹！”听完二格格的说辞，五格就立马说道：“你们这群孩子可真是……有这样的事儿，为什么不早来说？万一你们要是中途暴露了什么，岂不是很危险？”

说完，也顾不上和二格格再说什么，立马就起身了：“你们两个且先在这儿住着，我让小厮和你们舅母说一声，她自会招待你们，你们也且在府里别露面，不要让人知道是有什么人带将军府上来了，我现在就带人前往广东。”

说完就急匆匆的走人了。

门口的小厮是五格心腹，立马就去找了五格夫人。五格夫人也相当机灵，在广东的不是富察小少爷和少奶奶吗？那在将军府的是将军府的两位表小姐就是了。

瞒得住自然好，瞒不住了，两位表小姐和富察少爷少奶奶什么的，自然是扯不上关系的。

有丫鬟来带她们去洗澡。

地方大了，伺候的人多了，两个人还是分开洗的。那真是，泡到温水里的那一瞬间，就感觉浑身的毛孔一下子就全张开了，那个舒坦啊，差点儿就让两个人像是没骨头一样摊在浴桶里了。

出来之后，再互相一看对方的穿着，就都忍不住笑。

“我都快忘记你女装的样子是什么样了。”

“还好意思说我，你之前总是盛气凌人少奶奶，现在忽然穿这样，变得好像一下子小了很多。”

“说起来，你也白了不少。”

“那是，整天脸上厚厚一层东西，见不着太阳，自然是会变白了。说起来，你也长高不少。”

“那是，天天跟着张姨娘出去吃香的喝辣的，我这个年龄，本来就是正在长个子的时候。”

也不知道谁先忽然笑了一声，然后，两个人就都忍不住笑。

笑完了，又开始担心。

“也不知道表哥他们的事情弄的怎么样了。”二格格先叹气，不管是亲疏还是责任什么的，她肯定是要先关心弘晖的，也并不是之前喊表哥喊习惯了，所以现在还叫表哥。

而是她不确定将军府是不是真的就安全了，弘晖的身份一旦暴露，他来福建之后指不定会遇见什么刺客之类的，所以，弘晖的身份是需要一直隐瞒的。并不只是为青龙帮的事儿而隐瞒。

佛拉娜笑道：“别担心，就算是最后……他们总有办法逃走的。”

性命之危的可能性……这也是安危自己的，做这种不要命的买卖的，还成立了大帮派的，和朝廷做对的，本来就是将脑袋挂在了裤腰带上的，出了事儿，那肯定是要将罪魁祸给先杀了的。

别说是皇子阿哥了，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断了他们的财路。

钱财这些东西，本就是让人上瘾的毒药。再加上那要命的大雁，毒上加毒，更是让人豁出去一切。

有小丫鬟来请他们，说是夫人给准备了饭菜。

这一说，两个小姑娘才猛然想起来，有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眼看到了最后了，着急赶路，不吃也不会怎么样，索性就没吃了。

然后，肚子也被提醒了，咕噜噜的叫起来。

五格的夫人很体贴，准备的是京城那边口味的饭菜，清汤面，还有几个清淡小菜。

“我想着你们赶路也累，吃些油腻的容易拉肚子，所以先弄点儿清淡的尝一尝。等会儿，吃完了去休息，睡一觉，晚上我给你们准备好吃的。”

五格夫人笑道，她自然也认识二格格。

皇家孩子嘛，肯定得好好招待。

吃完了饭菜有人端了清水让她们漱口，又有人拿了帕子给她们擦手，那伺候的叫一个周到。就好像，是回到了宫里，回到了府里一样。

赶路也实在是疲惫，两个人也并没有和五格夫人客气，直接就跟着丫鬟先去房间里休息了。不得不说，五格的夫人还真是挺能干，就洗个澡吃个饭的时间，她就让人收拾出来两个最合适的屋子，顺便配备了最合适的丫鬟。

屋子里的摆设不多，但看着很用心，让人感觉很温馨。丫鬟们训练有素，动作轻盈不出声，也很有眼色，帮忙更衣帮忙铺床，也绝不多问多说，这点就很让佛拉娜她们满意了。

躺下去没多久就睡着了，这一觉睡的那叫一个舒坦，连一个梦都没做，睡醒外面就已经天黑了，床帐里面更是一点儿光亮都看不见。

佛拉娜掀开帘子看了看屋子里摆放着的钟表，已经九点多了。

这会儿是肚子太饿了，所以才醒过来的。从中午十一点，睡到现在了，错过了晚饭，中午为身体健康着想，虽然饿，却也没敢多吃。

她伸手拽了拽床头的铃铛，有丫鬟立马过来了：“表小姐醒了？小表小姐还没醒呢，您看，是不是要叫醒她吃点儿晚膳呢？再晚就对身体不太好了。”

知道这个是大的，那个是小的，这丫鬟就明白该找谁拿主意了。

将军府的丫鬟，除了五格夫人贴身的几个，剩下的都是当地买的，自然也就不知道二格格的身份了。

佛拉娜点点头：“叫醒她吧，舅母可用了晚膳了？”

“夫人带着大少爷和大姑娘，都已经先用过了。”丫鬟笑着说道：“厨房里为您和小表小姐温着饭菜呢，这会儿吃肯定是热乎乎的，您是要去和小表小姐一起用，还是在这儿用？”

富庆神色都没变化，直接笑道：“那你可真是太有眼光了,不光是你这么说,我家里人都这么说，还有人以为我是马齐的私生子呢,可惜了，马齐不认我,要不然我现在也是个少爷了，也用不着为个前程就来这儿了。”

张夫人仔细看富庆脸上神色变化，然而富庆就是坦荡荡,确实承认他和马齐是有几分相似的，但绝对不承认他和马齐有关系。

弘晖在旁边尴尬的要命，还得给张夫人赔罪：“家里刚出了事儿，都是小孩子，之前一直在长辈的庇佑下……现在忽然成这样了，他们也还没长大，夫人多见谅。”

然后叹口气，低头端着酒杯来了一大口——他刚偷偷的检查过了，酒杯里是没有任何东西的。

富庆忙劝道：“老四你想多了，大嫂不是那样的人……”

从张夫人进门之后,所有的事情好像都变了一样。张胖子和张姨娘，原本的主子，现在变成了张夫人的奴仆一样。

张夫人自有自己的消息来源。

张胖子和张姨娘在明面上引诱这几个人的时候，张夫人已经派人去私底下打探这几个人的消息了——他们做的生意是要命的生意,怎么可能真的只看对方有钱就想将对方给拉进来的？

“夫人要是能帮我们介绍，回头我们定会答谢夫人。”二格格也赶忙说道，又看佛拉娜：“若是马齐大人肯帮帮忙，咱们哪怕是去王府做个侍卫呢，也比去福建奔前程强，福建那边，可是真刀真枪的，万一，万一……”

“若不是，那二哥你为什么也跟着出门了？都说长嫂如母，阿玛额娘没了，二哥你的婚事该谁做主的？你不留在顺天府等着成亲，你出来做什么？”

佛拉娜一脸讥讽的问道，富庆皱眉：“大嫂那族妹丑的猪一样，我死都不会留在顺天府成亲的。”

三言两语，几个人就吵成一团了。老二说老四假清高，二格格抱怨佛拉娜光会花钱不会赚钱，佛拉娜一开始还忍耐，后面就开始指责二格格不会持家。

不过是看在对方是满人的份儿上,这才想要稍微的动一动，若是，能将满八旗子弟拉进来，那日后，他们的势力指不定会渗透到朝堂上。真若如此，那青龙帮的地盘，可就不局限于广东这片地方了。

“夫人认识马齐大人？”佛拉娜将话题给扯回来：“若认识，能帮我们介绍一下就好了。你不知道，马齐的面儿是多难见啊，都是富察家的，按理说应该是互相帮忙的，可我们给下了帖子之后，一直等了半天，连个回信都没有，这马齐也实在是架子太大了点儿。”

佛拉娜急需钱，二格格想回到以前那种养尊处优的生活，富庆想自由自在，不成亲，光花钱。

弘晖想扔掉这几个累赘，或者，有更多的钱来养活这几个累赘。

她叹口气，有些不高兴：“我一早就说，咱们不要来这边，你非得说要赌一把……”

佛拉娜皱眉：“我若是不来找个前程，日后咱们可怎么办？阿玛额娘都已经没了，大哥将咱们分出来的意思你还没看明白？家里不养闲人，咱们若是不走，那就等着将分得的家产都交给大嫂吧，那你且等着，用不了三年，就让你身无分文的从府里滚出去了。”

没了这一群人,他们还能找到别的合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