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富察氏

二格格本来想张口说什么的，但话到了嘴边，她又笑眯眯的缩回到马车里去了——她懂，她可太懂了，这种时候是最不能打扰的，要不然原本酝酿好的情绪是很容易被打断的。

那什么，兵法说了，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情绪被打断的多了，有些话憋在心里就永远都说不出口来了。所以，为了以后，这情绪必须得顺顺利利的酝酿下去才行。

弘晖等了片刻也没听到佛拉娜的回答，也不着急，马儿哒哒哒的，他就笑着看佛拉娜：“怎么，觉得我说的没道理？”

当然，走丢是不可能走丢的，她爹还在后面跟着。

二格格忍不住皱了皱鼻子：“天底下怎么还有这样的女孩子？生怕别人看不出来她是什么目的？”

“天底下什么样的人都有，你现在看的，也不过是最寻常的。”佛拉娜笑着说道，自荐枕席的人,佛拉娜见过的比谁都多。这么说吧，若是男人本身是个不好色的，对于扑过来的女人能严肃拒绝,并且作出惩治,那以后这种事情可能就会杜绝许多，但若男人是个好色的,对于扑过来的蝴蝶蜜蜂，那是来者不拒,那就不用说了，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有第二个就有第三个。

这种话，不向来是受过情伤，心里对于感情绝望，然后才会发誓再也不对男人动心，再也不期望成亲的吗？

“这世界这么大，我总想全都走一走，看一看，我也想，既然来了这人世间一趟，总要做些什么，才不算辜负了人生这百年时光。”佛拉娜继续笑着说道，她伸手点了点外面：“你看那外面的清风，他想去哪儿就能去哪儿，抚摸一下小草，亲吻一下花朵，和树木玩耍，和大山较量，吹过春天，走过夏天，经过秋天，再给冬天增加几分寒冷，他是不是过的十分肆意？有干旱的地方需要雨水的时候，他就会将云彩带过去。火势太小维持不住的时候，他就帮忙送些助力过去。”

当然，坏事儿也不少做。

但是，他带来了改变，就不算是白来了这一趟。

弘晖恍然大悟：“你想和风一样？自由自在，不受约束？”

佛拉娜笑着点头，弘晖摇摇头：“怕是你现在，还没有和整个社会作对的力量，一个女孩子，好端端的为什么不成亲呢？你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第一反应是什么？心里浮现出的第一个答案是什么？”

不等佛拉娜回答，弘晖又说道：“再说了，你有没有想过，你想成为风，那遇上的另外一个人，说不定也是风呢？两股风合在一起，是不是也照样逍遥自在？是不是同样也能做很多事情？”

“或者，你没遇上另外一股风，但是你遇上了能助风势的气象了呢？”弘晖又问道，他看佛拉娜：“没有谁的人生就像是个话本，早就被固定好了路线的，人生嘛，之所以让人能一直往前走，不就是因为它充满了各种变化和不确定性吗？”

佛拉娜也不想和人分辨这个问题，总不能说那条路她其实是已经走过了吧？

所以，礼貌的微笑，点头表示赞同，但坚决不改变自己的说辞：“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目标明确，其实能比别人走的更远，坚持的更长久。”

弘晖还想说什么，但是佛拉娜已经不想交流了，只转头问二格格：“是不是肚子饿了？我看你都有些没精打采了。”

二格格忙为自己辩解：“不是没精打采，我就是觉得这一路都是树叶子，没什么看头了。”

“那咱们来做个计划？”佛拉娜问道，二格格看弘晖，表示自己是帮不上忙了，然后就被佛拉娜拉着看关于山东的那些资料——是弘晖想法子弄来的，有最近几年的游记，还有各种气象报表，报表这东西也是现在的皇后娘娘，当年的四福晋给弄出来的。

特别的清晰明了，一看就懂，还能清楚明白的作出对比，这东西一弄出来，就得到了大力推广。但是一般来说，都是朝廷文书，民间是很少能弄到这些东西的。

而且，这东西还有一个好，因为有对比，所以但凡有什么灾害之类的，就很少能弄虚作假了，总不能上个月的天气还是很好的，下个月忽然就出现水灾旱灾之类的吧？

真要出现了，那说明什么？说明当地官员不合格。

自然灾害这一类的，从不会猛然间出现的，除非是泥石流或者暴风雨之累的，但能形成大面积灾害，让朝廷得拨款派人才能度过的，大部分都还是有前兆的。

比如说，水灾之前还能会有连绵雨水。旱灾之前可能是早已经三四个月没下过雨了，雪灾之前可能是天气非常寒冷。

所以这东西也算是造福大众了——至少贪官会收敛很多，不会糊弄朝廷说有大灾害，所以粮食减产人口减少之类的。

佛拉娜她们首先是要找那些游记，然后挑出来个好地方居住——他们又不是钦差，需要调查什么贪官污吏。青龙帮的事儿就是凑巧了，她们可从没忘记他们出门是游学来的。

既然游学嘛，那肯定得挑好一些的地方去了。比如说，学习氛围强的，或者风景优美的，再或者有当地特色的，反正总得有个理由才能去的。

佛拉娜首先孔孟之乡，游学嘛，肯定得学。

二格格首先趵突泉，既然来了，怎么能不看看，不尝尝这天下第一泉呢？

两个人虽然有不同意见，但也犯不着争吵——反正她们时间大把的有，为什么不能两个都去？不就是时间早晚的事儿吗？

于是，抓阄决定先去哪个——佛拉娜可能是运气不太好，被二格格给抓了头筹，她们的下一个目的地就变成了趵突泉了。

弘晖和富庆并不插嘴这种事情，反正他们两个跟着跑路就成了。四月份的天气，已经是春暖花开了，路上到处可见各种野花野草。

佛拉娜是个喜好花草的，偶尔路上休息了，就和二格格拎着小篮子去摘花，弄一把回来修剪修剪，然后插在花瓶里，摆放在马车里的小桌子上，给枯燥的赶路时光带来一抹春光。

尤其是佟明月送的小花盆，佛拉娜更是照顾的特别周到，浇水，松土，晒太阳，偶尔还让人抓了蚯蚓让它在花盆里住个两三天——当然这时候小花盆就得放在别人的马车上了。

大多数的女人都是怕这些软体的东西的，尤其是蚯蚓还滑溜溜的，捏着黏糊糊的，更添了几分恶心。佛拉娜是这大多数里面的其中一个，倒是二格格胆子大，还能亲自上手抓呢。

“你别嫌弃蚯蚓，这东西还是一味药材呢，作用大着呢。”二格格笑眯眯的说道，佛拉娜瞄一眼，激她：“我也觉得蚯蚓的作用大着呢，不光是能做药材，还能用来钓鱼，听说养鸡也是很好用的？要不然，你想法子养几天，看能不能总结个养殖蚯蚓的法子？”

用蚯蚓养鸡是听红果说的，庄子上的人都知道，用这个养鸡鸡就比吃粮食的长的更肥大，下蛋也勤快，别人家两三天一个，吃蚯蚓的能一天两个。

二格格倒不觉得这话是讽刺，她歪着脑袋想了想，一拍手：“别说，这还真是个办法。蚯蚓喜欢潮湿的地方，咱们回头弄个小黑屋子试一试？”

“你自己弄，别拉上我，我怕这东西。”佛拉娜很干脆，人都有弱点嘛，她也有。

二格格也不勉强：“好，那我可得弄的严密一点儿，免得这东西钻出来了吓着你了。”蚯蚓善打洞，也不知道能不能从屋子里挖洞钻出来。

镖局将人送到济南就和他们分开了，当然，弘晖得给人家报酬，这次的镖局没上次的热心，也没给他们介绍中人什么的，所以他们暂时只能去住客栈。

然而到客栈一问，他们才知道，草率了，这边的客栈那是真贵啊。在广东那边的时候，上房一天也才八十个铜板，这边居然翻倍了，要一百六。

他们光是主子四个人，还有两个丫鬟，两个车夫，两个明面上的小厮——虽说不至于都住上房，但是只四个上房，一天也就差不多一两银子了。

“住三天吧，明天就去找找房子。”弘晖说道，剩下的三个连忙点头——自打佛拉娜做了女装打扮，她就不是队伍里的老大了，现在是弘晖变成了领头人了。

当然，算账的事儿还是佛拉娜的，但是像给钱，拿主意，这些明面上的，就都是弘晖做主了。

“客人是外地来的？”掌柜的听他们口音就笑着问道：“我刚才听说你们要租房子？”

“是，掌柜的可认识靠谱的中人？”弘晖笑着问道，那掌柜一边登记一边说道：“那肯定认识，这街上就没有哦我不认识的，你几位，等会儿出了门往右走，经过两个路口，往左拐，然后找一个胡同，胡同口有一家姓刘的，门口挂着一个幡，很好找，他们家就是做中人的。”

像是这种客栈，和租房的中人们基本上都是有合作关系的。从客栈推荐过来的，掌柜的都会有提成拿。

这种潜规则大家都知道，弘晖自然也就不用多问了。先让人将行李给放回去，然后自己带着两个要凑热闹的女孩子去找中人。

刘大叔三十多，长的高高胖胖，一看就是家世特别好的。

“是张掌柜介绍来的啊？那你们可真是找对地方了，这一片，就没有我不知道的宅子。来，你们先说说自家要求。”刘中人笑着问道。

首先，得是两进或者三进的院子，大点儿小点儿都可以，反正他们最多也就住一个月。若是到时候要延期什么的，到时候再说。

其次，得找个当地的厨娘，手艺要好，还能听得懂官话。

刘中人听着他们说，然后翻一本本的账册，等他们说完，就一拍那些账册：“正好，有两三个比较合适的，都是好房子，重要的是，家具都有，免得你们自己准备了。我看你们也不像是要长期住的，那自己买的话就浪费了。”

是啊，又不带走，买回来也用不了多久，那真是浪费了。

第一家是在街市口，特别热闹，出门就是菜市。门口都有摆摊子的，关上门也能听见外面的鸡鸭声音。

看一眼，弘晖就摆手了。

中人也不多说，直接看下一个。

不过，大都差强人意，弘晖他们也不着急，毕竟客栈那边也租好了地方，晚上还是有地方住的。

山东这边宵禁是比较严的，也就是晚上七点，城门就都关闭了，巡城司就开始出动，不允许人外出上街了。

“这可不太好，说明这边的治安有点儿问题。”二格格听着外面的动静，和佛拉娜交流自己的感想：“否则衙门也不会想法子将人都圈在自己家里了。”

越是晚上热闹，才越是说明一个城市很安全——大晚上大家都敢出来玩儿，那不是安全是什么？

“官府倒是有心。”佛拉娜说道，弘晖摇摇头：“并非是官府有心，只是官府太懒，不愿意多出力，又不愿意担责任，这才想到了宵禁这个法子。”

衙门真要有心，怕是早就将治安给治理好了，还用用宵禁的法子？

各说各的道理，小二过来给他们送茶水，听见一两句，就赶紧提醒：“客官，咱们店里不谈朝廷事儿。”

弘晖冲佛拉娜挑眉——看吧，这衙门估计也不是什么好鸟，要真是好的，还怕人说？

佛拉娜向来宽和，也笑——可能是因为伙计胆子小？

弘晖嗤笑了一声——那京城的伙计怎么没有胆子小的？在京城的客栈，那多得是讨论国家大事儿的，不管是书生还是平民百姓，大家说起来也都脸红脖子粗的。甚至，还要讨论一下皇家八卦，也没见有人因为这个就被抓起来啊？

皇上经常说，堵不如疏，为的什么？越是不让说，才越是有人说。

佛拉娜轻轻放下茶杯，看了一眼掌柜方向——可能是当地官员比较严厉。若真是贪官污吏，那掌柜的怎么老神自在的，半点儿不害怕？

当地官员好不好，你得看当地百姓过的好不好。今儿出门，见到的人，大都是看得过去的，穿的普通，吃的普通，连掌柜的客栈都平和的很。

官员治理地方的政策不一样，那表现出来的政令也不一样，若是百姓们过的好，那什么样的政令，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必要去分个对错。

弘晖点点头，若是只看政绩的话，其实是不用分的太清楚了。

二格格忍不住诧异：“你们两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别的地方，到底是在交流什么？我怎么一点儿都看不懂的？你们自己就看明白了？”

富庆也纳闷：“看出来什么了？是不是这地方有什么不对的？还是咱们又和之前一样，遇上了类似于青龙帮那样的存在？”

要不然这两个怎么不开口说，只打眼色呢？不就是怕被人听了墙角跟？

佛拉娜这才反应过来，她和弘晖就靠打眼色交流了半天——也是奇怪了，她怎么能看出来弘晖的眼神是在表达什么呢？更奇怪的是，弘晖为什么也能看出自己的眼神在表达什么呢？

对面，弘晖端着茶杯笑眯眯——还说自己不成亲呢，看看，感情上，她总还是个正常少女，也会和人有默契。这说明什么？说明那颗心还有一点点儿的枝叶，只要日后坚持浇水施肥，总还能将小苗苗培养成参天大树的。

但是，得有耐心，得一点点儿来，温水煮青蛙，将来才能将这青蛙给捞到自己碗里。要是太着急了，将青蛙给吓跑了，就不一定能逮得住了。

水到渠成嘛。

他这辈子，从自家阿玛身上学到的最好的办法——做猎人，得有耐心。尤其是一个值得你付出一辈子的猎物，你更是得有一辈子的耐心才行。

“没说什么啊，你看错了。”二格格还在等回答，佛拉娜轻咳了一声，转移话题：“咱们明天再去看房子，是不是得找个有水井的房子？要不然就得天天买水吃了。”

二格格有些狐疑，但还是顺着这话题说了下来：“买也行，不耽误事儿，正好咱们可以买点儿趵突泉的水来吃。至于洗衣服什么的，买点儿便宜的。佛拉娜，咱们的银子够用吗？”

哎呀，不容易啊，小公主现在是终于学会操心生计了吗？

就是她跟着弘历去山东,一路上生病不舒服，弘历都还能打着她的旗号找女人呢。

世人后来说她是气死的，其实也不算是无风起浪,这其中总要有点儿捕风捉影的东西的。

佛拉娜就挺奇怪的——我又不是你妹妹，你知道你妹妹的回答不就完事儿了吗？怎么还得管一管外人的婚事呢？

但又有些不自在，就好像弘晖的眼神是夏天的太阳光一样，明亮的简直是刺眼了，那亮度，她都想躲闪开。就连二格格，一向迟钝，这会儿居然也察觉出弘晖这眼神有点儿不太对了。

洁身自好从另一方面说，就是有责任感，有自制力，知道轻重，能作为人，控制得住体内兽类的本能。

这样的女孩子,无知，胆大，又爱财,不管是弘晖咱们打发，都还是可以达到目的的。他们一群人远远的从村子里离开了,还能看见那女孩儿沉默不吭声的跟在后面走呢。

这世道,有女人愿意用自己的聪明才智拼搏,也有女人仗着自己的相貌身材为自己谋生。

“还是表哥太吸引人了啊。”二格格感叹，佛拉娜就笑：“难道不是表哥的装扮太有钱了吗？”

他和周围的侍卫们说道：“咱们啊，就是得讲究一些，真要在外面打野食，也得挑一挑，可别什么货色都要，那后面要是出事儿，可就不一定能兜得住了。”

这样的人，不管做什么事儿大多是会成功的，除非是运气真的太背了。

二格格笑眯眯的，也不害臊：“表哥你放心，我以后要成亲啊，肯定要找和阿玛一样，或者和大姐夫一样，只一心一意的男人，像是那种见一个喜欢一个的，我保证连一个字都不会和他多说。”

弘晖视线放到佛拉娜身上，像是在等佛拉娜的一个回答。

富庆跟在马车旁边就很不服气了：“难不成没钱我就不吸引人了？要我说，还是那女人心太大，一上来就挑战最高难度，她要是稍微有点儿自知之明，一上来先找我，那我……”

看到佛拉娜的眼神，顿时尴尬一笑：“那我肯定也得拒绝是不是？这样小门小户出来的，本身不懂规矩，你要是带回去，万一要是冒犯了哪个大人物，那岂不是个麻烦？就算是你将人关在后院，那不懂规矩也挺麻烦的，今儿冲撞个额娘，明天冲撞个嫂子，后天冲撞个嫡妻，那简直就是个祸害。”

佛拉娜无奈：“有道理，但对我说是白说了，因为我这辈子，就没想过成亲的事儿，所以不管别人是什么样的，都和我无关。”

弘晖挑眉，完全没想到还有这么一个回答。看起来不像啊，小小年纪，十三四，以后也没订过亲，也没有特别亲密的男性的朋友，那怎么会说出不成亲的话来呢？

这话说的粗俗，佛拉娜冲他摆摆手了，让他到另一边说去。

弘晖顺势就替补了富庆的位置：“你哥哥说的有道理，男人嘛，要是在这方面清醒了，那在别的方面定然也不会太差。所以你们两个日后得擦亮了眼睛，若是有这种饥不择食的，那可一定看都不要看。”

要说吸引人，那富庆的相貌也不错啊。但是，两个人站在一起，一个穿着锦衣带着玉佩香囊，一看就是大少爷，一个穿着普通身上连个装饰都没有，一看就是跟班儿的，那攀龙附凤的女人会选哪一个，这还用摆明了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