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0 章 第 130 章
“贞节牌坊倒是比南边的少。”佛拉娜说道，实际上从雍正爷登基到现在，朝廷就已经不再颁发贞节牌坊这种东西了，但是，先皇时候有的，总不能拆掉吧？所以，还是会有不少人用这东西来为自己谋利的。
佛拉娜曾经看过山东这边的书，这边倒是少有听说一大片一大片的贞节牌坊——在南边都还有以牌坊命名的地点呢。牌坊街，牌坊镇什么的。
“也不是没有，就是少。”佛拉娜补充了一句，二格格就皱眉：“就感觉很奇怪，一方面吧，觉得这边的女人地位好像特别低，连吃饭都吃不上，一方面又觉得寡妇嫁人很正常。”
这边的三进院子，租下来一个月也才八两银子，关键是带了家具，什么桌子椅子炕，这都是齐全的东西,免得他们再费心去买了。
炕这东西不罕见，宫中也有，二格格在宫里的时候住的公主所,暖房里就带了个炕。当然,其他地方为了好看什么的，也会放个床铺,千工床什么的，小房子一样的,好看是好看了，就是不怎么自在。
用皇后娘娘的话说，就是放下床帐嫌憋得慌,掀开床帐嫌空得慌。
若是皇后娘娘在，大约一句话就能总结了，在现代，都还有大学就是个小型社会的说法呢。
一个地方的学院如何，很大程度上，也是这个地方的官场的一个小投影。
官场黑暗，充满了尔虞我诈，那么这个地方的学员，也定然是充满了你争我多，陷害污蔑之类的事情的。
相反，官场一派明朗，像是一汪清水，那学院里的人也必定是赤诚和善，友爱互助。
“既然如此，那咱们接下来，是不是就能好好休息了？”富庆别的没抓到，就住到这个关键问题了。不用查贪官，不用暗访黑帮，那接下来岂不是就要享福了？
“嗯，也算是享福了，你反正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佛拉娜笑着说道，她转头看二格格：“咱们要不要开个铺子或者工厂什么的？东北这边，我听说有一种草叫乌拉草，做鞋垫可以防臭，咱们弄个小作坊，做些鞋垫回去卖？也算是赚个路费。”
臭脚这种事情，真的是从古至今没有什么改变。
有钱的人家呢，会买点儿药粉撒到鞋子里面改善味道。没钱的人家，那真的是只能臭着了。但是，有钱人家也并不是有钱就能彻底杜绝臭脚了。
你想想，男人，整天将脚捂在靴子里面，一天下来，汗水都能将鞋帮给打湿了，那到晚上脱掉鞋子，里面会是个什么味道？
东北这边的鞋垫那是出了名的，佛拉娜都听说过，但是，为什么没有大面积的卖呢？因为这东西利润薄，一双鞋垫才几个钱？有钱的吧，看不上。没钱的吧，自家做一双鞋垫还不花钱呢。
“咱们给做的高档一点儿，再用药水浸泡浸泡。”佛拉娜可太知道这些买家的心思了，就和二格格凑在一起出主意：“总之，就卖的贵一点儿，别人三文钱一双，咱们十文钱一双。”
这个倒是好，二格格赶紧点头应了。
两个人也是很有干劲儿了，今儿做决定，明天就出门看铺子——也不完全是铺子，这鞋垫在山东不一定能卖得出去，她们主要就是找能做工的地方，总不能招聘些人到自家去编制鞋垫吧？
所以得找个小院子，得前面是铺子——做鞋垫得有原料吧，这个收购区域啊，一定要和做工的区域分开，要不然就很容易出事儿。
倒不是佛拉娜想将人想的太坏，而是贪小便宜这种事情，真的是杜绝不了。
所以倒不如索性分开，前面收购，后面做工。哪个也不牵扯哪个，收购的是当场给钱，做工的是按件给钱，大家清清楚楚结账，也免得出纠纷了。
厨娘给介绍了两三个妇人，说是做活儿特别利索的。富庆帮忙在街上找了几个小孩子，用糖葫芦雇佣他们帮着喊了几嗓子收购乌拉草之类的话，然后，这生意就算是支棱起来了。
当然，他们没打算在这边出手货物，那一开始肯定是只有出钱的份儿的。
出的佛拉娜看着那账本都有些心疼，一天天的，光是这铺子的钱就得是一笔。
“有人在吗？”佛拉娜在二进院子看账本，二格格今儿是去铺子里面了。她恍惚就听见有人砸门，还有喊话，佛拉娜就赶紧问红果：“是不是敲的咱们家的大门？”
“姑娘您等等，我这就去看看。”红果赶紧应声，但没多久就有些郁闷的回来了；“是衙门的人，说是要找咱们家当家作主的。”
佛拉娜也有些惊讶：“衙门的？衙门找我们有什么事儿？咱们可没犯法，难不成，是咱们身份暴露了，她们是来拜见弘晖阿哥的？”
但也不应该啊，真是身份暴露的话，该是山东巡抚来上门的吧？最不济了，也得是知县县令什么的吧？刚红果可说了，就几个衙役。
“你请他们进来吧。”想了一下，佛拉娜说道，红果忙应了，没一会儿就带了几个衙役进门。
其中一个，左右看了看，就皱眉：“小妹儿，你们家能做主的人呢？你爹，或者你兄弟在吗？”
佛拉娜一看就是没出门的小姑娘打扮，所以也不用问夫婿了。
“我就能做主，几位爷请坐。”佛拉娜笑着说道，示意人落座，又让厨娘去端茶水点心。
那领头的就皱眉，脸色不怎么好看：“小妹儿别捣乱了，你一个姑娘家，能做什么主？这事儿大，你做不了主，赶紧叫你们家当家的吧。”
“我能做主，您说就是了。”佛拉娜坚持，那领头的还想说什么，他身后的兄弟拉了他一下，又冲佛拉娜笑道：“是这样的，咱们县上呢，打算修一下城中主路，但是衙门钱不够，就准备分摊到各家各户，毕竟，这路修好了，也是各家各户走的多是不是？”
佛拉娜就忍不住挑眉了——半个月前，弘晖还说，从那学院感觉到这边的官场氛围不错呢，这才没几天，就要打脸了？
“请问修的是哪条路？”佛拉娜问道，那衙役就伸手掏出来一张图纸，伸手点点点：“这条，这条，一共十六条，其中你们家就在这条路上。摊钱呢，也主要是这条街上你们这几家一起出，咱们县老爷已经打听好了，这么长的路，总共需要水泥五十斤，再加上泥土什么的，大概是二十两银子，再加上人工工钱什么的，一条路三十两，这条街总共是十八户人家，一家分摊二两银子。”
“差爷，十八家，一家二两，这就是三十六了。”佛拉娜笑着说道，那领头的还有些诧异呢：“小妹儿还会算账啊？那你怎么不算算这请了工人做活儿，给不给人吃饭呢？至少这条路得修六天吧，一天吃一两银子的，贵不贵？”
佛拉娜就很耿直了：“吃龙肝凤髓啊？”
一斤大米才多少钱啊，就算是四个菜，两荤两素好了，请十个人，一天顶多是吃一百文。一两银子，那可就是一千文了，转眼翻十倍啊。
“你这小妹儿怎么说话呢？那不吃龙肝凤髓也得吃点儿好的吧？要不然哪个有力气给你干活儿？反正县老爷就是这么算的，你赶紧给钱就成了。你家这宅子不算小呢，二两银子你又不是给不起。”
衙役说道，茶水也喝了，点心也吃了，这会儿就开始吵吵着让佛拉娜掏钱了。
苛捐杂税，说的就是这种情况。要不说三年县太爷，十万雪花银呢？当官的想要钱，那可太简单了，今儿是修路，一家二两，全县至少三百家，那就是六百两了。
后天说要挖坑，一家一辆，那得多少了？大后天再修河沟，大大后天再开道场，大大大后天再卖朝廷的粮种。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能有三百天是找借口要钱的。
佛拉娜摇头：“这钱啊，我可给不了。”
“哎，小妹儿你刚才不还说你当家的吗？”
“对啊，当家的给不起银子啊？”
“你家住这三进院子呢，二两银子给不起？”
“你可想好了，你要是不给钱，这修路可不从你门前走，到时候你一家走这泥土路。”
“一条街都整整齐齐的，就你们家门口没修路，好看不？”
一开始还很和气，反正就是规劝为主。但佛拉娜一直咬死了说不给，那衙役就叹气了：“也是读书人呢，白长了个聪明脑袋，你这钱要是不给，我听说你家是开铺子的对吧？你这铺子开的正规不？经得起我们查吗？别的不说了，以前查个两三次，你这铺子还能开不？”
“听说你们家吃水都是买的啊，你说这要是买不到水，你们家吃啥？”
后面就开始威胁了，佛拉娜总算是找到个插嘴的机会了：“不是我不愿意交钱啊，差爷，你们来之前没看过衙门的红票吗？我这宅子，是租来的，不是买的，我也就租住一个月。”
佛拉娜笑眯眯的：“这以后修路不修路的，也和我没关系啊，我又不打算走是不是？”
她起身作出送客的样子来：“你们啊，回去看看那红票，该找谁要钱找谁要钱不就成了吗？我是真掏不起。”
几个衙役倒是没纠缠，该走就走了。但是佛拉娜正要关门的时候，隔壁探出来个脑袋：“你没给？”
“大娘您给了？”佛拉娜反问道，那大娘就点头：“能不给吗？不给你以后吃什么喝什么？县令说不许来这条街卖水卖柴火，那肯定就没人敢来。”
她叹口气：“这才是今年头一遭呢，等天气再暖和点儿，县太爷想拿捏咱们，那法子可多了。”
“我听你口音就知道是外地的，我奉劝你啊，别以为自己是外地的就能跑得了了，你外地的，没县太爷的允许，能走出这县城吗？我看你家也不少那几个银子，倒不如花钱消灾。”
那大娘说完，也不等佛拉娜有什么反应，啪的一下就将自家院门给关上了。
能住这条街的，都不是什么穷人家，隔壁那院子可也是两进了。
佛拉娜挑挑眉，又忍不住笑了一下，也退回到自家院子里，随后就关上了院门。
二两银子，对她是不多，但若是寻常家庭，就比如，真的是这三进院子的主子，二两算不算多呢？给了，不伤筋动骨，也不是说家里就活不下去了。不给的话，县太爷真要找点儿事情，也是挺好找的。
“姑娘不好了。”她正想着这二两银子的事儿，二格格身边的丫鬟，就急匆匆的冲进来了；“几个衙役将我们姑娘给抓走了，说是我们姑娘可能是什么白莲教的人，是反贼。”
小丫头都快急哭了，这好端端的姑娘家，怎么能进衙门呢？
“那几个衙役长什么样子？”佛拉娜忙问道，若是同样几个人，那今儿这事情，很可能就是直接冲着自家来了。找别的街坊邻居要钱可能就是个障眼法了。若不是同样的人，很有可能也是早就盯上了自家了。要钱什么的，就是个借口。
小丫鬟抹着眼泪仔细想了一下——她要真是个光会哭的，那二格格出京也不可能带着她啊。
“领头的有这么高。”小丫鬟伸手比划了一下，仔细描述，那说的特别形象，红果立马一拍手：“就是刚才那人。”
“行，事情我知道了，红果，你去找表哥回来，你和我一起去一趟衙门，对了，店铺关了吗？”佛拉娜一边去书房拿帖子一边问道，小丫鬟忙点头：“锁好了，那几个衙役一将我们姑娘带走，那剩下的帮工们就跑掉了，生怕连累他们，我索性就将店铺给全锁上了。”
佛拉娜点点头，又叫了个侍卫跟着，几个人就往衙门去了。
当然，县太爷不是那么好见的。帖子倒是送进去了，但是站在外面等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有个十分傲慢的小厮出来说县太爷正忙着，没空见人。
佛拉娜想了想，索性就直接将银子塞给了那小厮，问他知不知道二格格的下落。
大约是银子到手，那小厮就算是一脸傲慢刻薄，也总算是给佛拉娜说了准话——二格格被带进去问话了，因为事关白莲教，十分严重，所以并没有关押到寻常的大牢里面，而是被关押在县衙厢房那边。
这话呢，算是看在刚才的银子上，说出来让佛拉娜安心的——关在大牢里，那名声可就要受影响了。没出嫁的小姑娘先到大牢里面转一圈，不管什么年代这说出来都很不好听啊。
若是只在县衙里面问话，那倒是没那么难看。
“我们若是想见见人呢？”佛拉娜问道，那小厮鼻孔朝天，哼了一声：“见什么见啊，还没查清楚到底是不是白莲教呢，你们见面了要是偷偷窜口供了怎么办？等着吧，我们县太爷会先查清楚的，你放心，我们县太爷，那是清廉如水，爱民如子，绝不会冤枉一个人，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反贼。”
他说着就摆摆手，扭头回县衙里面去了。
二格格的丫鬟着急：“姑娘，咱们现在怎么办？”
“等表哥怎么说，要么，现在先将你们姑娘带回去，要么，咱们放长线钓大鱼。”佛拉娜说道，一个贪官，总不可能只一个人贪污，要么是周围人都如此，要么是背后有一个大人物。
就看弘晖怎么选了。
但过了片刻，她还是说道：“去拿三百两白银，就说，咱们姑娘住不惯县衙，能不能请县太爷通融通融，让咱们姑娘回家去住，县太爷若是怕放跑了人，就安排几个衙役在院子外守着好了。”
到底是先将人给带出来好一点儿，二格格再聪明，也就是个女孩子。女孩子天生在体力上差男人一等，若是真遇上了什么事情，没有侍卫，没有丫鬟帮忙，那可真是要抓瞎了。
什么贪官污吏的，也不着急这一时半会儿。得先保护好了二格格，剩下的再说。
小丫鬟顿时十分感激，忙将自己刚才带着的荷包拿出来，佛拉娜捏了捏，就又上前：“听说县太爷想修路，我们呢，虽然是外地来的，但也有感于县太爷的爱民如子，就想表示一下我们的心意，还请通传一下，请县太爷允许我们为这修路的事儿，尽一份儿心意，出一份儿力。”
租住好之后，也就一天功夫就收拾齐整了——铺床叠放衣服，这些事儿,佛拉娜和二格格现在做起来也是十分熟练了——衣服只要展开挂在架子上就行了,有些棉衣什么的,因着路上带着不方便，也都已经送人了。
反正他们洗也不方便，还不如直接换新的呢。
可是，厨娘也说了，女人吃饭不能上桌，女人不能和男人一起吃饭，得等男人都吃完了，伺候完孩子了，才能吃点儿残羹剩饭。家里面来客人了，女人也不能出去见，嫁人之后就不能回娘家了。
感觉就像是卖身了一样，一旦出门嫁人了，就被从娘家卖到了夫家，生是夫家的人，死是夫家的鬼。
“这边民风是比较彪悍，但是女人的地位……”二格格就忍不住皱眉，实在是有些太低了，倒不是说女人不赚钱什么的，相反的，这边出门的女人，比南边的还要略多。
最终他们租住了个三进的小院子,山东这边，地广人稀，宅院其实并不怎么值钱,不像是京城，一个三进的院子,你要是租的话，一个月没个十七八两就别想了。
厨娘也是中人给介绍的，别的不说，山东炖菜那做的是一个地道。第一天就给做了大乱炖，什么都有，木耳肉丝粉条白菜，也是奇怪了，白菜居然都能放到这个时候。
看起来是乱糟糟的，但吃起来，别说，味道还真挺不错的。就是吧，份量太大了，厨娘给做的一大锅，端上就是一大盆，粉条用筷子夹也不好夹，吃起来稍微显得有那么点点儿狼狈。
吃的饱饱的，大家就都分散开各自准备做自己的事情了。和在顺天府的时候差不多，该打听学院的打听学院，该看这边女子工厂的看这边女子工厂，该整理风俗人情的整理风俗人情，大家都是早出晚归，各自忙碌。
就算是皇上早些年下令禁止裹小脚了，但南边还是有许多女孩子被家里强迫折断脚骨，裹成畸形的。可这边就不是很多，至少二格格到现在也没遇见几个。
可能是裹脚之后不出门了？
但从街上讨生活的女人数量上来说，这边还是要略微多一些的，店铺里多的是女人招呼，外面摆摊子的，挑担子的，也不少女人。
“这边还有什么特色菜，明天接着做就是了。”弘晖吩咐一边等着的厨娘，厨娘高高胖胖的，忙笑着说道：“俺们这嘎达还有小鸡炖蘑菇也好吃，明天做这个？”
那行啊，买鸡买蘑菇，只管去，佛拉娜不差钱。
“地域不同，风俗也不同。”弘晖说道，然后又说自己的发现：“这边的官员应该是挺不错的，至少我在学院呆的这几天，就发现大家读书的氛围很悠闲。”
和一个地方的官场最接近的是什么？肯定是学院啊，因为学院的学子都是要科举的，他们就是官员预备役，在没有进入官场之前，他们肯定会多多少少的接触到一些官场上的事情和人的。
但是很有默契，早上一起吃饭，晚上一起吃饭。尤其是晚饭之后，大家吃完了也不着急走，稍微说两句话，聊一下天儿，总结一下自己白天里所见所得。
怎么说呢，就像是个小型学院，大家晚上还要考试总结一下。这样做的好处就是互通有无，谁遇见了什么事情，看出来了什么，别人就不用再去寻找一遍儿了，直接就能得到结果。
二格格笑道：“冬天吃这个肯定最舒坦了，吃完一身汗，热腾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