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富察氏

“我们呢，作为贴身丫鬟肯定是看不得自家姑娘受苦的，所以我们打算到处求神拜服，想给姑娘求子。”佛拉娜接着说道，说完两个人对视一笑，一伸手，击掌，好了，这个故事圆满了。

至于县令说的什么为哥哥求情，所以要求神拜佛诅咒县令什么的话，那就等着“佛拉娜”和“二格格”去做吧，和她们两个“丫鬟”是没什么关系的。

这个尼姑庵并不是很远，马车一个时辰左右就到了。

佛拉娜的稍微好看点儿，毕竟以前嫁人了，女红就做的比较多了,有经验了。二格格则是一开始就没学过，后来勉勉强强,连个锻炼的机会都没有。这样一来，高下立见。

富庆拿着自家妹妹的心意，高兴的翻来覆去的看：“带上舒服多了，多谢妹妹，妹妹一番心意，辛苦了,回头我给妹妹买胭脂用，或者妹妹喜欢什么首饰？”

弘晖则是拿着二格格的劳动成果，有些无语,二格格在劝他宽心：“你想想,虽然看着不怎么好看，但是耐用啊,也好用，你带上去试试就知道了,保证不会磨到你的手。就算是你真的很嫌弃这手套的表象，可是你想想，带上之后就不会让手受伤了,这样一想是不是外观就不很重要了？”

等这两个丫鬟进门，不到一刻钟，整个尼姑庵都知道今儿来了一条大鱼——光是功德箱都给塞五十两银子，那求签啊，挂福啊，香囊啊，可不得再来一套了？

“姑娘求什么？”果不其然，等她们进了大堂，刚在三清前跪下，就有人来问了；“我看两个姑娘面带愁容，像是有什么心事。不如求个签？正好我们的顺心大师今儿在，可以帮你们免费解签。”

二格格看佛拉娜，佛拉娜叹口气：“我们是做丫鬟的，我们能不能帮我们夫人求个签？”

不管给谁求，反正只要给钱就成。于是签筒就被塞到了佛拉娜手里，佛拉娜心里默念希望这次的事情能成功，然后刷刷刷，甩出来三支签。

上上签，中上签，以及，下下签。

这个手气也是没谁了，差点儿将整个签筒一网打尽了。

那旁边看着的尼姑也是一脸难尽的表情，然后就带着她们往另外一个尼姑那边去了。这时候，二格格编造的故事就派上用场了，反正小丫鬟是忠心可嘉，那家里的夫人是实在是太可怜了。

然后两个人又在尼姑庵吃了一顿素斋，花了一笔香油钱求了个生子符，这才心满意足的坐着马车回家。

马车照旧是在另外一条街停下，两个人拎着大包小包的走路回去，遇见人了还是要热情打招呼，进了门才没形象的摊在椅子上：“没想到有一天，就连购物都成了负担了。”

佛拉娜还是坐得规规矩矩的，抿了一口水，才说道：“因为买的不是你想要的，要是今儿买的都是你喜欢的衣服首饰，你肯定不会觉得太累的。”

二格格想了想，点头：“也不一定会这么累，毕竟，心情好了，生活就轻松了。好了，红果，你们两个将这些东西都送到厨房去吧。今儿有没有人在咱们家探头探脑的？”

红果和小宫女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道：“探头探脑倒是没有，就是隔壁的大娘，总想上咱们家打听打听情况，我让厨娘去应付了两句，说是主子们正在写字看书呢，没空闲聊，那大娘就没再来了。”

红果刚才穿的还是佛拉娜的衣服，这会儿已经换回来了。

这府里还有个厨娘是外人呢，所以做事儿肯定得仔细周全一些，有丫鬟出门了，那必定得有主子在家里等着才行。

两个小丫鬟齐心协力，将东西一趟趟的送到厨房，然后回来给自家姑娘捏腿按肩，听候吩咐。

接连三天，佛拉娜和二格格都会偷偷的溜去那个尼姑庵，大约是大主顾，给钱多，所以慢慢的，她们两个能去的地方也多了，包括庵主的房间——解签嘛，还是庵主的价钱最高了。

然后就打听到这个尼姑庵里的一些事情。

比如说，这个尼姑庵是三十多年前就有的，之前的庵主是个逃荒来的女人，因为一家老小都被冻死了——山东的雪灾是比别处更严重的。

山东很大，她是从别的地方逃荒过来的。

大约是家里老老小小都没了，也灰心绝望，索性就不打算再嫁人了，就来这地方，自己做砖瓦，自己看道德经，给人看相解签什么的。大约真是天生有灵根，从那之后，夜夜做梦都会得三清真人真传，慢慢就开始有名声传出去了。

再后来，收留了几个家里也是受难的妇人，这尼姑庵就开始扩大起来——解签看相有名声了，自会有人请她们上门做事儿，一趟能赚个三五两银子，慢慢的，这盖房子的银子不就出来了吗？

再慢慢的，这尼姑庵就成了现在这规模了。

老庵主是十年前过世的，现在这庵主算是老庵主一手养大的——来的时候是才十一二，现在都快三十了，也没想过嫁人的事儿，每日里就在自己房间里看道德经之类的书本。

道士和尼姑是有居家一类的，逐一类的就是能成亲的。

当年老庵主是家里人过世，心灰意冷，这才没打算再成亲的，但她也不拦着庵里的人成亲，像是之前吧，庵里就有个尼姑嫁人去了。

嫁的还是隔壁县城的一个道士。

这些都不是重点，佛拉娜和二格格打听的重点是这庵里，是不是有身世特别苦的。

“一来是和我们夫人说一说，让她有个比较——这世人都是如此，有比自己过的更苦的，就不会觉得自己是最苦的了，自己不是最苦的了，这日子也就能继续过下去了。”

“另外呢，我们夫人也想做点儿善事，身世最苦的，我们夫人可以资助一二，也不求她回报，就好像是人落水了吧，就盼着有人能搭救，我们夫人这没人来搭救的，就想自己做个救世主。”

总之，我们夫人虽然出发点不是那么高尚，并没有做个善人的打算，但做善事是真心实意的。

“不管怎么说，夫人都是一片善心。”那陪着她们说话的尼姑立马就说道：“正巧呢，我们庵里，确实是有个身世比较苦的，做姑娘的时候，刚生出来，亲娘就大出血死了，后来亲爹娶妻，这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后娘看她不顺眼，日日在她爹跟前说她命硬什么的，一生出来就克死了亲娘。然后这做爹的，就当真狠了心，听了那后娘的将八九岁的小姑娘给卖掉了。”

“原本吧，做人家丫鬟，若是能和你们一样遇上心善的主家，那也算是一辈子的福气了。但是这姑娘，就是运气不太好，被卖到了有特殊癖好的人家，那家的少爷，就喜欢虐待小姑娘，□□十来岁的那种。在这姑娘去之前，那少爷身边都死了五六个这年岁的小姑娘了。”

“原本她被卖进去，也是这个命运了，偏巧的很，这少爷出门从马上摔下来，一下子就残废了，大家族争斗，他这一残废，在有心人的宣扬下，之前做下的恶事就被人给拆穿了，随后那少爷就被流放了。家里是散尽家财，然后那少爷的爹娘就觉得这姑娘晦气——不是买了她也没后面那些事儿。”

于是，小姑娘再次被转手给卖了。这次是卖到寻常百姓家了，那家的儿子是个傻子，怕是以后娶不上媳妇儿，趁着爹娘还活着，就打算买个媳妇儿伺候儿子。

别人嫌弃这姑娘命硬晦气，这家人却觉得正好——命硬了才能压得住这家儿子这傻性。反正吧，就是将人给买回去了，也不知道也幸运还是不幸运，反正这姑娘到了这家，日子倒是过下去了。

但是，十三岁，死了婆婆。十五岁，和傻子圆房。十六岁生了个儿子，十七岁生了个女儿，十八岁死了公公。

公公死了没多久，这傻子男人因为没人看管了，一把火将自家给点着了，男人孩子，一个都没能逃出来，全都烧死了。可以说是，一天之内死了全家。

然后村子里就有人开始说这姑娘的命运了，还是那一套，命硬，晦气。村子里生怕她将霉运给传染到全村——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她公公留下的田地太让人眼红了，三亩良田呢，有些人家干一辈子都不一定能赚来。

于是，村子里，族里，一起给她施压——要么殉葬，跟着去地底下伺候男人老人孩子，要么滚蛋，不要在他们村子里传染这个霉运。

是人都不想死，这女人索性就走了，但连走，村子里也没让她带走一样东西，连个换洗的衣服都没有，就那么空手走的。

后来，她在外面干过活儿，被人骗的差点儿连命都搭进去。她去无处容身的时候当过乞丐，差点儿被男乞丐给欺辱了。她去大宅院卖过身，然而她会的人家不需要，人家要的她不会。

就这么饥一顿饱一顿，也不知道怎么从西北走到这边来了，然后就落脚到他们尼姑庵了，从此之后就住下来了，现下是在庵里做个种菜的尼姑。

说起来，也才二十七八岁，但看起来就像是五十来岁的人。

佛拉娜和二格格听着都觉得这女人实在是太苦了，这一辈子简直就像是黄连水里面泡出来的。两个人跟着说话的那尼姑去看了看，然后拍板决定：“既然如此，那我们回去和夫人说一声，就她好了。”

“我们说的资助，就是教她些本事，让她自己能赚钱。至于赚钱之后，她是要离开庵里再嫁人还是继续留在庵里报答庵里，这我们就不管了。”二格格要提前和庵主说清楚：“我们可不是买人回去的。”

“明白明白，夫人心善，这样帮助人就很好，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夫人这个决定好。”庵主连忙拍马屁，至于报答什么的，那就是自家和这个苦命人之间的事儿了，怎么商议的，就不好让好心人知道了。

“你怀疑这个苦命人？”佛拉娜问二格格，二格格摇头：“也不是怀疑，这世上可能就真的有像是这样的苦命人，但是，不试试，咱们怎么知道白莲教埋在这儿的钉子是谁呢？若这个不是，咱们就当是真的做了个善事，若这个是，咱们第一次就抓到了钉子，运气可就太好了。”

二格格笑眯眯的说道，压低了声音：“再说，我也是有一点点儿怀疑这个苦命人的，就算是真的那么命苦，但是从西北到东北，这距离可不算近，一个女人家，光靠着两只脚，从那边走到这边，你就不觉得很可疑吗？”

她说了，做乞丐都差点儿被欺辱了，那么一个女人，单独赶路，怎么就没被坏人抓走卖到山沟沟里面去呢？

特别穷的山里人，就算是比乞丐好一点儿，但娶媳妇儿也是要花钱的。掳走一个单身的女人，那岂不是能省下来一大笔钱？从西北到山东，这中间多少山脉？不可能没有一处特别穷的山贼窝的。

“而且，说做活儿总受骗的，我就不信这世上全都是骗子。西北的民风要都是如此，那西北的官员早就全都换一批了。”可她听自家阿玛说过，西北那边的官员，还是很不错的。虽说因为地域问题，那边确实是不太发达，但是，也不至于到了穷山恶水出刁民的境况。

有恶人，那肯定也有善人是不是？她这一辈子，怎么就光遇上恶人了呢？

“反正是不是的，咱们都要试一试。”二格格说道，还是那句话，不是的话就当自己做善事了，是的话，一下子就找准目标，那可是省大力气了。

两个人说着话就快到了家门口。

急匆匆的到屋子里换了衣服，两个人又以本身的身份，大摇大摆的出门——佛拉娜要去县衙一趟，按照原计划，给县太爷送礼。二格格则是到自家铺子那边看一眼，打算大张旗鼓的将铺子给转租出去——缺钱花了，总得要变现才能维持生活。

县太爷照旧是当面将礼物给收下来了，然后还给佛拉娜一个他亲笔写的礼单。

前前后后，佛拉娜已经是送了四次礼了，一次比一次贵重，第一次的二百两，第二次的三百两，第三次的六百两，加上这次的一千两。

大清的律例，收受贿赂超过三十两就是要判刑的了，这前前后后加起来有两千一了。

拿着这个证据收拾这个县令的话，那足以让他再无翻身之地的。

“明天让你两个哥哥休息一天。”拿钱办事儿，县令笑着说道，这也是做给外人看的——贪财嘛，你得有分寸才行，不能光要钱不干事儿，否则谁还敢给你送钱来？

“你们一家都是聪明人，咱们也不能总是这样胶着着，尼姑庵那边，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去？”县令带了几分催促的意思，佛拉娜顿了一下说道：“既然我两个哥哥明天休息，那就明天去吧。”

县令点头，没别的话要说了，就摆摆手，打发了佛拉娜。

佛拉娜送来的东西，前两次都是晚上偷偷的让人送回去了，但是这后面两次，县令就没让人送回去了，借口也是现成的，万一被人给盯梢了呢？反正日后还也是一样的。

佛拉娜临走之前看了一眼书房——她送的有字画和笔墨纸砚之类的，现在看着书房好像并没有将那些东西摆放出来，所以，其实是她和二格格想多了，人这县令，真是个不贪财的？

她摇摇头，将脑子的各种想法先晃掉，还没走到最后呢，所有的事情，都不好太早下结论了。

二格格那边，正在簇生粗气的和人还价：“我当初是十两银子一个月，总共租了三个月，现在我才用了一个月不到，你退换我两个月的租金你还赚了，这有什么不行的？”

本来是打算转租的，但是想想就这时间，短租也不划算，还不如退租算了。

中人那边愁眉苦脸：“姑奶奶，这生意不是这么算的，说好了三个月，我们也没提前收回是不是？您自己想想，您这生意要是赚钱，铺子正旺，我这边说要临时收回铺子，你高兴不高兴？是不是得和我们算账？咱们有契约书，你们提前退租这是你们自己违约对不对？你们自己提前违约，给我们这边造成了麻烦，我们受到了损失，那要点儿赔偿是不是正常的事儿？咱们得讲道理是不是？”

“行吧，到底是妹妹的心意，我这做哥哥的,除了收下还能怎么办？”弘晖无奈点头,自家妹妹亲手做的,就算是他现在很想要佛拉娜的，也没办法开口和富庆换——总不能让富庆带自家妹妹亲手做的吧？二格格的名声还要不要？

本身二格格跟着富庆一起出门，就已经是比较出格的事儿了，若不是还有个佛拉娜，怕是那朝堂上，早有什么难听话说出来了。真的，说起来吵架，有时候那文人可比乡井妇人们厉害的多了，那脏话说起来一套一套的，让人羞愤难当，恨不能一头撞死。

就是那些受害人，也只以为自己杀人是一时愤起，无心之过，而不是被人撺掇的。

“咱们姑娘嫁人之后，一直没生儿子，所以姑爷就开始往家里纳妾，现在家里都已经有六个姨娘了，我们姑娘日子过得苦。”二格格就顺着佛拉娜的话开始往下编故事了。

反正有被人同情的，也有被人憎恶的。

两个人出门,佛拉娜和二格格还都带上了自己一晚上的劳动成果——手套。

早饭还是很清淡的，吃完了早饭，各做各事儿，富庆和弘晖照旧去上工。佛拉娜和二格格则偷偷的坐着马车出门了——两个人先去了胭脂水粉店，然后买了一大堆的东西回家。

中午没人出门，下午两点多，两个小丫鬟拎着篮子出门了。

“等过两天，咱们自己也不好出门了。”指不定就有监视的了。

像是打人的那个，死了才是普天同庆，可后面在外面有了男人的那个，就实在是……让人厌恶的连提起来都觉得是脏了嘴。

这样看的话，好像白莲教给人洗脑是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只管拉拢对象，给人出主意什么的。

但这种洗脑又是不着痕迹的，总不能直白的对人说，你回去弄一包□□，将人都给毒死了算了。真这样的话，不到三天就要被县衙连根给挖掉了。她们之所以能逃过衙门的制裁，必然是因为她们在洗脑的时候，从不来暴露自己。

小丫鬟逢人就笑，说自己去买菜，然而从菜市场出来，根本没按照原路返回，而是在另一条路上，有侍卫守着马车在等着呢。

“咱们这样算是瞒天过海了？”上了马车，二格格才问道，佛拉娜点头：“算是，才开始嘛，县令那边人手估计也不是很多，所以很大可能不会注意两个小丫鬟去了哪儿，到一会儿咱们还是得将买回来的东西都给带上才成，既然是出来买东西的，得有东西才算真的。”

佛拉娜和二格格从马车上下来，两个人手拉手进门，然后大手笔的买了一米高的粗香，点了之后再往功德箱里面塞上一张五十两的银票。

这大手笔，看的旁边的尼姑眼角都有些压不住了，时不时的跳动两下，就想抬头看看今儿的大主顾是哪位。

二格格笑道：“这样好有趣，就好像咱们在偷偷的做大事儿。”

“咱们本来就是在做大事儿。”佛拉娜说道，伸手在二格格脸上刮了刮，确定脂粉没有脱落，这才靠在了车壁上：“等到了那尼姑庵，咱们就说自己是大户人家的丫鬟，听说尼姑庵灵验，所以特意来见识见识，之前那些杀人的妇女，我都让人打听过了，都是家里日子过的不如意的，第一个杀了全家的，是因为在家里整日里被男人打，最严重的一次差点儿就被打死了。后面那个，听说是有了外遇，喜欢上别的男人了。”

小丫鬟眉眼看着像是红果和那个小宫女，实际上，内里是佛拉娜和二格格——大约是动手的机会太多了，现在佛拉娜化妆的本事，那真是数一数二的了。说模仿哪一个就能模仿哪一个，就算不能十成十，也有七八成了。不熟悉的人，猛一看，那真是分不清和真人有什么区别的。